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花开[傅红雪x花无谢]》苍白微

49、上药了

　　血顺着傅红雪的胳膊流下来，但他毫不在意，抬手格开丁乘风，便反手一劈，朝丁乘风削去。

　　路小佳虽然伤了傅红雪，内心歉意，但看到傅红雪要杀丁乘风，立即又挡在丁乘风身前。

　　傅红雪神情冰冷：“路小佳，你让开。”

　　路小佳知道因为丁乘风对花无谢出手，激怒了傅红雪，也知道丁乘风此时并不是傅红雪的对手，便提剑道：“傅红雪，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我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你杀他。”

　　丁乘风听着，眉头忽然一松，整个人仿佛都冷静了下来。

　　傅红雪沉默片刻，道：“那你便替他一战。”

　　路小佳毫不退让，“战就战，谁怕谁！”一只手忽然落在他肩上，他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丁乘风，没好气道：“干嘛？”

　　丁乘风张了张嘴，“儿子”两个字却是叫不出口，只道：“这是我与‘神刀无敌’的事，小佳，你不必插手。”

　　路小佳听到“神刀无敌”，眉头一挑，“你搞什么？”

　　丁乘风道：“我想知道，当年白天羽为什么能凭着一把黑刀，成为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神刀无敌’。”

　　听提到“神刀无敌”，傅红雪也冷静下来，他神情严肃地看着丁乘风。

　　丁乘风把路小佳推到一旁，提着黑刀走上前，与傅红雪直面相对。

　　路小佳也神色凝重，不知道丁乘风到底要干嘛，不过，他忽然瞥见花无谢，后背就是一凉——在他眼里，花无谢一向是个笑面狐狸，此刻，这笑面狐狸却用一种冰冷彻骨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数九寒天吃了个大冰茬子，冻得路小佳一个激灵。

　　花无谢垂在身侧的左手，正被金哥儿死死攥住，不让动。金哥儿在花无谢耳边小声道：“二少爷，你冷静，路少侠和傅公子可是好兄弟，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冲动。”

　　终于，花无谢抿紧的嘴角微微一松，眼中恢复了一丝笑意。

　　但路小佳还是下意识，离花无谢远了一点，又远了一点，更远了一点。

　　丁乘风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黑刀，忽然道：“二十年前，白天羽用他的黑刀击断了我的剑，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用过剑，而把自己的双手练成了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二十年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还未出生，因此他们都不知道丁乘风和白天羽也曾经有过一战，在他们心中，丁家庄的庄主，一代大侠丁乘风练得本身就是无剑之剑，却没想到，他的剑曾被白天羽击断，并因此而舍弃了剑。

　　丁乘风又道：“所以看到这把黑刀被小李飞刀击断时，我内心是窃喜的，心想，这传奇的黑刀也不过如此，远不如小李飞刀。”

　　傅红雪听得眉头微微一皱，出声道：“黑刀被击断，是我技不如叶开，与我爹的刀和刀法无关。”

　　丁乘风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到傅红雪的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恨意：“可是没想到，二十年后，这把刀又杀了我最爱的孩子。所以，我恨极了这把刀，我便想，用这把刀手刃仇人，替我的爱子报仇。可是为什么，我拿着这把传奇的刀，还是报不了仇？”

　　傅红雪不明白丁乘风的意思，不过，他认真道：“关于学会放下仇恨这件事，或许应该让叶开来给你讲讲。”

　　路小佳：“……”

　　花无谢道：“老前辈，你对这把刀的宿命是有什么误解吗？这本来就是一把无法完成复仇的刀，不信你问问红雪。”

　　路小佳：“…………”
　　这是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神奇夫夫。

　　丁乘风却不理傅红雪和花无谢，自顾把话说完：“我今天拿着这把黑刀，再和‘神刀无敌’比试一番，我要知道，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刀的问题。”

　　听丁乘风绕了一大圈，还是要和傅红雪打架，路小佳登时就要炸了，内心嘶吼道：“我天！我能换个爹吗？”他第一次理解了叶开天天嚷着想换一个娘的心情。

　　傅红雪却大约明白了丁乘风的意思——丁乘风想知道，当年他败给白天羽，是因为手里没有黑刀，还是纯粹技不如人。

　　傅红雪便道：“我可以和你比，也可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就算不用黑刀，我也能打败你。”

　　丁乘风神色一愣，旋即冷哼一句：“真是狂妄自大！”

　　傅红雪却一脸认真：“老师傅说过，真正厉害的刀法，不依赖神兵利刃。我想剑法也应该如此，你当年败在爹的刀下，应该是真的技不如人，与黑刀无关。”

　　路小佳听得眉角直跳，没好气道：“傅红雪，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丁乘风却是被傅红雪那句“真正厉害的刀法，不依赖神兵利刃。”触动了一下，然后，他看见傅红雪转身，把手里的黑刀交给病恹恹的郁淮。

　　郁淮接过刀，皱眉道：“小雪，丁乘风再不济，也不能小觑。”

