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未迟》燕啄

14、第 14 章

　　春意未迟14.

　　芝瑜补充：“说的没错，小希，进入角色以后，你就保持这个状态，好奇却又捉摸不清叶莺的心思。叶莺对姚悦的关注是多方面的，有他对新兴戏曲的好奇，有他对姚悦本人的探究，还有姚悦性格对他的吸引，你看过剧本，就会发现，叶莺时而态度好，时而态度恶劣，就是因为他其实自己也不能分辨清自己对姚悦的心思，他甚至会把对新兴戏曲的排斥转移到姚悦身上，因为在剧中，姚悦就是新兴戏曲的代表。在感情上，你们保持这个懵懵懂懂暧昧不清的状态就好。”

　　张乔希乖巧地点点头：“好的导演。”

　　虽然是第一次剧本围读，但顺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卡卡提醒，剧本围读能从上午一直进行到晚上。

　　中午吃过芝瑜请的外卖，一直到下午五点，卡卡再次提醒，剧本围读才结束。

　　于河还是没忍住赞扬了芝瑜一声：“老师看得出你做了充分的准备，把剧本吃得很透。”

　　有些导演，自己都未必能完全理解剧本，能做到芝瑜这一步，这部作品已经成功了一半。不过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很关键，也很吃重，作品上映后是否能成为一部叫好卖座的优秀作品，除了导演本身能讲明白故事，其他各方的配合也是少不了的。

　　见于河和芝瑜有话要聊，其他人很快都出了办公室。

　　于河等没人了，才道：“晚上老师请你吃饭吧。”

　　芝瑜有些受宠若惊：“老师，你这是被我的剧本打动了吗？”可她自觉剧本也没有惊艳到这个地步吧？

　　于河轻咳一声：“过去的事，是老师对你有些误会。”

　　芝瑜不解：“什么事？”

　　她左思右想：“不会是我毕业那年脱离秦导不给你面子那事儿吧？”

　　于河有些惭愧：“……是老师以前被人蒙蔽了双眼，现在老师可以理解你的苦衷。”

　　芝瑜有些莫名，又见不得恩师放低了姿态来给自己道歉，忙道：“老师，你不理解是很正常的，我那时候在任何成熟有经验的前辈眼里都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浮躁爱跳的人。你多久没给人写推荐信了，推荐信是那么好写的。因为我你相当于给秦导欠了一个人情，可我却不珍惜……”

　　于河摆手打断了芝瑜：“不要再这么说，当年是我不了解内情，不知道你在秦正铭那儿受了多少委屈……”

　　听到这儿，芝瑜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忙不迭也打断了于河：“老师，我没受什么委屈。”

　　于河：“啊，可是网上不是说……”

　　芝瑜忍俊不禁：“老师，你都混迹娱乐圈这么久了，怎么还能相信网上的一面之词呢。”

　　说起来，她当年确实受过些委屈，但不是于河误会的那样，全在于她喜欢和秦正铭对着干。

　　秦正铭看在她是于河送来的份上，对她也寄予了厚望，每次剧组重要活动，就像今天这样的剧本围读，秦正铭必然会问一下她的想法，可她每次都不会顺着秦正铭说，总要和他吵起来。

　　秦正铭说话也难听，公然骂她就是一头只知道扒槽的母猪，十分侮辱人。

　　芝瑜脾气并不好，但也看在于河的份上，忍了他两次，第三次越骂越难听，芝瑜直接甩手不干了。

　　她去给于河道歉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立峰给的钱够多，还能让她直接当导演主导项目，她不想再跟着秦正铭打下手。

　　当时秦正铭也找了于河，有去找于河的同学偷偷听到，转述给芝瑜，说的也是芝瑜不服管教，性格浮躁，他接手不了这个学生。

　　秦正铭这个人作风确实不怎么样，但看在于河的份上，还不至于对芝瑜动手。

　　事实上，不想干，不仅仅是因为秦正铭骂得难听，还因为他们理念不合，芝瑜也受不了他手里班子的风气。

　　事到如今，于河真误会了，芝瑜也没什么不能说明白的了。

　　于河叹了口气：“其实我那时候也了解他这个人，我也给你打了预防针，说他不好相处……算了，秦正铭肯看在我的份上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我们也就不提过去了。”

　　但于河还是显得有些愧疚，又解释了两句：“我当时有想到你们是两种不一样的风格，其实我也没打算让你在他那儿一直打下手，只是想让你去捡些实践经验，没想到你们闹掰得那么快。你当时还跟我说立峰条件好，我怎么劝也不听，气得我晚上觉都睡不好。幸好你还是回归正路上来了，老师会帮你好好完成这部作品，争取让你有一部进入影圈的代表作。”

