《大迁徙》曲终欢

10、生死之交

　　沈时度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具白骨架，只是眼眶里的蓝色火焰已经不复存在，他扒拉了一下骨架，果然在屁股下面找到了一只婴儿巴掌大的龟壳，他注意到这骨架是人类骨架，并没有长背背后那个巨大的龟壳，想来那个龟壳有什么特殊作用，弄不好就是他手里这个，缩小体积，隐蔽身形，保存灵魂。

　　就在他捡起龟壳的瞬间，眼前的白骨轰然倾塌，化为一堆毫无生机的灰白粉末，而那团光晕也不复存在，沈时度一愣，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百里夜行的声音急促而沙哑：“快跑！”

　　沈时度来不及回头就被百里夜行有力的大手推着往前踉跄着跑了起来，他听见龙叶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声，想要回头却被喝止。

　　“别看，快跑，快！”

　　骨架消失之后露出后面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甬道，沈时度心提到嗓子眼，没命地往前跑，眼前一片黑，也顾不得看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跑到腿快断的时候眼前才出现一点亮光。

　　沈时度大喊：“快到了！”

　　亮光逐渐扩大，出口的亮光对于在黑暗地下前行的几人来说十分刺眼，但是现在顾不得这些，沈时度闭着眼睛冲了出去，眼前就算是悬崖也管不了了，后面百里夜行和龙叶的声音太惨了。

　　跨过狭小的出口，沈时度感受到了风，和一股热烘烘臭乎乎的味道，他眼睛被阳光刺得有点痛，一时有些看不清，只听见百里夜行一声骂了一句艹，然后龙叶紧接着来了一句尖叫。

　　“怎么回事，我睁不开眼。”沈时度大叫。

　　百里夜行和龙叶是战士，身体各方面都比沈时度要强悍的多，包括眼睛，所以他们从地下一出来就直接看清了眼前的八头三眼妖狼。

　　八头狼中有六头成年狼，一头幼年狼，还有一只吃奶的狼崽子。

　　百里夜行和龙叶浑身肌肉紧绷，他们现在很疲惫，身上还有伤，闯了狼窝，特别是狼窝中还有小狼崽子，这些成年狼会更加凶残。他们不得不做好拼命的准备。

　　龙叶捂着孩子的眼睛，额前两朵火焰仿佛在燃烧生命，她怒目瞪着狼群，随时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沈时度终于在眼缝中看见了眼前骇人的一幕，他后退两步，靠上百里夜行的肩膀，回头一看，洞里没有什么东西钻出来，放低声音问：“后面是什么？”

　　“人头大的蝎子群，回不去。”百里夜行从眼角往后瞥了一眼，那些蝎子在沈时度醒来的瞬间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他和龙叶手无寸铁，凭肉身与之相搏击，都受了不少伤。

　　沈时度：“......”

　　龙叶胯处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她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液和泥土混合的脏污，手臂上一条一条的褐色纹路，上面还滴滴答答沾着一些黄绿色的液体，沈时度觉得那是蝎子的□□，恶心得不行。

　　百里夜行和沈时度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身上都有伤，三个人散发着一股血腥气，这种血腥对于野兽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豁出去的时候，三眼妖狼动了，但却并没有发动攻击，最高最大的那一头狼缓步上前，越过百里夜行和沈时度，盯着龙叶看了半天，呜呜咽咽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像是在诉说什么，龙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紧紧抱着孩子，一动不敢动。

　　那高大的三眼妖狼垂下头，冰冷湿润的鼻子在龙叶额前的火焰上嗅了嗅，而后伸出舌头，舔了龙叶胯上的伤口。

　　龙叶差点一脚就踢出去了，沈时度低声喝到：“别动，它好像没有恶意。”

　　龙叶立刻选择听巫的话，任那妖狼砂纸般的舌头在她的伤口上来回舔舐。

　　等到妖狼抬起头，龙叶惊奇地摸了摸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它......它在帮我疗伤？”龙叶不可思议地说。

　　“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敌意。”沈时度推了推眼镜：“但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慢慢往前走，先离开这个洞再说。”

　　三个人交换眼神，表示都同意，他们一步一步轻手轻脚往洞口挪，三眼妖狼们眼神跟着他们走，但是并没有跟上去，直到到了洞口，一头哺喂幼崽的三眼妖狼起身拦住龙叶，躺在她身前，露出自己的肚皮。

　　小狼崽子跑过去要吃奶，被另一头狼叼走，龙叶和那头母狼大眼对小眼半天，抬头问：“她是要给我的孩子喂奶吗？”

　　母狼呜咽一声，好像听懂了龙叶的话，不得不说有时候动物真的比人类的聪明得多，他们能听懂人类的话，但人类却听不懂他们的嚎叫。

　　龙叶犹豫了一下，兽奶啊，没消毒啊，没杀菌啊，可怎么敢给孩子喝。可是孩子真的好饿，他已经超过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沈时度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没事的，三眼妖狼的奶比人类的奶要有营养的多，而且并不脏。”

　　龙叶白他一眼，嘟囔一句：“巫就这么了不起？连母狼的奶都懂？”

　　沈时度：“......”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把哭闹的孩子抱到母狼肚皮上，孩子也不见外，一口咬住母狼的□□，大口喝了起来。

　　三个人诧异的看着眼前一幕，交换眼神，感觉不可思议，龙叶甚至觉得自己在母狼眼中看到了温柔。

　　苍天，这都是什么情况。

　　小孩大概是饿惨了，喝得肚皮圆滚滚打了好几个饱嗝才停，龙叶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拍嗝，母狼跟着起身，眼巴巴看着她。

