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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鬼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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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做,疯批打架,路人遭殃。
陈丽娘现在就是那个遭殃的路人,倒不是说她被牵扯进打斗里,当了挡刀炮灰,而是她被绑在树上刚好是角斗场视野最好的坐席。作为视野俱佳,能看到一手打斗的位置,她免不了被掀起来的土层糊脸,见到近在咫尺的雷光闪烁,被桃木石头的碎屑刮坏了衣裙。
就见鬼修一掌打出,剑修泥鳅一般的避开,反手就把桃木往对方身上插。鬼修受了剑修的一击打算以伤换伤的在剑修身上掏个洞。剑修显然不想被戳个窟窿,毫无节操值的在鬼修身下一个滑铲,左手灵活的掏出一把新的桃木剑往鬼修身上扎。
鬼修躲开了桃木剑,挥手操控一棵树砸向剑修,剑修没握着桃木剑的手上凝结出剑刃的虚影,以剑气劈开了树木,木屑纷纷扬扬的落下,鬼修的身影夹杂在木屑中,手指朝着剑修的咽喉而去。
剑修的身体向后弯折,以一种柔软的角度躲开了割喉一击,手上还不忘用剑刺鬼修的身体。鬼修手腕变招,朝着剑修的心口掏去。剑修将桃木剑横在身前,鬼修一击,指甲割断了桃木剑。
在鬼修因为被灼伤而迟缓的片刻,剑修几个翻滚拉开了两人距离,随手又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了一把桃木剑。握着新的桃木剑,剑修再次冲向鬼修。剑修的剑锋指向了鬼修的咽喉,然而剑锋被躲开,在一人一鬼错身而过至际,鬼修的手以一种扭曲的方向刺向了剑修的心口。
千钧一发至极,陈丽娘的心底泛起恐惧与期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在这时候内心祈祷起诸天神佛保佑这突然出现的人能打的赢鬼。
鬼修的手指再次的伸向了剑修的心口,指甲刺穿了苍白的皮肤,插入肌理。剑修的身上忽然窜起幽蓝色的雷火。剑修不顾身上被贯穿的伤口,伸手死死的抱住了鬼修的身体。将预谋的机计划在这一瞬间付诸实践。
“来啊,看谁先扛不住这雷火。”一直沉默着的剑修恶狠狠的说着。噼里啪啦的雷爆声与火焰融在一起,很快将抱作一团的鬼修和剑修包裹在其中。
“你疯了。”鬼修在被雷火沾染上魂体后,挣扎着想要脱身,然而逮住机会的剑修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她紧紧的抱着鬼修,甚至用上了嘴去咬对方的肩膀,试图用牙齿在魂体上留下伤痕。
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不怕硬的,就怕横的,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打架想要赢,拼的就是谁不要命,谁人狠心黑豁出去,不要下限也不要节操。比对手更狠更不要命。只要心中尚存恐惧之心,自然就会害怕。
燃着幽蓝色的雷火裹着一人一鬼在潮湿的泥土里滚了好一阵,最终是鬼修凭借着修为更盛一筹将剑修从身上撕了下去。剑修被丢很远,身体在泥地上接连滚了十几个圈,最终撞断了一棵百年的老树才堪堪停住。
鬼修的白衣被染上了蓝色的血与乌黑的泥土碎屑,幽蓝色的雷火将他英俊的面容烧了大半,此刻斑斑驳驳的当真是一张鬼脸。
“嗬——嗬——嗬——”鬼修沉沉的喘息着,他的双眼中一片幽兰,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记忆碎片在流转。那颗被吃掉的心中,藏着幽幽过去,迟来的浮现在鬼修眼前。
许先生是镇上的一位屡试不第的秀才老爷,人过了四十多仍旧是个秀才,大约是觉得科考无妄,许先生便开了一家私塾,为童子开蒙,收些许束脩维持生计。许博远是许先生的老来子,自幼就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十几岁便考中秀才,是村镇附近出了名的神童。自从许博远考中了秀才,他的婚事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君未来有着极大的潜力。而退一步讲,纵然他未来有可能如同许老先生一般屡试不第,一生碌碌,也至少衣食无忧。
许博远的婚事在少年郎君考中秀才后很快被定下,是镇上姓傅的人家,傅家恰好有个比许博远年纪小上两岁的女孩。在婚事定下之后,他们每个月都会约在书肆见面,每次也只是浅浅的说几句话。
少年少女的爱慕如同一株稚嫩的青苗,它原本在在微风与暖阳下生长着。或许给那颗青苗长大的机会,它未必能开出绚烂的穗子,也许微风和暖阳会在某一天消失,不再眷顾那根青苗。但一切戛然而止,那株青苗还未曾来得及开花结果,就在风雨来临时被摧折成了枯草。让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某个时刻里。