　　芝瑜笑笑：“其实拍偶像剧也未必不是正路，任何事情做到极致，都可以称之为艺术，就像传统戏曲和新兴戏曲，未来它们都必然会在艺术史上留下一笔。以后其他人拍偶像剧，也肯定是绕不开我的，现在北戏不就拿我当教材了吗。”

　　她最后一句有些揶揄，于河想起自己那些讲义，听得轻咳一声：“确实。不过还是多拍些有艺术追求有深度的片子比较好。”

　　师徒俩聊了好一会儿才出门，一进会客厅就见兰珣还在沙发上坐着。男人不知道等了多久，趴在沙发扶手上逗芝瑜放在角落里的铃兰。

　　花期已经过了，铃兰的叶片越发舒展青翠，他将叶尖轻轻卷在食指上，又倏地松开，俨然已经等得无聊了。

　　芝瑜：“你怎么还没回去？”

　　听到芝瑜的声音，兰珣才抬起头：“想等你吃饭。”

　　他看到于河也在，又补充：“也请于老师赏光？”

　　于河笑道：“好啊，刚还和芝瑜说，要去吃晚饭呢。”

　　他知道芝瑜邀请兰珣饰演新片男主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当年这俩人的爱情故事，他可不止从学生那儿听过，连一些老师都八卦得紧，全因俩人有才有貌，都是学院里备受关注的风云人物。

　　这次谭丽丽没有一起跟着，卡卡倒是开车送他们，但没跟着一起吃，饭局只有师徒三人。

　　到了饭店，芝瑜才拍拍脑袋：“我差点忘了。”

　　“什么？”于河和兰珣同时扭头问她。

　　芝瑜瞪向兰珣：“接下来三个月你得去潮云南戏戏班培训，和小希一起，这是之前就谈好的。”不然她也不能拖到三个月后才开机。

　　兰珣并不意外，还忍不住道：“你之前还让我无缝进组。”

　　芝瑜微微一笑：“你要是真敢无缝进组，我就踢了你。”

　　兰珣：“……”

　　于河好笑：“你们合同里没写清楚吗？”

　　芝瑜：“写清楚了，他肯定没仔细看，而且当时聊起来的时候，他还没签合同呢。”

　　她最近事务繁忙，都忘了提前通知兰珣这边了。

　　“卡卡和谭姐说了。”兰珣倒也不是毫无准备，“我接下来三个月没有安排任何别的通告，进组之后也只有拍戏这一件事。”

　　于河很欣慰：“就是要这样，要分得清孰轻孰重，演戏这事，全心全意才能做好。你和芝瑜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还能沉下心来，不容易。”

　　芝瑜笑眯眯：“我看中的人还能有错吗。”

　　她说完，兰珣瞥了她一眼。

　　于河也误会了，进了包间，等没外人了，忍不住笑问：“所以你们俩是兜兜转转又走到一起了？”

　　芝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河这个走到一起是什么意思，忙道：“哪有，我只是觉得他适合叶莺这个角色，而且他学过戏曲有点基础，以前还有很戏剧性的经历。”

　　芝瑜问兰珣：“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个故事吗。”

　　这个故事，兰珣只参与了后半段，因为年幼没有记忆，前半段还是兰珣父母和他说的。

　　兰珣幼时老家有一个老先生，每日在院中唱戏，那时左右邻居对这位老人多是赞扬，有些人甚至愿意坐到老人院中近距离听他唱，还有专门来学戏的。可后来没过几年，大约是兰珣刚升高中那会儿，再回去，一切近乎天翻地覆。

　　有孩子爬到墙头，老先生一张嘴就扔石子儿，嫌他吵闹，有妇人在老先生家门口的空地跳广场舞，后来老先生就再不唱了。

　　那个暑假，兰珣认识了老先生的孙子，去他家玩，却亲眼见证了这老先生对待戏曲至死方休的一幕。

　　刚去时老先生明明表现得很正常，可等兰珣听到戏曲声从他孙子房间出来，就见他落下最后一个尾音，闭上眼，再也没能醒来。

　　这悲壮凄凉的一幕在兰珣脑海中挥之不去，后来他甚至特意去学了两个月的戏曲。

　　兰珣：“我其实对戏曲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学过后也发现自己没什么天赋。”

　　他反而更适合唱流行乐，当时的老师也说他唱传统戏曲不在调上，但唱流行乐却能很快找到音准。

　　他没有勉强自己，转而去学了自己更感兴趣的话剧表演，后来顺利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北戏。他虽未能学好戏曲，却也因为这位老先生，理解了何为追求，宁愿放着那么多捷径不走，坚持要演自己想演的角色，自己想走的路，屡屡碰壁也在所不惜。

　　他的原则从未动摇过，只除了在芝瑜这儿……不过芝瑜显然不想谈论爱情，话题岔开得毫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