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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潜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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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来路,杏儿很快回到了彩姑身边。当她看见彩姑依旧和离开时一样,倚着树躺着,白白正没精打采的对着前来的她投了一个不耐的眼神,杏儿的心略微的安了一安。
彩姑的呼吸平稳的多了。杏儿返回时特意绕道溪边,用村民们留在附近树上的洗衣盆子,盛了水带来,用手掬着缓缓送入彩姑口中。不一会儿,彩姑便悠悠的转醒了。此时,白白也已重新钻回了杏儿怀中。
初醒的彩姑恍惚了片刻,就马上回忆起昏厥前村子的情形,挣扎着就要起身赶回村子。
杏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阻止了彩姑的动作,令彩姑听见她的述说。她告诉彩姑,她已经回过一趟村子了,并有所见闻,面对着努力控制着情绪的彩姑,她一点儿不拉的仔细的述说了之前的所见所闻。
深夜的丛林中,她看不清彩姑的脸色,但她能感觉到,彩姑每听她的一句讲述,握着她手腕的双手便更紧了一分,呼吸不断的颤抖着。当空中的云层稍稍转向露出了月亮的一角,她看见了彩姑惊惧圆睁的双目和面满的泪水,以及抖索着说不上话来的双唇。
杏儿的心被揪的很紧很紧,彩姑似乎略略知道了那些都是什么人,她很想立即知道答案,可是,她只能等待,等待着彩姑从惊惧中稍稍平静,可以再次开口。
许久,杏儿才听到彩姑的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边抽泣着,边口齿含糊的喃喃着:“这、这怎么可能!那么多的……穿着铠甲……一定都是官兵呀!山外头的官兵呀!这怎么可能!……咱、咱石家村,在山里那么多年了,从来、从来就没有外人来过呀!他们为什么要霸占我们的村子!”
彩姑与石大力都去过几趟山外的镇子,那些面目可憎、粗野凶恶的官兵,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止一次在镇子中,看见那些全副武装的官兵,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动粗,她也听说过,因为连年的战争,这些经历着杀戮与鲜血、在刀尖上讨命的汉子凶残无比,是他们这些小百姓唯恐避之不及的,怎么会被找到石家村来了呢?她想象不出原因,她更为丈夫和儿子揪心。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土匪强盗,她甚至有些绝望了,她只想能再见到丈夫和儿子就好,无论之后将如何。
这时,她开始注意到身边同样焦虑担忧的望着她的杏儿。她顿时清醒了一些,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必须尽自己最大可能去保护家人。她伸出手来,轻抚了下杏儿丝,勇敢的女孩儿已冒着危险探查了一次村子的情形,让她们肯定了村子的变故。杏儿提到,难以进入石墙的问题,彩姑回想起了前不久,丈夫石大力曾对她提前过有一段石墙最近遭受了野猪的攻击,撞开了一个洞。因为事发不久,还未来得及补上,只是临时填塞了些石块堵住缺口。通过这个洞口,或许就能进入村子!
