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城一梦》郭橙橙

5、傲娇小秦

　　秦梦生其实没回家也没去打工的地方，而是在下个路口转了个弯儿回到二阳家店里。
　　二阳已经回家换了身衣服，还去了趟小诊所，除了鼻梁看得出来他刚挨揍了，看着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干嘛？”二阳看见秦梦生进来，诧异之中带着惊吓，放狠话的是他，吓得哆哩哆嗦的还是他。
　　“揍你。”秦梦生没犹豫就拎着他衣服把他拖起来，直接在二阳鼻梁上再添一道伤。
　　如果说第一次的伤是酸疼，这次就是疼到没法喘气，连思考能力都直接消失了。
　　刚才当着江燃的面，秦梦生其实没下狠手，都收着劲，打得也不是要害，要真出了事，跟江燃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就剩他自己了，他可不在乎这些，从他决定反抗人生给的痛苦的时候，就没想过什么回头路。
　　秦梦生的每一拳都用了狠劲，二阳躲一下，他就还一个更狠的。秦梦生比他高，虽然瘦，但是这些年打的架太多，实战经验非常到位。二阳那种顶多读两本武侠小说，看两部动作大片，现在他被秦梦生压的死死的，再来两下他都得考虑自己要不要求饶了。
　　估摸着二阳这次能消停一阵子了，他光养伤也得个把月。他也不敢还手，嘴上喊着你等着，心里还是发怵，秦梦生这种人，就是个疯子，惹不起他先躲着。
　　二阳家店在一个挺显眼的位置，他家在里头打架，给摆的自行车都弄倒了一片。门口又聚集了一群人，有个好事儿的立马给这事传开了。
　　秦梦生还没到家，许斓桥电话就来了。
　　“卧槽，秦梦生，牛啊。”电话那头闹哄哄的，有喝酒划拳的声音。
　　“你知道了？”秦梦生知道他早晚会知道，但是这有点太早了。
　　“我家店新来的打工的那个刚才路过那来着。”许斓桥那头的声音小点了，他从屋里出来了，秦梦生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因为什么啊？”
　　二阳这小子嘴贱是众所周知的，但是能让秦梦生给他揍成这样也是一种能耐。
　　“就吵起来了呗，想揍他。”秦梦生在兜里翻钥匙，准备开门。
　　“你在哪呢？”许斓桥问。
　　“家。”秦梦生惜字如金，主要是他现在一门心思找家门钥匙，许斓桥经常把他摩托车骑走，两个钥匙根本不在一块。
　　“你上我四叔家店接我来吧，我再揍他一顿去。”许斓桥四叔家是开酒店的。
　　“嗯。”算了，不用找钥匙了。
　　许斓桥跟秦梦生看二阳家店关了，估计着他这下子应该不是回家换衣服这么简单了，应该是去医院了。
　　“哎，老秦，那是不是他？”许斓桥看见附近一个诊所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赶紧拍拍秦梦生的肩膀，让他停车。
　　那个龇牙咧嘴躺在床上输液的不是二阳还是谁。
　　二阳这刚处理完伤口上了点药，大夫让他躺床上吊两瓶液。他看见秦梦生跟许斓桥一起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天之内不会挨第三顿打吧。“干嘛？你们别太过分啊。”
　　许斓桥觉得好笑，他和秦梦生再混，也不至于没有理由打人，到底谁过分。“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总得有人帮你管。”许斓桥笑的特单纯，手摁在他发紫的胳膊上。他今天不是为了来二阳欠的钱的，他就是想让二阳知道，乱说话得负责任，他太看得起自己。
　　二阳哇的叫出来，倒抽一口凉气，他现在整个人跟被扔马路上，大货车撵了一遍一样。许斓桥这一下子，就是雪上加霜。
　　“你还知道疼啊。”许斓桥手底下更使劲了。“你欠着我的钱，还惹我兄弟。”
　　“没有……”二阳手扶着床想坐起来解释，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手上一下子回血了。
　　“你真有胆儿啊。”许斓桥看见他手上鼓起个小包，可是偏偏挡着他不让他喊医生。
　　二阳的手都肿起来了，他满脸堆笑地求许斓桥，“桥哥，许哥，钱我明天给你。秦哥，你快跟桥哥说说。”
　　秦梦生看见他这样儿，都觉得打他多余。
　　许斓桥手伸进二阳裤兜里，他一进来就看见他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店里的钱。“你多牛逼啊，这是干嘛啊，这不是打我们脸吗。”