　　傅红雪道：“我只是和丁庄主比试一下，点到即止，不会伤人。”他说罢，空手来到丁乘风面前，“我手里没有黑刀，也不是‘神刀无敌’，请丁前辈赐教。”

　　他这一番话说的心平气和，不卑不亢，神情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整个人却仿佛都不同了——从他放下黑刀那一刻，他身上的气场就改变了，变得温和沉静起来。

　　花无谢就觉得奇怪，自从这次在窟兰城与傅红雪再遇，他就觉得傅红雪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一直沉浸在求而不得的情绪中，根本没有仔细去体察，这时再看，他才惊觉，傅红雪再也不是那个背着黑刀踽踽独行走在绝路上的少年了，此刻，傅红雪已经走上了一条宽阔而通畅的大路，让他的整个人都豁达通透起来。

　　这样单纯又通透的傅红雪，才能真正做到坚守初心，真正做到“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的勇敢与坚定。

　　一钩新月挂在当空，光芒清冷，但山色间忽然静谧下来。

　　傅红雪空手提刀——

　　丁乘风眸光一动，拧起了眉头，但只是片刻，他又神色放松下来，仿佛有所悟，只见他随手一挥，便把黑刀掷出去，黑刀噌地飞过夜空，插入远处的石壁，震落不少碎石。

　　丁乘风空手捏剑——

　　黑白的身影在山林间交错变幻。

　　两人都毫无退让，却也毫无杀意，只是切磋。

　　傅红雪与丁乘风过了百余招，丁乘风踉跄一步，先行落地，被路小佳扶住。

　　胜负已分，但丁乘风没有生气，而是震惊地看着傅红雪：“你和花无眠那个老怪物是什么关系？！”

　　傅红雪一脸疑惑，“花无眠？”

　　这名字傅红雪不知道，但其他人的脸色却都是一变。

　　花无谢惊讶地看向傅红雪，他也看出傅红雪用的并非白天羽的《千绝刀法》，但这种新的刀法，花无谢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傅红雪道：“我不认识。”

　　丁乘风问：“你的刀法从哪儿学的？”

　　傅红雪道：“老师傅教的。”

　　丁乘风见傅红雪不似伪装，又问：“你的刀法叫什么名字？”

　　傅红雪道：“大悲赋。”

　　丁乘风陷入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傅红雪又道：“老师傅说，与人慈悲，便是与己慈悲。所以，我要学会慈悲。”

　　路小佳问：“不会是教你做雪花糕那个老头儿？”

　　傅红雪点点头：“嗯。”

　　丁乘风愣怔半响，忽然道，“原来他没死。”他的神色似悲似喜，最后化作一声轻叹，他看向路小佳：“也罢，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

　　“我？！”路小佳吃了一惊，看一眼丁乘风，正要拒绝，忽然又愣了一下，就别别扭扭、十分不情愿地道：“那行，但这南月庄的房费很贵，你们丁家庄得包了！”

　　天色已晚，窟兰城的城门早关了，其他人自然也得留在南月庄过夜。

　　花无谢朝傅红雪道：“小雪儿，我们也回去，我看看你的伤势。”

　　傅红雪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也十分苍白，神情却是放松的，朝花无谢微微笑了笑。

　　*

　　傅红雪见郁淮的房间就在隔壁，是惊讶的，不过看花无谢一脸淡然，他便知道，又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过招，他这个笨家伙，只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花无谢替傅红雪查看了伤势，见虽有一些内伤，但损耗不算太大，毕竟傅红雪今天面对的可是武林泰斗丁乘风，虽然丁乘风因为复仇把他自己搞得疯疯癫癫，但也绝非寻常对手，这点伤势绝不算重，何况，丁乘风的状况才叫一个惨。

　　外伤也有，尤其傅红雪手臂上被路小佳刺的那一剑，伤口很深，当时花无谢的脸就变了，如果不是金哥儿死命拦着，说不定路小佳今晚都没命享受南月庄的温泉服务了。

　　花无谢自己右手有伤，动弹不得，就指挥金哥儿替傅红雪的胳膊上药。傅红雪不好意思，连忙道：“不用了，一点小伤，睡一觉就好——”

　　他没说完，见花无谢盯着他不说话，就打住，把衣袖挽起来，“来，上药！”

　　金哥儿才叫难，他感觉他给傅红雪上药，比给花无谢上药还胆战心惊，花无谢就死死盯着他，让他如芒在背，他用的力气重了，花无谢怪他弄疼了傅红雪，他用的力气轻了，花无谢更加生气，似乎以为他在占傅红雪的便宜——他家二少爷那个醋劲儿，真是绝世罕见。

　　好不容易给傅红雪上完药，金哥儿擦一把头上的冷汗，匆忙收拾好药瓶，惯例替傅红雪铺好地铺，就赶紧溜出房间。

　　一时屋里只剩下傅红雪和花无谢，傅红雪才问：“花花，你们刚才说的花无眠是谁？”

　　花无谢皱眉盯着傅红雪的地铺，似乎生气地想踩上几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闷闷不乐道：“花老前辈啊……按说，还是你外祖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