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61、永恒二十一

　　“帮，怎么不帮。”季无忧坏坏地笑道，然后当着微安的面扔了一本账册到阿光身上，“可别说我没帮你，这是梅账房以前的账册，你拿去多看看吧，至于这些问题，你能回答上来多少，就看造化吧。”
　　“你就打算这样帮他？”微安替阿光愤愤不平道。
　　季无忧则是摊着手无奈道，“不然呢，总不至于让我来替他答题吧？我可没这耐心，再说梅老头也不会相信的，做了也是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
　　“我真是不明白，你既然没打算好好教他，为何又要把他安排到账房的岗位，你明知道阿光这个样子，肯定免不了要受到别人排挤。你要真不愿意教他，我看还不如重新把他送回到后厨好了，至少别人就不会在背后冷嘲热讽。”微安气不过道。
　　季无忧难得叹了叹气，“把他送回去？做出来的事就像泼出来的水，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复原的。”
　　微安没有说话，她多想了想，觉得季无忧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似乎也的确如此，因此也不再反驳。但沉默片刻，她还是不甘心道，“既然是你把阿光弄到如今两难的局面的，那你就应该为他负责。”
　　见微安从某种意义上败下阵来，季无忧又是一阵坏笑，只见他指着阿光正在翻阅的账本道，“这不是在负责了嘛！”
　　季无忧的推脱让微安既愤怒又无奈，“阿光什么情况你又不是看不到，你让他自己看，只怕他一辈子也看不懂。”
　　“你太小瞧你们家阿光了，”季无忧罕见地以灼热的眼神紧盯着漫不经心翻看账本的阿光，“这客栈里天天人来人往的，倒是练就了我看人的本事，你们家阿光可不像是个普通人，别人做不到的事，他未必做不到。”
　　微安因为对方的话莫名有些娇羞起来，但她同时也想到阿光第一次清醒的时候，那时他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却毫不费力地放倒了七名壮汉。“阿光他不是个普通人。”微安喃喃自语着，倒是让一旁的季无忧看得有些痴了。
　　微安对阿光的好似乎让季无忧很有些好感，或者是羡慕，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季无忧对于微安总算是多了一些重视，所以他不厌其烦地继续解释道，“我当然也不是不能教他，但却会让他错失一个机会。”
　　微安闻言带着惊喜抬起头来，“你愿意教他？”
　　季无忧却又摇了摇头，我已经说过了，“不是不愿意，只是会让阿光失去一个机会，得不偿失而已。”
　　微安这次终于抓住了重点，“什么机会？”
　　“一个被梅账房认可的机会。”季无忧大有深意地答道。
　　微安不是不明白季无忧话里的意思，阿光要是得到了梅账房的认可，两人有了师徒之实，于他而言当然可以立刻解决所有的烦恼，“我觉得你的想法太理想了些，以阿光现在的情况，不惹毛梅账房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得到对方的认可。”微安实在无法认同季无忧的观点。
　　季无忧再次摇起了头，“所以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你觉得阿光不行，可我觉得阿光可以。本少爷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一向极好的。”
　　微安不再说话，但心底里却暗暗道，‘我见过的人可不见得比你少，看人的眼光也未必比你差。’
　　“你这法子太不保险了一点，我看还是你亲自出马比较好。”微安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季无忧这次却很坚定地否定道，“亲自出马，我已经试过一次了，结果你也已经看到。”他不容微安反驳，继续说道，“阿光想要在账房的职位上坐稳，就非得得到梅老头的认同不可。”
　　“可这客栈毕竟都是你家的。”微安还在反驳，语气却已不复先前的凌厉。
　　“不一样的，你还是太小看了梅账房在客栈里的地位了。整个招财客栈，只有我和他是读书人，从这一点来看倒是高人一等，可惜我读书不精，而且说到底也是他徒弟。如今客栈里好不容易来了第三个读书人，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你似乎对于梅账房很有些忌惮呢。”微安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
　　在微安面前，季无忧似乎并不想掩饰内心的想法，“梅账房年纪大了，也到了应该好好歇一歇的时候了。”
　　“所以你想让阿光取而代之？”微安从没想到对方居然想得如此深远，她忍不住惊讶道。
　　“现在当然还不是时候，不过等阿光学到了账房的本领，能够在招财客栈立足之后，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季无忧对微安坦白道。
　　“你就不担心到时候其他人不同意吗？”
　　“其他人？”季无忧自信一笑，“搞定了梅老头，还能有哪些其他人？我父母，他们当然听我的。后厨那两个师徒，他们本事还不如我，而且也早就唯我马首是瞻了。至于前面这些个杂工们，我又何必在意他们心中的想法。”
　　微安转念一想，对方似乎确实也没有将他们这些人放在心上，既没有对大家施恩，也从不在众人面前发威，甚至于就连季无忧的陈年旧事和他的那些‘本事’，微安也只是在唯一的一个资历最老的杂工口中偶然听闻而已。
　　杂工们对于他们的少爷并没有足够多的了解。
　　但这并不能缓解微安心中的不快，说到底她自己也是对方口中众多杂工中的一员，“你瞧不起我们这些杂役，可你不要忘了整间客栈里最多的还是我们这些杂役。”
　　季无忧仍是无法苟同微安的看法，“有些时候，人多，并不代表力量大。就拿我们招财客栈来举例子，在我看来，整个客栈里的人儿大抵分为三等，第一等就是像梅账房这样，精通账目，而且德高望重，他干的是脑力活儿。第二等则是后厨的那对师徒，好歹也算是干的手艺活儿。至于第三等，虽然有些冒犯，但就是如微安姑娘这样的杂役，既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一定的影响力，干的几乎都是体力活儿，这种人就算再多，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不待微安反驳，季无忧又继续补充道，“一等的梅账房，对客栈来说几乎无可取代，弄走了他甚至会浮动人心。二等的后厨，只要他们做事不过分，管事之人一般也不会轻易将他们替换掉，毕竟再找一个手艺人也要花客栈不小代价的。至于三等的杂役，微安姑娘是否相信，就算明天他们全部离开，只要客栈开的工钱适当，不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再次凑齐。”
　　季无忧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微安却知道这也是事实，毕竟他在前台呆了这么久，对于那些杂役们的情况甚至比季无忧还要了解不少。别看他们私底下谁都敢说，但当真要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却绝无一人敢站出来出头，说是一盘散沙再贴切不过。
　　季无忧以一种令微安极不愉快的方式说服了她，微安原本以为失去了季无忧的指教，阿光的出头之日定然会遥遥无期。
　　没想到，仅仅只是过了一天的时间而已，梅账房对于阿光的态度却来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微安左盯右瞧，也没有看出阿光身上有任何不同来，或许一切的改变本身与阿光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或许跟季无忧脱不了干系，昨晚的谈话，让微安对季无忧的了解又多了一筹，虽然谈不上是好的了解，但无疑让季无忧在微安心里对于其‘能力’的认知明显又拔高了许多。
　　万幸的是无论原因究竟出在哪里，阿光的日子却实实在在滋润了起来。好的结果已经出来，个中的原因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