　　二阳想上去抢，一下子给输液瓶子拽下来了，挂吊瓶的支架也跟着倒了。大夫听见声音想进来看，还没进门就被秦梦生一个眼神吓回去了。得了，就权当倒霉了，他可怜的支架。
　　许斓桥数着钱，点了之前二阳欠他的一部分抽了出来，剩下的扔他身上。“走吧，老秦，等他好了再揍他。”
　　二阳看着仅剩的一堆零钱，急的哎呦哎呦得直哼哼。反正钱也被拿走了，他直接破罐子破摔了，把输液针一拔。
　　出了诊所，许斓桥的胳膊搭上秦梦生的肩膀，“老秦你吓到我下死手啊，你都不知道我都没用劲，他就叫唤上了。”
　　秦梦生把他的手拍掉，“跟您学的。”
　　许斓桥无语凝噎。这点确实，自从他俩做朋友，秦梦生的武力值直线上升。
　　“回家了。”秦梦生已经坐在摩托车上了。
　　“不去玩会了？”许斓桥饭吃到一半就来了。
　　“上车，你哪来的回哪去。”秦梦生说。
　　“……秦梦生你个王八犊子。”许斓桥骂完，自己乖乖上车了。
　　第二天一早，江燃还没睁眼，电话就震动起来。他顺着声音摸了过来，“嗯？”
　　“燃哥，我俩在你楼下那个小笼包店。”许斓桥一大早就中气十足。
　　“嗯……”江燃还没有清醒。“……嗯？”他蹭地坐起来，使劲揉了下眼睛。还好，才七点十分，八点十分上课，没有睡过。
　　秦梦生把手机抢过去，“不用着急，收拾好再来。”
　　“好。”江燃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而此时此刻楼下包子店的二位，眼巴巴地望着别人桌上的小笼包。这家的师傅是本地人，做的就是杭市的口味，特别地道。
　　“老秦，咱们的怎么还不来啊啊啊啊啊。”许斓桥已经举着筷子等半天了。
　　秦梦生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那边，帘子遮住了里头人的上半身，他只能看见有好几条腿一直动。“快了吧。”
　　他们来的时间正好是早点的高峰期，江燃收拾完来到，小笼包才上来。
　　江燃一眼就看见他俩了，他本来想坐在许斓桥旁边，因为先路过他。江燃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江燃旁边堆满了东西，有外套有书包。
　　“燃哥，坐那边，我东西忒多了。”许斓桥给江燃拆筷子。
　　“往里头挪挪，老秦。”江燃俩手揣在校服兜里。
　　坐下以后，江燃用手搓了搓脸，还是没睡醒。“你俩怎么一天比一天早。”昨天好歹，江燃都起床了。
　　“我跟着我四叔他们玩了一宿牌。”仔细看看，许斓桥果然还是昨天那身衣服。
　　“你自己不睡，还不让我睡。”秦梦生悠悠地说了一句。许斓桥从四点，就给他发消息，五点开始连串的发。
　　江燃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桥哥，你是这个。”他倒是也能熬夜，也能通宵，但是第二天绝对爬不起来，更别提这么神采奕奕。
　　秦梦生和许斓桥吃的欢快，给江燃也看饿了，逐渐苏醒的味蕾唤醒了沉睡的脑袋。
　　“这家真的挺正宗。”许斓桥自己吃的赶他俩人吃的了。
　　“确实。”江燃点头。
　　其实刚才许斓桥和秦梦生是看着人多进来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不好吃也没事，就当单纯的填饱肚子。
　　“嗝儿～”许斓桥真的吃太多了。
　　快跑！
　　江燃和秦梦生对视一眼，赶紧拿起东西跑了出去，这个人真是太不讲究了。
　　许斓桥拿上校服背上包，赶紧追出来。
　　江燃笑的不行，他俩能扔下他跑了还是咋的。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咱们给钱了吗？”
　　“老秦给了。”许斓桥已经利索地蹬起了自行车。
　　江燃放心了，他可不想一世英名毁于没有给包子钱。
　　三个人时而并排，时而交错的骑着自行车。
　　“我厉不厉害，你们快看我。”江燃的两个胳膊张开着骑自行车，这种小学玩的东西，没想到现在还能做到。
　　“厉害。”秦梦生很捧场。
　　“我呢我呢？”许斓桥也照做，眼神里充满爱意的看着他俩，整个脸上写着“求表扬”三个字。
　　秦梦生直接忽略。“你晚上去我家把车骑走吧。”
　　秦梦生骑的摩托车是许斓桥的，他之前去ktv打工，回家太晚，许斓桥就把摩托车给他骑去了。
　　“行，我用的时候就去骑。”许斓桥答应着，其实他买了根本没动几次，他对于摩托车这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天赋，骑几次摔几次。“对了，下周好像运动会。”
