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妙颜

44、黎明前夕

　　南风院那个夜晚，大家聚在院子里喝酒玩游戏。踏入辽国，一直谨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错，丢了大宋的脸，就连邢茂这种爱玩闹的人，也收敛着性子。难得今日任性一回，就不拘着他们了。
　　这几个公子哥儿不似我们三剑客从小自由随性惯了，他们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将来要走的路。这或许就是世家子弟的悲哀吧，享受了比别人更多的资源，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越来越浓重，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无奈。
　　突然我心头一愣，有些莫名不安。回想白天辽帝的神情，虽然他被我用帝符令要挟，却依旧没有明确表态，有那么一瞬间我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不甘心。堂堂帝王，即便身体有恙，斡旋朝局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基本素养。
　　想到这些，我顿时不寒而栗，好像忽略了什么。夜幕渐渐降下，抬头仰望星空，发现今夜月亮很圆，星星却很暗淡。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说到“天亮之前，黎明是最黑暗的”。现下这么松懈，对某些人来说正是最佳时机。今晚或许就是一个不眠夜！
　　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破绽，也为了那几个臭小子的安全，推杯换盏之间，我穿插了一个真心话的默契游戏。一圈下来，除了邢茂和许毅答得上来，其余人都是驴唇不对马嘴。
　　小虎笑得拍桌子打碟：“亏你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默契度也太差了吧。”话音刚落，他拉着致远给大家做了一个示范。我把出题权交给了允王，毕竟对他俩太熟悉，若还是我出题，北辰他们会输的更惨。于是乎，每个人各出一题，一轮下来，惊喜的是小虎同致远的答案几乎一致。
　　赢得人欢欣雀跃，输的人垂头丧气。我借此鼓励他们：“人与人之间的默契呢是要靠培养的。今晚咱们就两两组合，好好培养吧。”一个眼神过去，李弘毅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转头对许毅说：“许毅，今晚我们睡一屋吧。”李弘毅武功高强，他深知这些人里许毅不会武功，邢茂粗枝大叶的，功夫也不到家，万一有事，怕他护不住。
　　邢茂却一脸不乐意，生怕许毅被抢走，还向我撒娇告状：“萧潇姐，我跟许毅睡惯了，突然分开还有点不习惯呢！”我拍了拍他脑袋，调侃道：“你俩这么默契了，还需要培养啊！也要给别人留点机会嘛，今晚你就跟小虎睡吧。”
　　接下来，致远跟北辰一个房间，萧浚表哥跟孟太医组队，秦风、童浩负责保护允王。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趁着夜色，我翻墙出去跟特战队接头，并且做了一番部署：风队负责盯紧使馆；其余三队分别盯着王宫、太子和耶律承宗。
　　果不其然，子夜时分，一行人身着夜行衣，悄悄靠近使馆，沿着墙壁往南风院方向去。风队长惊叹：“将军真是神了。”说着扬手示意，命令队员活捉，谁知突然来了一队巡逻兵，挡住了去路。情急之下，暂缓行动。那队巡逻兵好像故意的，来来回回在使馆门口转悠，领头的还时不时往里面瞅两眼。
　　“队长，怎么办？我们被挡在外面，将军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巡逻兵的出现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大伙儿有点心慌，风队长冷静道：“切莫轻举妄动，万一暴露，将军会很被动的，再说还有李少将军和萧统领他们。”随即吩咐分散观察，准备接应。
