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同人]将门双星》青毛狮子怪

18、竞争

　　呼延灼觉得大约说出来人都不信，自那日比武回来，他终日脑子里想的都是林冲。当然他所想与杨志的不同。
　　杨志当日让人刮目相看了一回，自回来就浑浑噩噩的，也不再要出门，白天黑夜总是睡不足。如此情状倒与刚来他家那时相类。
　　呼延灼躺下也总是失眠，脑子里浮现出前世的场景，遗忘许久的细节此时也回想起来了。
　　当年呼延灼上梁山泊不久，便以他谙熟官场的眼光，将山上众人和各派势力的底细摸了个透。他注意到林冲是个极为特殊的人物：一来他是全山寨武艺最高，二则他是梁山元老，三则他是晁派顶梁柱。
　　武功高不用细说，呼延灼当时几乎与梁山泊高手轮战了一遍，只钦服林冲一个在自己之上。当然卢俊义和关胜的本事也不低于林冲，但他们上山是后来的事了。
　　论资历地位，林冲上山极早，第一任寨主王伦是他所杀，第二任寨主晁盖是他亲手扶立。
　　林冲火并王伦，不但不是为自己夺位，而拥立了晁盖，连兵权也让与军师吴用与法师公孙胜共掌，自己只坐了第四位。
　　建马军、练新兵，将一支草寇操练成不亚于正规军的水准，这里面大半是林冲的功劳。他几乎每战必出，奋勇当先。他在战场上斗将从来都没输过。
　　到呼延灼入伙时，晁、宋二寨主的权力之争早已尘埃落定：晁盖是首领，但宋江才是真当家人。
　　晁盖心地光明，为人磊落，才能比宋江却是拍马也不能及。宋江一呼百应，晁盖的嫡系只有寥寥数人。宋江对新旧头领都极力拉拢，只有林冲他绝对拉拢不到。其实若不是林冲以一己之力支撑，晁派早就倒了。
　　林冲忠于晁盖，从扶立他那一日，直到晁盖身死，始终如一。前面的呼延灼只是听说，后面的却是亲眼所见。
　　晁盖死于曾头市一役，其时呼延灼在参战头领之列。
　　自宋江、吴用结盟，每次出战都是宋江亲自领兵，晁盖留守山寨，早已成了惯例，这一次晁盖却受够了做傀儡，面对曾头市的挑衅侮辱定要亲自出马。
　　此番“正名之战”，把能指望得上的头领都带上了：所有晁派嫡系、中间派实力过硬的、宋派里几个边缘化的人，一共点了二十个头领。
　　他怀疑这份名单就是林冲确定的，其中有呼延灼，有徐宁。他两个原是朝廷军官，不参与那些明争暗斗，能让人信得过。
　　而这里却没一个是以鲁智深为首的三山派的人。三山派几个核心人物与林冲私交甚好，看来却打定主意不趟这浑水，林冲也不会去为难朋友，是以杨志他们都没有出战。
　　到了彼处，却见地势险要，我明敌暗，形势甚是不利。
　　用不上一阵，呼延灼就看出晁盖缺乏经验，实不是个合格的主帅。幸而林冲小心谨慎，没让敌军诱他们深入密柳林。
　　曾家父子故意在阵上叫嚣激怒梁山军，晁盖忍受不得，自己便挺枪出马。林冲和呼延灼两骑紧随护卫。
　　对呼延灼来说，这也是天经地义：不论谁在主帅的位置上，他都要尽忠职守，护其安全。
　　事后想来，这都是曾家军故意为之。两阵各无输赢，便连续三日搦战不出，让梁山军焦躁难耐。第四日，两个细作假扮法华寺僧人，诱晁盖半夜随他去劫曾家军寨营。
　　晁盖果然信了他。林冲苦劝不听，便向他要一半人马，替晁盖去劫寨，只教晁盖带人在外接应。
　　晁盖哀叹道：“我不自去，谁肯向前！”坚持自己带一半人马前去，林冲分一半人马在外接应。当时分派，呼延灼在跟去劫寨之列。
　　黑夜里梁山军走入村中弯杂小路，猝然遭遇伏兵。呼延灼急教众人撤回旧路，行不过几步，迎面又撞上围堵而来的另一队伏兵。当头乱箭射来，一枝毒箭正中晁盖面上，晁盖翻身落马。
　　呼延灼一骑冲出，拼死挡住敌军。众头领救了晁盖上马，奋力杀出重围，却已抵挡不住。
　　幸有林冲人马在村口接住，一起厮杀到天明，才杀退敌军，否则当晚定是全军覆没。
