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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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林冲收到呼延灼的帖子，约他下个休沐日一起出游。
林冲笑对送信的耿周道：“屡次扰了你家，这回合当我还席，只不知你家哥哥想去哪里玩？”
耿周道：“哥哥说道东京原是林殿直最熟，不拘哪里，只依着殿直便是。”
林冲因想到好去处虽多，却不是赏玩的时节。忽地想起，道：“若论汴梁特色，莫不如去西郊金明池钓鱼。临水切鲙，吃得新鲜，又能赏景。”
次日呼杨两个商议了，耿周来回复林冲：呼延灼说道，东西也不消林冲准备，人也是他家出。除渔具外，快刀、砧板、锅盘、蘸料等一应都是全的。
林冲笑道：“如何还用铁锅？”
原来东京人爱吃鱼生，鲜鱼当场收拾了，一般都是切成薄片生吃的，而关西人却吃不惯。
林冲因想到是自己考虑不周，他两个不愿驳了他的提议，因只多备了锅子。
林冲却有一样不解，既是出游，该喜人多热闹才是，如何他们邀请了自己，却没有邀徐宁的意思？
他刚旁敲侧击地问了，确认没有。耿周道：“再只邀了大相国寺的小师父，就是殿直认得的那一位。”
是日，金明池西堤一带柳暗花明，多有游人钓客。
他众人到得早，占了一座小亭子。几个军汉铺下炊具，设好座椅，便拿了钓竿、鱼桶往池边来。
林呼杨武这几个，除了林冲，谁也不是真的有耐性钓鱼。装模作样了一会，又往堤上赏花玩景一回，就坐到亭子上，等着吃现成的去了。
过了一时，军汉将鱼桶提上来。钓的活鱼大小不等，还真有一尾大的金色鲤鱼。
即时将这些鱼刮鳞去鳃，洗净切脍。调好芥末辣汁，爱吃生鲙的直接蘸吃，吃不得的便等锅子涮熟了再用。将鱼头鱼尾及鱼骨，做了酸辣汤吃。
林冲先时也备了几瓶好酒，与买的酒一起，尽开了泥头。他一行带来的案酒、点心也应有尽有。
因鱼鲙切了有几大碟，尽够他们吃的，呼延灼便让伏侍的人同军汉去那边树荫下另铺一席，自在吃酒，又拿几瓶好酒赏与他们。这里只留一只锅子，慢慢地涮了鱼吃。
小武松埋头大吃的样子十分可爱，他那个胃口并不是鱼能填满的，早起路上买的羊肉馒头和胡饼倒更受青睐。呼延灼见他如今对酒还无甚兴趣，颇感意外。
林冲发觉了武松虽然跟杨志和自己自来熟，却不是个多爱亲近人的孩子，有呼延灼在场就原形毕露。
林冲细打量呼延灼，见他穿一身鹦哥绿挑金绣袍，更衬得英姿焕发、神采飞扬。大约呼延灼已经见过老和尚，知道自己的使命了罢。
杨志仍是一身淡雅的青袍，他自来与呼延灼穿得全不是一样风格，如同他两个性格全然相反一般。
杨志与武松在一起的时候，性子都显得成熟了不少。他对武松有种呼延灼照顾他自己时一般的风范。
林冲在桌上一边打量，一边思忖。其实他们四个人，年纪差的很多，凑在一起并没有许多话题可说。
忽听得远处传来吹弹喝彩之声，鼓点响、管弦乐鸣。这附近也有市集，有勾栏瓦舍说唱诸般品调。
呼延灼转头看了杨志一眼。
杨志端起汤，一口把嘴里正嚼的点心送下，拉武松道：“兄弟，那边有新戏开演了，咱们过去看一看。”
林冲晓得这是呼延灼有话要对自己说，故意教杨志带着武松回避。因忙应和呼延灼，说道正饮酒在兴头上，你两个自去看戏玩耍。
林冲心下猜度呼延灼用意。只见杨志与武松挽着手，朝市集方向去了。
呼延灼笑道：“那两个小的去了，我才好与林兄放开了畅饮一番。”说着替林冲斟酒上来。
林冲此时也有三五分窥破他心思，试探道：“那一日见令弟与武小师父玩在一处，我当时还吃惊。想来贤弟也是在彼处见了这孩子，心生怜惜，今日才带携他一起出来玩？”