　　“高三还有运动会呢。”江燃十分震惊，他曾经度过的高三，每天都在低气压中度过，虽然跟他关系也不大。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大家联名抗议了。”许斓桥的小道消息真是灵通。
　　“每个班都得报项目吧。”江燃问。
　　“嗯。”秦梦生记得应该是这样的。
　　“当然了，行不行的，重在参与嘛。”许斓桥把话接过去。
　　“怎么，你要报什么项目？”江燃问他。
　　“我主要惦记不用上课这事。”许斓桥回。
　　秦梦生都替他不好意思，他上不上课跟学校办不办活动有关系吗？他想逃课，也没人拦得住他。
　　“你俩之前不是在校队吗？”江燃突然想起来他俩之前为了少上课去报名学校田径队去了，田径队本来也没几个人，特别欢迎他俩。主要是秦梦生他跑得挺快的，许斓桥是买一送一的那个送的。
　　“我俩还去参加过市里的比赛呢，老秦小组第二。”许斓桥眉飞色舞地说着。
　　“你呢？”江燃找到了点。
　　“他倒第二。”秦梦生替他回答了。
　　“秦梦生我想揍你。”许斓桥抬脚踢了一下秦梦生自行车后座。
　　今天来的挺早，居然还碰上了学生会检查，一中在学校风纪这方面挺严格的。
　　虽然江燃他们在的班不咋的，但是每个班都有学习好的，每个学校也有好班啊。
　　“我本来想不穿校服，幸亏穿了。”江燃难以想象自己跟墙边那群罚站的人站在一起的情形，一个个低着头挨训，跟小学生似的。
　　秦梦生也看了看那群人。“……”
　　“老秦，你快看。”许斓桥拽了拽秦梦生的胳膊。“那是不是咱们班的一女的。”许斓桥这个钢铁直男，身处文科班，看都不看一眼女生，人好像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哪个？”秦梦生也觉得眼熟。
　　“右边那个短头发的吧。”许斓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左边那个才是吧。”秦梦生剜楞他一眼，果然不应该相信他。
　　“对对，你这么说我还真觉得有点眼熟了。”其实许斓桥眼里，这俩人除了头发不一样，长得都是俩眼睛一鼻子一嘴。
　　三个人商量过后，还是觉得许斓桥去找关系比较合适。江燃才来两天，估计这女生都不认识自己，秦梦生估计话还没说利索，就被人家记下名字推到墙角去了。
　　他仨在树底下等了好几分钟，人才少了点。许斓桥打头，江燃跟秦梦生跟在他身后。
　　“那个，那什么，同学。”许斓桥开头就垮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最后憋出个同学。
　　方相宜面无表情地瞟了眼他身后的江燃。
　　旁边的短发女生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这三个人里有三个帅哥，她早拉着方相宜走了。
　　江燃往前挪了一步，偷偷在许斓桥耳边说了一句。“方相宜。”
　　许斓桥正纳闷呢，“方相宜，咱们都是一个班的，你看看我啊，手受伤一周没来，我真穿不上校服，胳膊都伸不进去。”
　　江燃佩服他，这招高啊，苦肉计可还行。
　　“秦梦生同学呢，根本就没有校服，你看他这个子一年蹿出十厘米去，真没有合适的校服了。”许斓桥张嘴就来。
　　江燃冲方相宜笑了一下，笑反正没错。
　　方相宜没说话，把短发女生拉到一边。“他三个是我们班的，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班主任也知道，就别记他们三个名字了。”
　　短发小姑娘其实也不忍心让这三个大帅哥去罚站，但是为了公正，她不得不忍痛割爱。不过他们这理由也挺正当的，就让他们进去吧。
　　进了校门，仨人就不一样了，好像刚才卑微的不是自己。
　　“燃哥，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许斓桥倒着走路。
　　“我看她胸牌了。”江燃回。
　　“什么？你看她胸了？”许斓桥心想，他燃哥怎么这么直白，不过看胸和名字有什么关系。
　　江燃气到吐血，“老秦你给我对着他耳朵说我刚才说的什么。”
　　“胸、牌。”秦梦生一字一顿地说。
　　“啊啊啊啊胸牌啊，我就说嘛。”许斓桥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我燃哥怎么可能这样。”