没有未来。
……
许博远从未那么憎恶过他的瘦弱,无力将心上人从为恶的那群人中带出来。从未怨过他人的少年在嬉笑声中,在胸膛被刨开时,在弥留的看着心上人的嘴里塞进了他的心脏,他生出了恨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世间诸多不公允,恨乱世里人命如草芥蚍蜉。而再多的无能为力和恨意都抵不过死亡的脚步,他就那么死了。死去的轻飘飘的,只将沉重与悲怆留给了生者。
鬼修的口中发出了阵阵的呜咽声,他当了十年的鬼,这时被唤起了人性。
剑修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直绑在她脸上的带子因为扣结松动,掉落在地上。露出闭着双眼的脸。苍白并不削瘦的脸上沾染着泥土和血。她就那样摇摇晃晃的朝着鬼修走去,手中又出现一柄新的桃木剑。
旧日里穿着绯色长裙的少女与面前握着长剑的身影渐渐的重叠。恍惚间许博远甚至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许公子。”
“傅姑娘……”
附着着雷火的桃木剑毫不留情的插进了鬼修的心口,在鬼修的身体开始溃散时,剑修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阳光将她的眼睛刺痛,泛红的眼眶里滚滚热泪流淌而出。
“不……你不是她……”许博远在见到剑修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后,否认道。“她……”
“我姓陆。”陆迟说。
许博远听到姓氏,瞬间想到了什么,“原来是你啊。”
“你认识我?”陆迟追问。
“嗬……”许博远笑了,被雷火灼烧溃破的皮肤随着他的笑,让鬼修看着只有惊悚而不复温润。“十年了啊……怎么就忽然过去了十年……
“嗬嗤……嗬嗤……”鬼修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他的手搭艰难的搭在了陆迟的肩膀上,想要去触碰那张原本属于傅子美的脸。
“子美……”他在这时候才敢称呼傅姑娘的名字。冰凉的手指贴在脸颊上,触碰到了滚烫的泪水,恍惚间见到的是故人。“别哭了……”
“你还没说我是谁!”陆迟伸手要去抓许博远的身体,手却穿过了正在溃散的魂体。
鬼修的消亡为孤山下了一场星芒,那些被做成傀儡的女尸随着鬼修的消散,附着在身上的术法也消失,她们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化,在很短的时间里化成了一滩滩白骨,埋没于绯红的衣衫里。
“嘁。”陆迟眼看鬼修在眼前消失,撑着桃木剑看向了四周。无数藏在林间的厉鬼窃窃私语,有的已经在蠢蠢欲动,却又摄于能斩鬼的桃木。
被绑在观众席首座的陈丽娘就见那见过一面的女人将那男鬼杀的魂飞魄散之后,威慑一般的看了四下许久,然后撑着桃木剑走向她,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割断了她身上的绳子。
“能走吗?”陆迟问。
陈丽娘的身体晃了晃,脚小心翼翼的迈出踩在地面上,小腿上仍旧泛着些许火辣辣的疼痛,但也并非无法走路。
“无事,多谢,陆姑娘……”她话没说完,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陆迟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开口。“是到了该吃早饭的时间。”对方称呼她陆姑娘,这让陆迟没那么抵触和对方短时间内的接触了。
“能否麻烦陆姑娘送我下山。”陈丽娘温温柔柔的说话声带上了些许沙哑。“家中一起随行的丫鬟和侍卫如今皆因意外陨命,我需要下山寻人来收敛尸骨。”她没说是鬼怪,亦没去追根究底的问有关那男鬼的事情。
陆迟思考了一会,最终点头。“可以。”
“还没向陆姑娘介绍过我自己,我夫家姓傅,姑娘称呼我为傅夫人便可。”陈丽娘又道。
“姓傅……”陆迟低声嘀咕了一句。
“陆姑娘可是认识什么九城里姓傅的人家。”陈丽娘状似若无其事的问。
陆迟想到了某个人,随即否认。“没有。”
……
夜幕缓缓的降临,烛台上的蜡烛被一双纤细的手点燃,幽幽的火光照亮了原本昏黑的室内,火光映在那双手的主人身上,披起的薄纱衣下是少女丰腴的身体。现在那具被纱衣半遮半掩的身体上遍布着点点红色的痕迹,昭示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忽然,屋外的门被敲响,有人在门外低声的道了一句。“老爷,家中传话来说,有要紧的事情需要您回去。”
“什么事?”纱帐里躺在床上的男人问了一句。
“说是,夫人回来了。”门外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