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未迟》燕啄

13、第 13 章

　　春意未迟13.

　　到九点，人终于全部到齐。

　　女主张乔希饰演片中小花旦姚悦，是芝瑜从北戏找来的大三表演系学生，一双小鹿眼很有灵气，她本身性格内向，但演起姚悦这样外向还略带一点个性的角色时，一点也不违和。

　　芝瑜介绍男女主认识。

　　兰珣态度平淡，倒是张乔希显得有些激动，道：“兰珣老师，我特别喜欢你去年那个角色。”

　　芝瑜：“你也会喜欢他今年这个角色的。”

　　张乔希笑得腼腆：“当然了，兰珣老师演技这么好。”

　　不过她说完欲言又止。

　　芝瑜想问她怎么了，这时前台又送进来一人。

　　“于老师？”兰珣率先站起来，十分意外地看向来人。

　　于河扫视一圈，笑笑：“看来我来迟了。”

　　于河四年两部戏，一部二十亿票房，一部横扫各大奖项，票房也不低。凭着这两部作品，于河的地位在电影圈有了质的飞升，哪个有追求的演员不想和于河合作？看到他出现在芝瑜工作室，众人激动得都站了起来。谭丽丽眼睛里都快迸射出激光了，瞥了一眼淡定的芝瑜，心说，压着这么张大牌不出，不会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芝瑜却也显得十分意外：“老师，你怎么来了？”

　　谭丽丽：什么情况？

　　于河瞪芝瑜一眼：“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芝瑜讪笑：“我都没抱希望，毕竟你也没回复我。”

　　她知道有秦正铭在前，她争不过，但又不甘心，还是把剧本围读的时间地点发了过去，希望老师能到场给点指导意见。

　　她胆子其实有点肥的，明知于河对她不满，还敢让于河纡尊降贵来她这小破工作室。

　　此刻芝瑜眼睛酸涩：“我真的没想到老师你会来。”

　　于河不喜煽情，有点不自在：“好了好了，快开始吧，别耽误时间。”

　　一行人进了办公室，于河坐到芝瑜身旁，也不浪费时间：“先把工作对接一下。”

　　芝瑜茫然：“什么工作，对接什么？”

　　于河没好气：“你说对接什么？”

　　芝瑜猛地回神，对这天降馅饼一样的惊喜不敢相信：“老，老师，你答应当我这部戏的监制啦？”

　　于河：“我可是推了秦导裘导的戏来的，你别浪费我时间。”

　　芝瑜二话不说起身，平板笔记本齐上阵，先给于河看监制合同，只是刚点开，还没解说两句，于河就翻到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芝瑜眼眶湿润，眼泪汪汪地望着于河。

　　于河越发不自在，叹口气：“老师相信你。”

　　之后芝瑜将前期筹备工作和开机后的各项安排都发到了于河的邮箱，其中包括剧组各工作组的人员名单、演员组的名单，最重要的还是剧组财务支出。以前拍电视剧的时候，监制往往是公司派来的人，但芝瑜不放心，尤其是财务这一项，她会非常强硬地架空监制。如今于河肯当她新片的监制，对芝瑜来说，无疑有了坚实的后盾。于河本身拍电影，对影片的制作流程就很熟悉，接下来不管是影片的拍摄计划，还是财务支出规划，对芝瑜的帮助都是巨大的。这让芝瑜对自己的转型之作有了更大的信心和底气。

　　拦住于河，不让他再签下去，芝瑜：“老师还是让法务好好看过再签吧。”

　　于河也没有坚持，对其他人道：“不好意思，还是耽误了大家一点时间，你们现在开始吧，我一边吸收新工作，一边听你们讨论。”

　　原来于河是来接手监制工作的，这下不止芝瑜，大家俱是精神一振，甚至还有些紧张。

　　这是第一次所有主演到齐的剧本围读，主要由演员发言，讨论分析对角色的理解。

　　饰演叶莺父母的是一对老戏骨，对角色的理解十分到位，分析角色的时候，听得其他小年轻都连连点头。

　　大家有想法就自觉发言，很快饰演叶莺师兄的那位男演员乔辉就有些憋不住了，道：“芝导，我有些不明白，我看剧本，我和叶莺是师兄弟的关系，我应该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这个地方我要怎么把握这个度呢，我算是他的知己，还是友达以上呢？”

　　他的用词和语气都有些暧昧，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兰珣笑了笑。

　　其他人也好奇地望过来，尤其是于河，之前一直低着头忙自己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期待芝瑜的回答。

　　芝瑜却望向兰珣：“你觉得呢？”

　　“我觉得……”兰珣接下了这个皮球，斟酌着用词，望向乔辉，眼神中显出两分抱歉，道，“乔老师，其实我不太赞同你的说法。”