　　晁盖已经不省人事，林冲派人送他回山寨。众头领留在寨栅内，人心惶惶。此时群龙无首，都无心恋战，人人畏惧有归意，那些人七嘴八舌言说要撤兵回山寨。
　　呼延灼急了，说道：“须要等宋公明哥哥将令来。”众人看他的眼神甚是嗔怨。
　　但呼延灼生长于将门，军纪法度已是刻在骨子里，这本就是不容商议：事急从权，战事不利时可以暂退；不得主帅将令而撤兵，按军法这是死有余辜的罪名。
　　这些头领果然多是草莽出身，什么都不懂，若是如流寇一般无军纪可言，一万年也难成事。
　　呼延灼深觉与这些人说不清，自己新来又威望不足，只看向林冲求援，道：“哥哥你说句话，当真不能撤！”
　　林冲的神情显出心内矛盾。但他可能是感激呼延灼对晁盖的舍命相救，能理解他为何必要坚持。
　　林冲最终说道：“不能撤，等将令来。”
　　是夜，敌军分五路扑向他们寨栅。众人拔寨且战且走，杀出五六十里才脱围。此时戴宗传来宋江将令，教众头领速回山寨。
　　晁盖的遗命很令人玩味。众头领围在床前，宋江哭得如丧考妣，晁盖眼看着宋江说道：“贤弟保重。若哪一个捉得史文恭，便教他做山寨之主。”
　　呼延灼猜想宋江心里一定郁闷，本来是顺位继承人，一下子却几乎给排除在外了。谁都不敢说出来，但许多人心里猜想，晁盖这话，其实是想推林冲上位。
　　林冲武功高、有威望，能言废立之事，是山寨中唯一能稍稍威胁到宋江地位的人。
　　呼延灼只管看戏。没过几日，林冲却自己找到吴用、公孙胜，商议道宋江哀伤太过，无心管理事务，不利于山寨大业，便由他三人做主，次日聚集众头领，正式奉宋江为山寨之主。
　　林冲早已清楚此位非宋江不能坐，他是怕宋江自己心里过不去。宋江果然以晁天王遗言力拒，吴用以“暂居尊位，待日后报仇别有计较”相劝，宋江才坐了。
　　林冲如此识时务，不但是一贯藏愚守拙的性情使然，也确实为山寨大业为重。只是宋江因有那遗命在，到底坐得不安稳，直到后来为此赚了卢俊义上山。
　　在呼延灼看来，林冲虽是一贯隐忍，遇事都退一步，本性其实有些清高自矜，并不是任由人打压，也全都受着的。
　　至少有一次，众人见过他发作，虽然那也是极其克制的发作。
　　那一次是因关胜。梁山军打了北京城，蔡京老儿急了，满朝官员听说要打梁山泊，都面有惧色，谁也不敢应。这时有人举荐了大刀关胜。
　　关胜带来攻打梁山的官军，比呼延灼带的多两倍，但关胜本人先时只是个浦东巡检，临危受命，委以重任。
　　人都如此看好他，说来好笑，是因为他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生得规模与祖上云长相似”，骑一匹赤兔马，使一口青龙偃月刀。当然他确实武艺不错，应与林冲不相上下。
　　关胜出马，使了个“围魏救赵”之策，为救北京，先打梁山，将水泊围了。梁山军急回来救护山寨。几个水军头领为争功，擅自连夜劫寨，先吃关胜将张横、阮小七捉了。
　　关胜闹得梁山泊人仰马翻，宋江却已经打算把他收入囊中了。有这么个门面高手在，招安之时看着也光彩；给他个高位礼遇，还能用来压制林冲。
　　因此两边才列阵，还未交战，宋江看了门旗下关胜出马，便和吴用在那里一递一句地夸赞：从“一表非俗”，到“难得良将”，还有什么“功臣苗裔，果然大类祖先”。
　　呼延灼暗自好笑，关胜这一身装扮，与戏台上关公一般，还真是与上千年前先祖一模一样。那青龙偃月刀本是后世的兵器，关公哪里就真用过了？
　　宋江又转身对众头领道：“果然名不虚传！”
　　说犹未了，只听见林冲压着怒气，回了一句：“我等弟兄自上梁山泊，大小五七十阵，未尝挫过半点锐气。军师何故灭自己威风！”
