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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义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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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枯枝山离着太原几百里地,呼延灼怎就晓得林冲消息?
皆因当日那一场恶战,林冲阵上生擒了张清,吓得田虎三军一齐胆寒。后虽换回张清,赢了折家军,田虎本人却对林冲赞不绝口,念念不忘。
因此林冲声名随敌军传到上党来。呼延灼有时迁这等能人做耳目,自然也能听见风声,因晓得林冲随高俅入河东,现在折可存帐下效力。
呼延灼少不得将林冲英雄义举都对杨志说了。
他等了半日,却等不到杨志回言,在这黑夜里默无声息。
呼延灼撑不住先笑道:“是我白献殷勤了,难道你对此竟不上心?”
杨志道:“我在想,幸好还有个折节度,只是他这便能免遭高俅荼毒么?”
呼延灼道:“你若这么操心,可有的是烦恼。高俅受命为河东经略安抚使,连你和爹爹也归他节制……我却不然,我是河北军。”
这一句引得杨志笑道:“省得了,你最能,我们全都仰仗你。”
呼延灼凑过来,暖炉一般的胸膛和臂膀与杨志厮贴着。两人不禁都忆起当日在东京,第一次相拥而眠那一夜。
……………………
残雪初晴,天气乍暖,日光明媚。隆德府衙内花园里百鸟声喧,一派融和的景致。
如今这府衙,权当做田虎的行宫,董平和张清也住在后堂内。
时辰将近晌午,张清穿过花园,往董平屋子里来,兴兴头头地推开房门,叫一声:“哥哥!”
只见书籍、瑶琴乱堆在春台上,牙床上绣罗帐子并未放下来,董平身上裹着锦被,兀自还睡哩,张清一片声吵嚷才闹了他起来。
张清笑道:“哥哥,你平日再吃不醉。怎地昨夜闹元宵,咱们陪爹爹吃几杯家宴,你就醉得起不来了?”
董平道:“我昨日回来已带五分酒,在那边和国师吃过了。再者我心内烦闷,便容易吃醉,你哪里省得?”
张清挨他坐下:“你烦闷什么,对我说了,我与你排解。”
见他如此,董平方从颓丧的醉意中真正醒来,认真说道:“我不止为自身,我是为咱两个忧心,将来又如何呢?”
张清听言,答的却干脆:“过一日算一日。既走了这条路,爹爹又没亏了我们,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董平看着张清,却多了几分敬意:“兄弟,你年纪虽小,原来这样有志气。
这个自然,当初便如此商议的,难道我还后悔?帮扶打江山,原是你我分内之事,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只是爹爹如今待咱们极好,我却害怕,‘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日后再有了别人,又怎么样呢?”
张清道:“凭他是谁,除了亲生的,都越不过你这上将军去。
爹爹是没有亲儿子,二叔家的田定、三叔家的田实还是亲侄儿,也没见看得比我们更重。你忘了咱们初来时,那两个如何气忿不过?终究难与咱们争竞。”
董平道:“你道为何?田实、田定的本事远不如你我。若是有更强的……如那个姓林的,爹爹心里口里多喜欢他!”
他说的是林冲。当然以林冲的本事,不到得被擒来,还算万幸。
但想起当日董、张二人输的惨相,和过后田虎对林冲的夸赞。张清也如鲠在喉,沉吟不语。
他们又管不得田虎再认义子。同样是“晋王”,沙陀李克用有五百义儿家将,常听演书的讲五代,时人都熟知这些故事。
如今董平和张清方将讲史人说的套在自己身上,想起来便胆战心寒。
李克用一个有名的义儿李存孝,沙陀军中最英雄,后来遭人诽谤,父子反目,存孝落得车裂而死。不是亲骨肉,谁能保义父日后不变了心肠?
张清大睁着眼,对董平道:“你虑的真有理。却怎么处?”
董平道:“不是说拦着他认别人,这也拦不住。只是如你方才说的,不能教后来的越过你我的次序去。
先时孙殿帅回来,说道国师举荐一人,我便使个见识,不教他对爹爹说起,昨日我先见了。果然国师又说什么他有星命。”
这言语听着不善,可见董平正要防备此人。
张清忙问:“他武艺高强?”
董平道:“不见得更强。但他已有十八岁了,比我年大。”
他接着道:“不能开这例子,须想个法子,不教他到爹爹跟前。”
……………………
呼延灼与杨志的人马合一处,一连数日养精蓄锐,将鲍旭山寨中粮草都快吃尽了,只为不得城中消息,不敢轻易进兵。将要忍耐不住时,才等到时迁回报军情。
时迁回到寨内,与杨志等都相见了,将探来的消息秘地报与呼杨二人。便定计定策,商议智取壶关城。
头一件,田虎僭号称王,第三日便要在隆德“登基”,九卿三公皆朝贺,国师乔道清也要到场陪位。
他们正欲使这神棍离了壶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第二件,目下壶关城中军粮欠少,要隆德府发粮草接济,运粮车子须从两地间驿路经过。
呼杨的军马要赚开城门,应劫下这队粮车,扮作解粮军人,混到城下叫门,见机行事。
唯有第三件却最难,眼见还寻不到城防破绽,如何能在守军中有个内应?
还是时迁探得周密,说道:“壶关守军都不是容易招降的,只有一个新晋校尉刘唐,虽是乔道清抬举来的,却与田虎两个儿子有些嫌隙。我观此人心中怀忿,或许可用。”
呼杨都叫道:“你说的是谁?”
时迁道:“那人姓刘名唐,原是本处潞州人氏,生得身长力壮,左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此人常在江湖行走,使得好一口朴刀,投来从贼不多久,原指望乔道清提携他。”
这便是赤发鬼刘唐无疑了。
呼延灼忙动问详情:“他与田平、田清结怨了?却是为何?”
时迁一双鲜眼滴溜溜转,笑嘻嘻的,颇得意自满,将他躲在帐后窥见将乔道清和刘唐吃酒,听见说的那些话,后又如何与董平相见,一一告诉了。
又道:“次后,小人便只晓得田平与田清一同来了,专为与刘唐切磋较量武艺。”
杨志问道:“不可能是刘唐赢了那两个罢?”
刘唐虽是个天罡步将,与五虎上将董平和有绝技的张清相比还差些。
时迁笑道:“怎么会赢?那两个说是比武,其实当着乔道清和许多军将,折刘唐面皮呢。
他们话里话外故意讥刘唐是个‘步卒’,那人性气暴躁,便答应比试以步对骑。
田清先与他较量。刘唐倒真不弱,赶上前一朴刀砍到马股,却没怎伤着,那马后蹄一掀,尾巴正扫着刘唐双眼。
那田清也恼了,乘机只一石子将刘唐打翻。刘唐身如泰山,咚的向后倒在地下,只此便输了。”
刘唐与张清比先输了,张清又弱于董平,自然人都道他远不及董张两个。
杨志在呼延灼耳边悄声道:“定然是董平的奸计,那厮素来为人行短。”
前世里董平身为梁山泊五虎将,气势威猛可比秦明,又比秦明有智谋,心性刚强如呼延灼,又比呼延灼更风流。他原有许多过人之处,为人却不修德。
张清虽有些爱捉弄人的促掐性儿,却不是这样人,只是与董平过于好了。因此杨志猜道都是董平指使。
呼延灼问时迁:“后来又怎样?”
时迁道:“刘唐晓得自己恶了那两个,自然气闷,前程也没指望。后日乔道清去隆德府,只得留下他守城了。”
呼杨二人笑道:“既有他这个人在,岂不是天赐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