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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严厉 ...

  •   杨志心里一惊,自忖道:“难道爹爹看出我想什么来?”
      这没道理的揣测,让他心里一阵阵害怕,同时却又有一阵轻快。他不禁暗自琢磨,假如当真给呼延通窥破,后果会是怎样呢。
      这是一个总不敢深究的问题。呼延灼说过,这会让他“一生心血都没了指望”。
      这是他们两个对父亲的背叛,尤其是杨志,更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重回少年的呼杨二人都有些恋父,尤其是对远比他两个更精明有手段,但又如此舐犊情深的呼延通,更是不能不像幼儿一般依恋,也像幼儿一般总是惧怕爹爹的惩罚。
      两人之中,杨志比呼延灼更加依恋,也比呼延灼更加惧怕。
      呼延灼是亲骨血,从相貌到性格都极类其父;杨志哪里都不像呼延通,这两三年间却得了那样多的宠爱,加上呼延灼给他的,不但让这个一向受苦的孩子卸下心防,平日言行中还总露出恃宠而骄的形迹来。
      因此杨志有时觉得,就算这桩骇人的罪过给揭开,也不至于就断送了自己性命,或者断送了亲情。
      当然这后果最好还是不要尝试,他自己有种飞蛾扑火一般的孤勇,却害怕自己对别人残忍。
      呼延灼已将出门的经历讲的差不多,逐渐将话头拉到正题上,说得火热。他注意力全在韩知府身上,后者也听得极仔细。
      杨志回过神来,便又细听呼延灼说的,听得又有些好笑。
      呼延灼自来有这些“毛病”,好出大言,凡事自己有七八成把握,为了安抚旁人,尤其为了取得支持,必说得有十二分坚定,引得听者点头称赞。
      但他这绝不是爱慕虚荣或没有自知之明,只是为了达成目标,既为旁人又为自己打气,吹牛吹得倒是好玩。
      呼延通每听到儿子吹得过头了,便不动声色以言语往回兜转。呼延灼便无顾忌地肆意乱说。
      他父子们大意先是讲治军难处。如今官军的积弊,一在兵员拣选不精,二在日常操练不得法。
      地方上招募到的军士,多有市井中游手好闲的泼皮光棍,为了那一口工食入了行伍,哪里有一丝报国之心。
      此等人刁钻油滑、贪生怕死,平日便不听节制,上阵时更望贼奔溃。这样人岂是容易教化的?便施严霜般重刑,他只谓从来便是如此,徒然招人憎怨。
      不若另募乡野老实之人,此等人惯劳作、有膂力,尚守信义。只要恩威并施地收伏,善加操训,必能为朝廷用命。
      譬如独龙冈的庄兵都能有那样高的战力,何况有番号的正规军。祝家庄练兵的长处他们早就学来加以改进,在演习中试验成了。
      还有一样,青州军本是戍守城池的驻军,若按野战军的方式编练,不但难行,且怕耽误了本身的正职。
      从新另募的队伍却不同,初始便以新法编排统束,平日在野外扎营演练,如实战一般,三五月内便可望教成。
      其实韩知府心里也晓得,他们百般强调种种困难,其实还是为了铺垫私人的野心,但这样的野心能否为自家增添助力,才是目下急待考量的。
      韩夫人听得话题偏离至此,也省得呼延家父子是有正事来商议,因对丈夫道:“相公们有要事相商,我们娘几个不便搅扰。”就要带着子女进去。
      四姐又急又气,却也无法,只得跟着告退,不舍地瞥了呼延灼一眼,见他又没瞧见,气忿忿地低下头去。
      韩知府也不以为意,只留下俊卿,道:“二郎跟着听听罢。”
      呼杨韩三个起身,恭送那一对母女入去。这几个又商议了一个时辰才散去。
      这一场谈的还算顺利,但父子们告辞离去,呼延通接过从人牵来自己的马,翻身跨上鞍鞯,却对儿子一语不发,神情好似压抑着要发作一般。
      杨志心惊肉跳,他凭经验和直觉就感到这怒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呼延灼虽不明所以,也有同样的预感,只是他没当做是为了多么了不得的事,同情又安抚似地与杨志无言对视,心道杨志回去若逃不过一场责罚,他却也爱莫能助。
      两个都悄不做声,乖乖地上马,跟上呼延通的步伐。
      杨志脑子里闪过以往类似的情景,可怜巴巴地估量,这不是练功懈怠、进度跟不上呼延灼,或偶然任性负气那等小过,却也不见得如自己胡思乱想的那样可怕。
      多半只是爹爹实在不满他今日的表现。从前些日的言语便可知,他对自己畏缩的性格早看在眼里。如今也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尤其有呼延灼做对照。
      只是若果然是为这个缘故,如今说开,杨志也觉得甚是难为情。他怎么就性格这样不讨喜,与家里的人如此格格不入呢?
      好在胡乱猜想的煎熬没持续多久,只在半路上,杨志便承受那场雷霆之怒了。
      呼延通示意杨志贴近过来,便开始数落他,话说得很不客气:“你方才怎么回事?我和你哥哥那样卖力,带你出来就为看热闹?咱们和韩家这样的关系,你到他家里都呆呆愣愣的,还能指望你何时顶用。一年大,二年小的,不用比别人,你能赶得上韩俊卿一半么?”
      杨志晓得大危机解除了,但果然是为他先前猜的,听见这些话也很有些难过。
      呼延通却不但指出他的毛病,紧接着还考察他做事。呼杨两个早跟着见习了,在军中也领着差事,出门三个月暂且撂下,原非多么紧急,好容易得闲,回到家才几日,杨志也没像呼延灼那样急切抓在手里。
      其实呼延通心里也有数,只是这一考察得不称意,更是了得,杨志也晓得没有救星,只得默默承受怒火了。
      呼延通劈头训道:“为我多时不理会,你就这样懈怠?谁教给你这样懈怠是为将之道?所谓身先士卒,难道只是临阵冲锋以身当先,平日里件件苦处倒是没你们份的?
      行军下寨,你也不必身履前行查看贼情;教阅武艺,你也不必逐一考较器技长短。如有这个道理,你们也不必抱怨以下军士不肯用心了。
      你若是个有职役的军官,如此渎职误事,看我不按军法治罪,拿了你当众捆打!你现是我的儿子,半点不知替我分忧!”
      杨志给说的抬不起头来,将那些委屈也忘了,心里充满惭愧。自有了内功心法,武艺练成,他们再不必每日刻苦,呼延通也不像当年那样督促他。他近来果然倚仗着学识长进,自己松懈了。
      呼延灼原想觑个空子帮杨志分辨几句,也识趣地闭口不言。但他有些疑惑,爹爹原没要求过他们在军务上分忧,不过是呼延灼自己一向操心个不住,怎地忽然以这样严厉的标准来责杨志?
      从这一日起,呼延通的标准确实转变了,将“教育”的重心放在小儿子身上。他以严苛的手段磨砺杨志,如同两年前督促他精进武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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