　　秦梦生怼他，“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许斓桥把包背好了，衣服塞到江燃手里，两个手压着秦梦生肩膀蹭了一下。
　　男生在一起的话题，无非就是，游戏和美女。
　　“刚才凑近一看那女生还挺好看。”许斓桥这语气，怎么带点意犹未尽没看够的意思呢。
　　“比陈越离呢？”江燃逗他。
　　秦梦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陈越离这个名字，可能是许斓桥唯一记得住的女生名字了。“差不多吧。”许斓桥想了想，方相宜长得比较甜美，但是感觉很高冷，陈越离长得有股疏离的气质，但是人挺温柔。
　　江燃赞同，他也想不出谁好看点，都挺好看的。他可能是看秦梦生看多了，眼光都养毒了。
　　江燃突然恶趣味地捏了捏秦梦生的脸，“还是老秦好看。”
　　许斓桥也凑上来捏他脸，“那必须的，我们老秦长得真是绝了。”
　　秦梦生把许斓桥的手掰下去，“恶心。”
　　今天是真早，他们三个进班的时候，连早自习都赶上了。
　　方空蒙以为他们三个浪子回头了，他觉得是自己对江燃的口头教育起了作用。
　　江燃看见方空蒙的眼神一直跟着他们三个，突然想起来，昨天写了一晚上的检讨在兜里还没交。他转身回到讲台，从兜里掏出检讨放讲台上。
　　“嗯，回去吧。”方空蒙拿起来夹到了书里。
　　“报告。”方相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印着值班二字的红色袖套。
　　“进。”方空蒙看她一眼。
　　江燃侧了下身子，让方相宜先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方空蒙，方相宜。都姓方？
　　“谢谢啊。”江燃跟在方相宜后头回座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方相宜的座位在江燃前头，女生坐在后排的其实挺少的，但是方相宜挺高，所以座位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她坐下之前也轻轻回了一句，“不客气，江燃。”
　　江燃愣了一下，本来已经走过方相宜的位置了，突然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她的名字，她也知道她的名字。虽然他想不通，方相宜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方相宜听到他坐下挪凳子的声音，回头冲他笑了一下。
　　秦梦生从刚才就看着他俩的互动，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烦躁。原因呢，为什么呢，不知道，想不通。
　　江燃坐下半天还在想方相宜居然知道他名字，但是联想到刚才他突然想到的方相宜和方空蒙都姓方这事。
　　“桥儿。”江燃用气发出的声音喊许斓桥。
　　许斓桥坐到凳子上半天了，正想着第一节课上什么呢。“嗯？嗯？怎么了？”
　　“你知道方……”江燃突然停住。许斓桥连方相宜是他们班的都不知道，还指望他知道两个方某的关系么，算了算了，他今天有点傻。
　　“没事了，突然忘了。”江燃挠了挠头发。
　　许斓桥耸耸肩，摊手表示无奈。
　　要不问问老秦？江燃虽然觉得不靠谱，但是至少早晨的时候秦梦生知道长头发才是自己班的人，就凭这一点，他就赢了。
　　江燃把脑袋转到左边，“咳咳。”
　　秦梦生权当没听见。
　　江燃继续，“咳咳。”
　　秦梦生把头撇过去了。
　　江燃满头问号。“？！咳咳咳咳！！”
　　全班人都回头了，这位同学听起来咳得快吐出来了。
　　江燃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拿了本书，还装的贼认真的在看，时不时还点点头。
　　“燃哥？”许斓桥喊他名字。
　　“怎么了？”江燃手里的书还没放下。
　　“你书拿反了。”
　　丢人是什么滋味，只有江燃知道。等到大家重新回过头去之后，他有继续了刚才的“咳咳”。
　　秦梦生还是不理他。
　　江燃急了，“秦梦生！”声音大的周围几排都能听到。
　　方空蒙用黑板擦敲了敲桌子让他安静点。
　　“有事吗？”秦梦生终于回了他一句。
　　江燃又好气又好笑，这突如其来的疏离口气是什么鬼，他刚想问他到底为什么不理他，上课铃就响了。
　　秦梦生，你等一会下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