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演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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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灼为了实现他的大计划，终日埋头在书里钻研。
这一本厚书他已经粗读下一大半，而林冲下一次休沐是在五日后。这五日内，他不但要把整本书读完，更得将下回相聚时演说的题目准备充实。
他这本书条理清晰简明，却附有上百个战例来阐述其中妙理，贯穿古今，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甚至有一些看地名人名竟是西域外国的。当然为了让人看得明白，都附有地形图。
书中也不讲什么玄而又玄的哲理，却将这些战例揉碎了细说，使人省得战术作用之妙、变化之理。
呼延灼打算挑上十个八个最经典的，与他们共享，只得自己先白天黑夜地赶进程。
杨志分到的第二卷，比呼延灼那本薄得多，内容也没那么枯涩，因此他还读得下去。只是到晚间呼延灼挑灯奋战，他便撑不住要睡。
人见他兄弟两个白日里也不玩，闷在房里做起学问来，已是诧异。蔡安半夜里几次三番地来劝呼延灼，休要用功过度，他才熄灯歇下，一连三夜如此。
到第三日上，呼延灼书已大略地啃完一遍，题目准备得却总不满意。因此先拉着杨志，两个人相互试讲，演练一番。
杨志那一卷讲的是战役组织部署，虽有些难以领会，复述起来却也没那么琐碎。
杨志胜在记性好，虽不能过目成诵，差不多的意思他也能讲得出来。也是因他平日还算略有些文才，呼延通日常给人下帖子，都是抓杨志代写的，笑道能省下一个门馆先生。
呼延灼听完杨志的，更觉自己的叙述越理越乱，过程又复杂，细节又记不住；不配图还讲不清楚，拿起笔来又画得乱成一团。
杨志本来就对这个不在行，听得更是头昏脑胀。
呼延灼沮丧地把书丢给他，道：“算了，你自己看罢。”
要是他讲的比杨志还不如，更别指望超过林冲了。
只是这些地形、时机、作战过程原本就难以消化，再则要是全按着书上的叙述来，总觉得不是自己的思路，书里讲的再好，从自己口里说出来也没味。
杨志扫了一遍密密的文字和示意图，由衷地觉得呼延灼不容易。
他看了，问道：“这个战例里胜负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这问题呼延灼读的时候，也反复思考过，深信自己的结论不错。因答道：“关键在于，黠戛斯人诱使回鹘人陷入己方的口袋阵中。”
杨志眉头拧着，显然没懂。又去翻书，看了半晌，道：“不对罢？这里回鹘人分明是打着打着，被迫陷入口袋里去的。怎能说是“诱使”？”
呼延灼拍案叫绝，道：“没错，是我用词不当。不是诱使，应该改成迫使。黠戛斯迫使回鹘人陷入口袋阵内，这个“迫”字才是其中关键！”
呼延灼豁然开朗，终于理顺了自己的思路，灵感滔滔不绝。
“你也看到了，双方初对阵时，黠戛斯人只摆了个最基础的半月阵。
然而战斗的过程中，他们中军步兵后撤，两翼骑兵前进。
如此变阵的目的，回鹘人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在对抗中始终不能掌控节奏，给推着进了“口袋”，最终被黠戛斯人包围歼灭。”
沿着这个思路，呼延灼一步一步地还原了这场战斗的过程，把各个战术细节扩展开来，先抓住主线，忽略次要的枝节。
这就像书上反复强调的战术原理：“集结主力，用在作战决定点上”；又与《孙子》中的“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也暗暗相合。只不过是从正反两面来说的。
杨志显然给震撼住了，待呼延灼讲完，喜得一蹦蹿起来，赞道：“真了不得！这么多年，我头一次明白阵法是做什么用的。”
呼延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过这样一理顺，确实悟到大道至简，所学的能够融会贯通了。
他可以先简化一下，用不上十个八个，先拿两三个例子一次讲透彻，似乎也足够了。
………………………
此后他三人相聚，都是在林家。横桥街上小小一个院落，却收拾得整齐清雅。
林冲之母五年前已殁了，只他父子两个相依过活。三两个家人厨役，冷冷清清几口人，论和睦自在却胜于别家。
他们来在林家的书房里，此处颇有些书香韵味。
呼延灼看了称羡，道：“怪道林兄文才卓异，我们家里就没有一间书房。”
林提辖知道他们要在这里讨论学问，先备了一堆稀奇果子，摆满一春台，又买各色小食、茶饮往书房里送。
这一回呼延灼准备得最为充分，不但已清清楚楚地打好了腹稿，连草图自己私下里都练了多遍，再画得一丝不乱。他便也不虚谦让，第一个开讲了。
杨志已听过，没有当初的震撼。但在林冲那里，呼延灼想要达到的效果圆满了。
林冲看来，再是天书的玄机奥妙，呼延灼小小年纪，从未真上过战场，腹中竟似装有百万雄兵，演书如同身临其境，挥斥方遒，怎能不令人折服。
呼延灼看了林冲的反应，暗自得意不已。却忽听林冲叫一声：“先停一下。”
林冲跳起来，就春台上倒了一杯茶与呼延灼，道：“贤弟少歇，稍等我片刻就好。”
只见林冲快速取过纸笔，又重新坐下，提笔在纸上欲写下什么。
呼延灼刚吃了一惊，见他如此，却暗笑道：“你要将我讲的记下来，这态度倒是志诚。只是我讲的这么多，自己费了那许多工夫，才锤炼出如今这样，我就不信你能都记得下来。”
果然见林冲刚落笔就迟疑了。
他顿住思索了半晌，提起笔就往纸上写，却一共没写几行字，每几个字之间还有规律地留出老大空隙。这些字若串起来，刚好能在一行直线上。
呼延灼忍不住好奇，凑上来看他写的是什么。
却见上面写的都是日期，记录下呼延灼所言作战中关键节点的时间。有的时间他没记住，趁这时却提问，让呼延灼重说一遍。
呼延灼不禁感叹，到底是林冲，脑子还真是比自己好使。
呼延灼研究战例时反复思索，又自己捋顺思路准备演说，过程中便意识到时间是一条重要线索。
尤其很多时候研究作战经过，参战方派出的军马，有三路五路之多，在各战区并行作战，关键节点的时间先后，很容易混乱。
而只有理清这些，对战场形势和战机把握，才能分析得到位。时间线和地形图一样，是又重要又令人头痛的问题。
呼延灼在多日的学习思考中，虽意识到这一点，然而精力有限，演说过程中更着重帮他们理解地形，却没有刻意强调时间。
谁想林冲听他讲时，一下子就抓住了这要点。他不是在记，而是在自己捋顺时间线，以便紧随呼延灼的思路。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演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