　　无论如何这母狼确实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龙叶心下微微放松，鼓起勇气伸出手，在比自己还高的母狼头上摸了摸，带着真诚说：“谢谢你。”

　　母狼巨大的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其他的狼也都围了过来，龙叶又有点害怕，紧张地对母狼说：“那什么，给同一个孩子喂了奶，咱们就是姐妹了，老妹儿啊，我们能走了不？”

　　母狼不太懂，直蹭她的手，头狼走过来哼唧了两声，龙叶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沈时度和百里夜行，犹豫开口：“要不咱走个试试？”

　　两人异口同声：“好。”

　　三个人带着孩子走了很远，直到三眼妖狼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全身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就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疼，一点力气也没有，直接一屁股躺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地瘫在那里大喘粗气。

　　孩子吃饱喝足就睡着了，三个大人寂静地喘了半天，龙叶把孩子放在自己肚子上，两眼无神望天，有气无力地说：“咱们从哪儿开始说？”

　　沈时度：“先说妖狼......为什么不攻击我们，还帮你喂了孩子，你身上有什么如此特殊？”

　　龙叶：“这题超纲，下一题，说说你的事吧，巫同志？”

　　百里夜行：“同意。”

　　沈时度：“......”

　　看来这个问题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坦白从宽。

　　他说：“这个......我坦白，我隐瞒了自己觉醒的事情，我在A球就觉醒了，但我只是个巫，身娇体软......”

　　百里夜行扭头看他，沈时度立刻改口：“弱小无助，而且那时候你们也知道，阿连葛那些人不太能容下新觉醒的战士，何况是地位不一般的巫呢，所以我就没敢说，毕竟我战斗力几乎为零。”

　　“哦。”

　　“哦。”

　　百里夜行和龙叶敷衍地哦了一声，沈时度急了，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瞒你们的，我......我错了......”

　　“你不信任我。”百里夜行又把头扭了回来，望着天，轻描淡写扔下一句。

　　沈时度坐起身来，对上他的眼，急切地解释道：“我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不会犯了，我现在知道你特别好，特别靠谱，以后再也不会不信你了好吗？”

　　百里夜行挑眉，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深深盯着沈时度看了好半天，看得沈时度心里发毛，直说完蛋了，靠山要倒。

　　而后，又是轻飘飘一句：“好。”

　　沈时度愣了一下，侧脸瞥到憋笑的龙叶，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急败坏地掐了百里夜行胳膊一下——没掐动，于是更气恼了，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嗯。”百里夜行弯了下唇角。

　　“怎么发现的？”

　　“沈时度，你都不知道好好了解对手的吗？”

　　“？”

　　“我的大学、研究生、博士专业都是植物学啊！”

　　“什么？可......可你一个植物学博士为什么要干进出口贸易......”

　　“因为要继承家族企业啊！”

　　“那......那公司是你家的？”

　　“对啊，我们家族的继承人都要在公司实习几年，有业绩了才能继承家产。”

　　“......”

　　沈时度哑然，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挫败感，他垂头丧气：“所以在第一次挖野菜的时候你就识破我了？”

　　“没错，那些个草啊菜啊的我一个都不认得，而你却说的头头是道，我便知道你不对劲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时度又问龙叶。

　　龙叶：“因为你们不是真夫夫，他作为一个战士还那么护着你，若说是朋友兄弟，那也说得过去，只是他对你言听计从，凡事会征求你的意见，好像你知道些什么一样，所以我认为你很可能是地下工作巫，不过只是猜测，还是你自己说出来我才确认的。”

　　沈时度：“......”

　　不是说巫是最聪明的吗，那此时此刻熟悉的被碾压智商的恐怖感受是怎么一回事啊！还特么的是双重碾压！

　　沈时度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拒绝面对这个世界。

　　却不料身体实在太疲惫，他一闭眼就陷入了混沌。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帐篷中，盖着毯子，百里夜行和龙叶坐在他身边，美滋滋地吃着烤肉，连小孩都醒了，小口小口吞着嫩嫩的五花肉。

　　沈时度一下子就饿了，肚子打雷般轰鸣，坐起身子来，在耳边摸到眼镜戴上，开口就是：“还有肉吗？”

　　龙叶笑着递给他一串香喷喷的烤肉，说：“早起猎到的黄羊，挺肥。”

　　沈时度接过烤肉，刚吃了第一口就听见百里夜行吐槽：“你还真是史上第一麻烦的巫，说睡就睡，还要我们把您老人家搬到安全的地方搭起帐篷给你盖毯子。”

　　沈时度白了他一眼：“巫就是巫，地位不一样。”

　　说完三个人相视，大笑起来，这是轻松的，爽朗的笑，真正的朋友，无需芥蒂曾经，无需纠缠过往，百里夜行和龙叶不会将沈时度之前的隐瞒当做欺骗，他们深知面对未知与磨难，谁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只是从今日起，他们之间再无隔阂，光明磊落，诚心而交，在生死之中结下的情谊永不褪色。

　　吃饱喝足，沈时度拿出小龟壳给他们讲了长背的故事，百里夜行和龙叶的反应与沈时度一样，没有感觉到那个古老的故事对他们有任何帮助，反而对那三次生死之际的帮助更感兴趣，他们没怎么费劲就作出了决定，去圣地如约把老龟送回家，一路上的事情边走边看再说吧。

　　龙叶提了一句为什么老龟只说了战士的由来，而没有说巫的，血统又是怎么回事，沈时度和百里夜行也想不通，他们掰扯两句就将这些抛在了脑后，他们是来逃命的，又不是来考古的，上个纪元的事情与他们何干，他们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安身立命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