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甲》埠溪

2、比武

　　这次的考核内容很简单，就是和安麟比武。平了或者胜了，都能获传紫云秘籍第六重心法口诀。输了，就只能再等五年，等下一次考核机会。
　　虽然说输了并不意味着再也没有机会修习紫云秘籍第六重，但是，这五年的差距，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高手之间来说，也许将形成一道毕生都将无法逾越的鸿沟。安琨拼尽全力咬住了麟师兄，如果这一次失败，那么麟师兄或许就将成为他终生无法触及的穹顶，这是心高气傲的安琨无法接受的。
　　除非能拥有安然。

　　第二日晚上，安琨终于想通了：“只有赢了，一切才有机会。既然师妹对自己并非无意，那只要她一天不嫁给麟师兄，自己就有机会。如果输了，一切想法皆成泡影。师妹怎么会中意一个失败者？即便她依然对自己存在好感，我也没脸去开这个口了。”
　　目标明确，排除了杂念，安琨很快进入忘我之中。他双目微闭，手上轻轻比划着，脑中一遍遍闪过他和麟师兄喂招的每一个动作。
　　安琨和麟师兄经常在一起切磋，然师妹就在旁边作裁决。通常的结果都是麟师兄会略胜一招半式，但是差距从来没有拉开过。偶尔安琨也能险胜个半招。
　　不同的是每次切磋安琨都如临大敌全神应对，麟师兄大概由于性格的关系，往往看起来心不在焉，但经常会有神来之笔——这也许是他的一种战术吧。
　　安琨眉毛紧紧蹙成一团，细细思索麟师兄剑招中的破绽以及他的出招习惯，试图找到他的弱点。在他看来，明日一战还是有很大希望打平，取胜也有一定的机会。因为对于麟师兄来说，不管输还是赢都无所谓，而且以他的性格，也并不是特别在乎这种结果。故而他一定不会殚精竭虑的研究自己，如果明日突然改变战术攻他个出其不意，或许转机就来了。
　　山中的更声已经敲了四下，安琨忽然眉头一展。
　　他忽然回想起了一个细节。
　　麟师兄在使出云蒸霞蔚这招之前，眉毛总喜欢挑一下，显得对这招无比自信。
　　安琨心头一喜，将他们所有切磋的情形又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确然不错！
　　这就意味着只要看到他挑眉，那么下一招十有八九会使出云蒸霞蔚，自己立刻以风卷残云对之，一举便能破招！
　　安琨大喜，跳下地来将风卷残云一招反复使了十多遍。此外他又细细思索了如何引诱他使出云蒸霞蔚，如果此时他再有挑眉的动作，那就万无一失了！
　　安琨心头狂喜。
　　这样一来，不仅自己的紫云内劲将有极大的突破，师妹也将会对自己另眼相待，之前想象的种种都不再是空中楼阁！若真的如此，那就真的走向人生巅峰了！
　　安琨情不自禁脸露笑意，浑身大为放松，将内息游走了两个周天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远山已经露出了轮廓，安琨只觉得通体舒泰，不但没有疲惫感，反而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力。
　　安琨洗漱完毕，用完了后厨送来的早膳，只等比试的到来了。