呼延灼道：“正是，但我认得他还更早些。他是法空大师的高足，去年随大师游经单州时，便见过一次。因想着我们几个真是生来有缘，我听说法空大师也十分赏识林兄呢！”
林冲心领神会，道：“此话过奖。林冲不才，不过偶然蒙大师提点一回。还要恭喜贤弟做为星魁，此乃实至名归。”
呼延灼道：“量小弟不过愚顽之辈，蒙大师抬举，虽不敢辞，也自知天分有限，且又年幼。唯恐将来有些差池，有负职责，枉费人一片苦心。
自当日识得仁兄，人品才略，小弟均十分钦敬。因此大胆倾吐真言，实有一桩心腹事，欲请林兄帮着参详。”
林冲道：“贤弟既有事吩咐，林冲敢不尽心？但恐力不能及。”
呼延灼笑道：“此事别人不能，我却知你一定能的。兄长还记得大师所说的天书么？”
林冲道：“便是说道“善观熟视，可成大事”的那部天书？大师已传与你了罢？”
呼延灼道：“传是传了。是一部极高明的兵书，共分三卷。不敢瞒兄长，小弟才疏学浅，却不能都读得通。”
林冲突然觉道有些好笑，又佩服呼延灼能如此坦诚。
只是他为何要告诉自己，难道是要我帮他？
就算一时读不通，如此要紧的东西，宁可自己慢慢揣摩，也不会拼着给别人看罢？
他这里正疑惑不解。呼延灼已拿过湿手巾来擦了手，却真的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本书来，付与林冲。
……………………
呼延灼真的将书天暂交与林冲，当时那一番话已是让林冲惊诧。及至他揣了回来，细读这书中内容时，才晓得什么是真正震颤。
论兵法上的根底，林冲只读过孙、吴，又没有父子相传经验的便利，比呼延灼要差得远。然而他博闻强识，人又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本书非同凡俗。
《孙子》开篇便讲：道、天、地、将、法，须计于庙堂，“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先以此分析胜负，胜负已定，然后才能出兵。
只是古往今来，却有几个将领，真能将这“五事”事先算计得那么明白？又从未有一本书，如此清楚地教人如何去算计。
林冲本来就看好呼延灼的才干，先前便道以他的家世，长大以后必能做个有为的将帅。
以林冲的眼界，能统领一府一路之兵的，都已经是人上人了。如今看来，呼延灼有了天书，前程哪里还是林冲敢估量的？他甚至可能做到枢密使，辅佐君王制定国策，出将入相。
这样一本秘籍，呼延灼竟舍得随随便便就拿来给他看了。不但让他看，还要他仔细研读，甚至表示就寄存在他这里，一时半会不会讨要回来。
据呼延灼自己说来，老和尚给的天书一共三卷。为了学得快些，他自己和杨志、林冲一人分摊一卷。各人详加钻研了，聚在一起将所得分享，岂不能互相帮扶，更有进益？
因这第一卷是最难懂的，“素知兄长天分高明，见识广博”，便分与林冲。
呼延灼所虑的只有一样，恐怕他们在东京多耽不了许多时日。他父亲的事务，怕是半月之内就有分晓，他们便要回家去了。
三人一起加紧赶读，每隔五日林冲休沐时，便聚到一块，各人将研究所得演说一遍，相互分享。少则两回，多则三回，便要把三本书的内容全都讲完。
当时林冲只粗略一翻看，对自己读书的速度还有信心，只感谢呼延灼信得过他。
林冲先问道：“既是这一卷难懂，你们不先看过，就放心交与我来讲么？”
呼延灼笑道，他已让他兄弟通读过一遍的，便是他自己跟不上进度，想来杨志到时应能听得懂。
林冲本人却不知，呼延灼会利用杨志对他自己的在意，便拼着不睡，也要打好这底子的。
如今见内容艰深，非有一定积淀的人读不下这书来。杨志能用四日的工夫速览一遍，可见他不仅知书，还甚是聪明。
为了不辜负他两个期盼，林冲每日当值回来，也秉烛发奋地钻研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