彩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杏儿,杏儿惊喜的就想立即回去一试。彩姑本想让杏儿留下,但她也知道,杏儿一贯倔强,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她的主意,这回,村子遭难,家人没了音讯,杏儿无论如何是不会甘愿留在这里的。
其实,杏儿所想也和类似,她也希望彩姑能留在这尚算安全的地方。
最终,两人都没有言语,夜色中坚定的眼神交错,牵手往村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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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山林中静寂无声,平日里的虫鸣似乎也被惊扰了一般,瑟缩不鸣;村子方向传来的喧嚣逐渐沉寂了下来,原本满天的光亮也已黯淡,朦朦胧胧的覆盖着村子中央的一小片区域。
杏儿与彩姑摸黑着再次靠近了村子,因为黑夜的掩护与火光的黯沉,这回比之前杏儿来的那趟更轻易一些。她们翻过沟壑,沿着石墙开始寻找那处虚掩的破洞处。一路上,她们没有遇到隔墙有官兵经过,令她们更多了一些信心和把握,很快便找到了那处东南面的石墙临时被填堵的破口。
杏儿扒在石墙低矮处的小缝隙,警惕的向里头张望,没有之前大量火把照出的光芒,她只能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警惕着是否有人靠近。好在此处石墙内,不远便是几家村民的房子,间隔的罗列着,错开了远处的视线,阴暗的夜色中,只要不走到近处,是无法发现这墙根的异样的。
而彩姑一边随时注意杏儿的警示,一边尽可能轻手轻脚的把虚掩着的石块一点一点的抽出来,每当有碎石无法控制的跌落而发出微小的声响时,两人都会紧张的屏气停滞片刻,直到确认了周围没有引来任何注意,才继续忙碌着。不算大的一个缺口,让她们忙活了很久才终于清光了堵塞物,不大不小的缺口正好足够成年人躬身进出。
她们没有急着进入,而是分头贴着石墙行了一段,直到确认了周围一片确实没有官兵停驻,这才在云层再次遮蔽住月光的时候,委身钻了进去,之后,取了些保留下来的石块,虚掩住墙洞口。如此一来,既不容易被察觉,也便于她们返回离开。
往日里,安详宁静的小村里,是所有村民安逸歇息的家园,此刻却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杏儿想到这里,心情更是复杂,她不得不在这往日里随意笑闹的地方,紧绷着神经,留意着每一个风吹草动。她们借着近处院落中屋子的阴影藏身,考虑着该如何靠近村子中央,见到担心已久的家人。
两人边比划,边小声的商量了一番。此时她们所处在村子的最外围,距离中央尚有不短的距离,加上错落的房屋遮蔽,令她们无法直接看见村子中央的情形。她们必须得想方设法靠近。好在,小村子对于她们两人来说,熟的不能再熟了,想到此处再往南偏一些,那儿的院落相对集中,有利于躲藏,她们决定稍稍绕一些路,摸到那边再往村中行进。
这两个年龄不一的山村女子,她们曾经只是质朴的村妇女童,她们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变故,更没有敏捷的身手、强壮的力量,但当她们面对着亲人的危机,急中生智,发挥出一切可用的潜能,为了她们所爱的家人,为了她们所爱的家园。
然而,就在她们商量决定后,即将迈出第一步时,一片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她们身边的大半区域,所幸并没点亮她们所处的小块阴影。
冷汗湿透了衣衫,杏儿能感觉到,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落,她生怕一旦滴落在地引起的动静会惊到来者。但是,她更不能动,她只能全身僵硬的收敛呼吸。
火把的光晕又往周围偏转了几个角度,她们与执火把的人仅仅相隔数步。杏儿觉得她几乎就要窒息了。
终于,片刻后,光亮随着脚步声远去了,没在停留的一直向远处消失。
好半响,杏儿和彩姑才回过神来,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在此之前的平静多少让她们放松了一些,而这回意外擦身而过的遭遇,再次令她们的神经紧紧绷起。
看情形,时不时还会再有巡逻的值夜人经过,她们必须更加留神了。
她们借着邻近院落的阴影,一点一点的往村子中央靠近。沿途经过的屋子中,全部是空空荡荡的,透过一些开启或破损的窗扉,能看见一室的杂乱破败,咋一看,就像荒废了许久一般。邻里屋子的情形,也让她们的心更凉了。
当她们好不容易悄悄的接近了村子的中部,忽然见着某些屋子中透出了依稀的烛光,这令她们有了一丝惊喜,然而,下一刻,屋中传出的错落粗重鼾声,又对她们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屋中并不是原本的主人了,而是那些官兵暂住过夜,甚至时不时的有值夜巡逻频繁的经过,以及多处固定的岗哨。
彩姑与杏儿傻眼了,她们已经无法再行进一步。即使再小小的迈出半步,也很有可能就被值夜的岗哨发觉,毕竟,那些都是身经百战的官兵啊!此时,她们不能心存任何侥幸,一旦被发现,两人都将落入与村民同样的境地,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耳边,是若有若无的阵阵鼾声,稍远处,是巡夜站岗的兵士阴冷的目光,再远一些便是村子中央的空地。心中惶恐而又期盼着亲人的消息,让彩姑与杏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