　　众头领头一回听见林冲这样说话，都吃了一惊，心里都省得他虽是说“我等弟兄”如何，其实也只有林冲一人从未在阵上吃过亏，有底气说这硬话。
　　关胜倨傲地骂道：“卑微小吏，安敢背叛朝廷？”
　　宋江回道：“盖为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陷害天下百姓。宋江等替天/行道，并无异心。”
　　关胜还叫嚣，秦明性急，早已忍他不得，舞狼牙棒出马与他厮杀。林冲见关胜本事高强，便也挺蛇矛出马，与秦明双战关胜。
　　关胜再是了得，如此一来也撑不了多时。宋江却教鸣金收兵，道：“我等忠义自守，不可以强凌弱。若得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
　　原来这也是宋江计策，故意教不伤关胜。关胜回营也暗自纳闷。当日宋江却暗使呼延灼，晚间前去智赚关胜。
　　是夜霜华遍地，呼延灼单人独骑离寨，径去敌营。关胜见了他却不认得。
　　呼延灼日间见林冲动怒，心中已有个促狭的主意，对关胜道：
　　“小将呼延灼，先前与朝廷统领连环马军，征进梁山泊。谁想中贼奸计，失陷军机，不能还乡。听得将军到来，不胜之喜。
　　早间阵上林冲、秦明要捉将军，宋江诚恐伤犯足下，火急收军，将军可知是什么缘故？
　　宋公明早有归顺之心，只恐众贼不服，林冲那贼武艺既高，势力又大，宋江也奈何不得他。因此暗与呼延灼商议，要驱使众人归顺。
　　将军若是听从，明日夜间轻弓短箭，乘快马打小路直入贼寨，生擒林冲等寇，解赴京师，共立功勋。”
　　他这里真假相掺，情真意切处，说得如真事一般。果然关胜听了大喜，置酒相待，与他商议，递相剖露衷情。
　　呼延灼肚里冷笑道：“草包，如此轻信。”
　　次日，呼延灼助着关胜假打了一阵，把镇三山黄信打下马去，关胜一发信他。晚间便自引路，教关胜暗率马军，直奔宋江寨中，里应外合行事。到了彼处，呼延灼却一闪不见了，四下里伏兵齐起，钩挠齐出。
　　这里轻松活捉了关胜，林冲、花荣和秦明、孙立也分头带领人马截住了副将宣赞、郝思文。小喽啰将关胜、宣赞、郝思文他三人解投宋江面前，宋江又亲解其缚，赔罪礼拜。
　　呼延灼配合宋江，向前伏罪。关胜等也只好感于义气深重，如今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唯有投宋江帐下入伙，原带来的军马大多未损伤，被梁山收编。
　　后来关胜自请带五千兵马去策反凌州官军单廷珪、魏定国，宋江、吴用怕关胜背反梁山泊，还教林冲、杨志领五千人马跟去做监军。
　　谁料从那以后，林冲倒与关胜越发合得来了，日后对关胜做五虎将之首也没二话。
　　呼延灼承认自己天资不及林冲。
　　只说习武上，同样家学优越，就不信他还能比呼延灼更用功了，可他练成的武艺就是比呼延灼更高。
　　可能呼延灼比林冲更会带兵，那是因为比他有经验。
　　呼延灼比林冲官职高得多，那是因有好家世、得力的爹。
　　但要说林冲比自己更合适做“星魁”，呼延灼就不服。
　　林冲再是出色，可他就没有那般心气：能谦让就谦让，能隐忍就隐忍，总是“顾全大局”，没有宋江万分之一的狠劲，只这一点上他就做不来。
　　呼延灼敬佩林冲其人，甚至觉得他们俩能够结为至交。但倘若老和尚真要他两个竞争一番，呼延灼也绝不会因此相让。
　　别的他都可以让，天书这一项，却是不能。
　　但眼下呼延灼十分郁闷，他疑心在这场争竞中，自己已经输了。
　　林冲前世的本事他足够了解。如今的林冲武艺之高，呼延灼这一世当真拍马也不能及。
　　他竟有如此惊人的长进，除了老和尚这神棍已将天书授与他，还能有别的解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