　　辰时，凌天阁。
　　所谓凌天阁，不过是烟霞派所在栖霞山的西峰最高处有一块高耸矗立的巨石，巨石一小半凸出地面，直临深渊。巨石顶部平整开阔，呈规则圆形，恰似一块天然的演武场。这里高绝缥缈人迹罕至，连野兽都少有光顾，接天地灵气，的确是个习武的绝佳之处。
　　师父在另一块近在咫尺的凸起巨石上端坐，神情平和。安然陪在师父下首站着，另外还有十名出类拔萃的弟子被允许临阁观战，也是为了公平起见，好让众人对结果做个见证。这十名弟子在凌天阁附近散作半圈，各自坐在一根深深插入泥土的木桩之上。
　　此一战的规模比当年登阁之战要小的多，但凶险程度却一点不低。对手是人人敬仰的安麟大师兄，掌门人唯一的亲生儿子。掌门人闭关修习或者外出云游的时候，安麟大师兄便是大家的师父。想要在他手下取胜，那无异于上天揽月。唯一有这个可能的，也就只有安琨师兄了。
　　所以这一战，注定会精彩绝伦。这些有机会观战的弟子个个都兴奋的脸色胀红，似乎比他们自己上场还要激动。头一次踏入门派圣地，而且是目睹全派除掌门师尊之外最顶尖的两大高手、烟霞三侠中的大侠、二侠倾力之战，这等机会一生也未必有几次，怎能不让他们心驰神往。
　　师父抬头看看天，平静的开了口：“差不多了，这就开始吧。”
　　安麟和安琨飞身跃上石台，一齐对师父行了礼，又抱剑互施一礼，各自摆出起手式。
　　风都快要凝固了。
　　观战的弟子们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微弱的破空声响起，安琨作为挑战者，率先出招。
　　虽然是大家看惯了的剑法，但在这两人使来，又完全是另外一种境界。招式拿捏的精准度，出招的力道及变化，出招的时机及虚实应对，都让一众围观弟子看的心旷神怡。才刚刚动上手，所有人的目光便如同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再也不肯挪动分毫，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枝末节。
　　安然紧咬了嘴唇，凝神看着两位师兄你来我往。虽然这种切磋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裁决人，但那毕竟不涉及到什么后果，观战的心态也是轻松的，甚至还偶尔有些笑闹的成分。但今日不同，每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在众人面前丢下面子，就连一贯大咧咧的麟师兄今日也多出了几分严肃。
　　烟霞派在武林中比较另类，虽然绝大多数都是男弟子，但服饰却很招摇，大概是为了应烟霞的景，相比那些不是灰就是蓝或者青黑的色调，他们的服饰看起来十分花哨，色彩很有层次感。两人在台上剑来剑往飘忽来去，映衬着远处天际尚未褪去的朝霞，像是穿梭在云间的两股彩色的风。
　　两人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经拆过了二十多招，丝毫不见高下。安琨渐渐有些心惊，他是攻方，上手便抢得先机，只要自己不失误，麟师兄至少应该到三十多招以后才可能逐渐有反手的机会。但是才刚刚过了二十招，麟师兄就已经有了反攻的迹象，安琨接连加强攻势想引诱麟师兄出现破绽，但都没能奏效。
　　看来麟师兄平日里并没有完全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安琨突然有些灰心。心神一泄，剑上的压力顿时变大，安琨开始后退，接连退了三步。
　　“凝神聚气，心无旁骛！”师父突然开口提醒。
　　安琨心中一凛，重新打起精神，“如果没有机会，那就拼个平手。”只要努力撑到两百招不露显著败相，那也算过关。
　　又斗了二十余招，麟师兄似乎窥透了师弟求平手的心理，逐渐加强了攻势，安琨全力应付，两人在台上转得越来越快。
　　在其他弟子看来，两人一直都是势均力敌，但安琨自己心里清楚，这样下去自己极可能撑不满两百之数，看来今天想要过关，只有孤注一掷了。
　　安然不停的捏着自己的手指，死死的盯着场中两条翻飞的人影。她看的出琨师兄已经落于下风，但并没有露出败相。
　　安琨咬了咬牙。
　　他知道现在拖时间已经行不通了，只有突变打法寻求主动，才有可能施展出早已想好的战术。
　　安琨突然朝前拍出一掌，这一掌拍出的角度很隐蔽，也很突然，因为烟霞剑法当中并没有这一招。
　　然而这一掌更多的却是冒险，如蛛网一般的剑光中陡然伸出一只肉掌，拿捏如果稍有不准，这只手当场就废了。
　　师父的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嘴唇微动，显然他想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麟师兄微微一愣。
　　高手对战，临敌之际偶出奇招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这一掌显然是在豪赌。
　　麟师兄应对奇速，稍稍迟疑了刹那，立即还了一掌。两人的紫云内劲都已经有了极好的火候，两掌相对，“啵”的一声轻响，双方各自往后飘了三尺。
　　安琨并没有指望这拼命的一掌能收到什么奇效。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麟师兄，无论自己怎么变招，他一定有应对的法子。
　　他要的，只是这分开的六尺。
　　有这六尺的距离，便有了反客为主的机会。
　　因为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拼命的打法，一定能让麟师兄心有触动。
　　果然，麟师兄没有立即反击，而是立在原地等待师弟的进攻。
　　这是绝佳的机会，安琨赌对了。
　　他立即实施了自己的计划，使出了一招长河落日。这一招最好的破法便是云蒸霞蔚，极为华丽的一招。
　　师父的眉头微微一皱，大概是没想到拼命换来的扭转战局的机会，他却使出了这么中庸的一招。
　　安然也在盯着看，脸上紧张的已经有些僵硬。
　　麟师兄的眉毛挑了一下，嘴角更是微微一扬，然后剑光暴涨衣衫飘舞，像是铺开了满天云霞。
　　麟师兄果然上当了。
　　安琨立即变招，风卷残云顺手而出，剑尖震颤不已，一举突入了云霞之中。
　　麟师兄脸色陡变。他显然没料到师弟的前一招竟然是诱敌之计。饶是他剑法再高，此刻想要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剑尖离自己的左肩已不过两寸。
　　安琨喜极而笑，他即将创造又一个奇迹。紫云秘籍第六重就在眼前，师妹，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场边响起了一声尖叫。
　　安琨一激灵，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他看到了师妹惊恐的双眼，还有紧紧捂住嘴巴的双手。
　　安琨脑子里轰的一声，双眼瞬间一黑。
　　师妹的表现击碎了他所有的猜测——原来师妹真正担心的，是麟师兄，不是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异想天开。
　　安琨的手抖得厉害，这即将造就奇迹的一剑在紧要关头凝滞了爆出一朵火星的时间。
　　然而这对麟师兄来说已经足够了。
　　麟师兄的剑尖恰到好处的挡在了师弟的剑尖之前，火星迸发之下，局势重新化归为零。
　　“好险！”安麟暗自惊呼，若不是师妹这一声惊叫，今天便要在众人面前跌个大跟头了。安麟一挥长剑，准备凝神再战。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安琨忽然垂下了手里的剑，黯然道：“我输了。”
　　安麟一愣：“还没比完呢？”
　　“不用再比了，我输了。”安琨声音酸涩。
　　“琨师兄……”安然意识到自己捅了个大篓子，急忙出声想安慰他。
　　安琨似乎没听见，转身向师父行了一礼，低声道：“徒儿无能，有负师父教诲。”
　　师父自然看得出安琨拼了命的出掌，就是为了后面的诱敌取胜。这种策略对于安麟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失，后面连反手的机会都未必会有。若凭真实功夫再打下去，安琨确实没有什么胜算。此刻他自己弃剑认输，也许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只是徒儿为何要处心积虑不惜伤残的赌上这一掌，师父却未必洞悉其中的全部缘由。
　　师父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点点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琨儿不必介怀。你的实力为师都看在眼里，只是运气不太好。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吧。武学一道永无止境，众弟子务须勤勉克己，才能有更大的突破。”
　　“谨遵师父教诲！”众弟子一起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