　　乔辉不解：“我什么说法？”

　　兰珣：“叶莺应该是个很孤独的人。他在年幼时被父母、戏班子里老一派的戏曲演员规训，传统的戏曲唱法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别的戏曲演员，跟他说的都是，只有唱得好唱得靓唱在调上才是唱戏。他们用民国南戏名角晚生给叶莺竖立榜样，告诉他，只有唱到晚生的水平，才是戏曲演员最高追求，才是艺术。叶莺从小就在追求这门艺术，试图达到晚生的境界，成为戏曲界的另一座丰碑。叶莺追求的是艺术，而其他人追求的却是弘扬戏曲，只要戏曲的声音能传递出去，他们不再在乎戏曲唱的是不是在调上。”

　　其他人听得点头，乔辉也若有所思：“可这和我说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我还没有说完。”兰珣喝了口水，瞥了一眼芝瑜，见她面带笑意，微垂下眼，又继续道，“其实师兄也未必理解叶莺。因为戏班子里不少老一派戏曲演员也看不惯新唱法，师兄虽然唱得平平，但也是一个默守陈规的人。像这样的人，未必是追求艺术，他们只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改变，他们生存空间本来就变小了，新唱法更加压缩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至于该演出什么样的氛围，”兰珣又看向芝瑜，“我听导演的安排。”

　　芝瑜笑道：“大家阅片量应该都不小，在以前的一些文艺片中，有着精神羁绊的角色之间表现出一些暧昧，是非常常见的情节。观众也喜欢看一些刺激的东西，我敢说备案的梗概放出去，一些观众说不定还会很喜欢那个偷情的情节。”

　　在座的演员们都暧昧一笑。

　　“但是，”芝瑜话锋一转，“观众也是很精明的，这样的套路他们见识的多了，就说师兄弟之间的暧昧，出现这种剧情的文艺片我随便都能数出好几部。这样的刺激还是刺激吗？说不定看完了还要骂你一句俗，套用前人的东西硬拍。”

　　“兰珣老师说的对，师兄对师弟的支持，未必是多么理解他。所以叶莺其实是孤独的，在整个戏班子都是孤独的。师兄所谓的理解和支持，对他来说就是隔靴搔痒。他感激有师兄这样一个人存在，但不会把自己的精神寄托到这样一个平庸的人身上，甚至还爱上他。让他跨越时空爱上晚生，不但更合理，还更有新意呢。”

　　乔辉明白过来，被说得心服口服，抱了抱拳：“还得是芝导。”

　　芝瑜说完，察觉到身侧的目光，扭头看去，于河正满眼都是赞赏的神色。不过一被芝瑜发现，他就瞪眼：“看我干什么，继续啊。”

　　芝瑜心里偷笑，偏要问他：“老师，我没有退步吧？”

　　于河：“少翘尾巴，还得看你接下来实操怎么样，纸上谈兵，在座的哪位说不出个一二三。”

　　芝瑜撇撇嘴：“好吧，继续。大家接着讨论，今天要把你们饰演的角色都捋顺了，之后拍摄的时候才能做到逻辑自洽，不会演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她在拍那些偶像剧的时候，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剧本围读是拒绝参加的，演戏是临时背台词顺逻辑关系的。把电视剧当话剧演，用片段式的演技来诠释角色，经常上一幕还在对这个角色笑，下一幕就翻脸不认人，完全不讲究情感递进。

　　张乔希默默举手：“芝导，我也有一点困惑，也是跟感情线有关的。我纠结很久，刚才就想问了。”

　　芝瑜：“嗯，你问。”

　　“就是，”被这么多前辈盯着，张乔希压力颇大，磕巴了两句才找到思路，“剧本里说叶莺对姚悦很关注，这个关注，我之前的理解是叶莺暗恋姚悦。我不是自恋，就是觉得姚悦是一个很有能量的角色，她人际关系好，新式唱法也很受欢迎，能让很多观众喜爱她。而叶莺是一个孤独的不被理解的，有些忧郁和内向的人，互补法则，他会不会被姚悦吸引从而喜欢上她呢？姚悦其实也是被叶莺吸引的，她甚至很喜欢戏台上的叶莺，可是私下又不太敢接近叶莺。”因为叶莺对姚悦从来没有好话，就算是来道歉，也是别别扭扭的，这让姚悦捉摸不准叶莺的态度。让张乔希也摸不清叶莺对姚悦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芝瑜：“让叶莺跟你说。”

　　兰珣又接到了芝瑜踢来的皮球，但这次，他没有再长篇大论，反而只说了一句：“这个问题其实也没必要非得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