　　黑衣人趁着夜黑风高从院墙翻入。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已就寝，我在每个房间的门窗上放置了铃铛。他们一进入南风院，我便已警觉，握着剑紧盯着外面。那些人轻手蹑脚，如履平地，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
　　房门前，门栓渐渐被撬动，手一推，门窗上挂着的铃铛齐齐发出响声，惊醒了睡着的人，也惊动了院内的守卫。黑衣人发现我们有所准备，立即发出撤退命令。这时，守卫围了过来，房间里的人冲了出去，前后夹击把人困在院子里。
　　情势不妙，双方打了起来。交手之时，我发现黑衣人招式奇特，武功不俗，三两下就把侍卫们打得招架不住。对方一心想要脱身，无奈被表哥他们死死拖住。北辰和邢茂也加入了战斗，这架势，功夫真是进步不少。
　　南风院的动静越来越大，那队巡逻兵闻讯冲了进来。小小的南风院，来了几路人马，黑衣人自知难以全身而退，只能拼死一搏，冲出去一个是一个。刚进来的巡逻队长也加入了混战，只可惜几下就被打退了。
　　看身手，这个人应该不弱，怎么比邢茂还差？看来是故意隐藏实力啊！眼前这些人还不知道谁是谁，如今这局面，必须速战速决。我提起追云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凌空一跃，使出追云逐日，黑衣人瞬间受伤倒地。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惊恐万分，连刀都拿不稳了。
　　那位故意被打退的巡逻队长惊道：“这就是传闻中的追云剑法！”小虎傲娇道：“有点见识嘛！”
　　为了不让他人插手，谨防串通，我轻轻喊了一声“萧统领”，不用多说，表哥就把地上的黑衣人抓了起来。正要问，对方就服毒自尽了。小虎和致远查遍了尸体，都没找到任何有关身份的线索。
　　巡逻队长移步我面前，端着剑作揖道：“末将见过允王殿下、追云公主，二位受惊了。”赵昀满脸怒气，理都不想理他。我端着架子，客气道：“将军严重了。几个小贼，不在话下。”
　　我故意说这伙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是宵小之徒，就是要看看他有何举动。果然，他顺势赔礼道：“末将失职，让贼人混进了使馆，请殿下恕罪。”
　　我转身咳嗽了一声，致远领会，摆开架势质问道：“堂堂使馆，守卫竟如此松懈，刺客摸进了南风院都不自知。若是二位殿下有个好歹，你们担当的起吗？”那位队长看起来无关痛痒，顺势低下了头。反倒是使馆小官吓得抖三抖，弯着腰赔罪：“殿下息怒，卑职立马检查使馆防卫，保证此类事件再不发生。”
　　那位巡逻队长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黑衣人的尸体，见机禀告道：“公主殿下，按照规矩，刺客的尸体理应交由巡检司处理！”反正我也不打算追究这些人的身份，幕后之人我也能猜到几分，便任由他们把尸体带走了。
　　“吴副将，送他们出去。“说完我看了一眼小虎，暗示他跟外面人通个气。当小虎把人送到门口的时候，故作礼别，一方面告诉特战队我等无恙，另一方面让他们跟踪巡逻队。
　　会客厅里，好几双眼睛盯着我，认定我有事瞒着他们。到这会儿了，也是时候把事情告诉大家了，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其他人不太惊讶，多少都猜到了点，唯独邢茂一脸懵逼。我朝他挥了挥手：“吓到了？”他委屈道：“不是说来谈互市的嘛，怎么换任务了？”
　　我逗他：“不是你自己说要来见见世面的啊，怎么？害怕了？”他噘着嘴，傲娇道：“才没有。”
　　允王眉头紧锁：“萧潇，你觉得这些黑衣人是哪方的？有什么目的？”“这还不好猜，无非就是辽帝、太子、二王子三方呗，至于目的嘛，显而易见。只是我在想，怎么就那么巧？黑衣人刚来，巡逻队就出现了。”
　　萧统领道：“能当上巡逻队长，功夫应该不错，那人明显在隐藏身手，不知是何目的？”
　　赵昀清楚，不管幕后指使是谁，他要的都是我手中能号令八大部族的帝符令。此次没有得手，必定还有后招。当晚，辽帝一夜未眠，迟迟不见来人。他扶在案牍上，脑海中不断在盘算，除了与大宋合作是否还有别的选择？
　　卯时初，大监急冲冲进了辽帝寝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辽帝半梦半醒：“何事？”大监警告：“陛下，昨夜使馆遇袭，这是连夜呈上的折子。”
　　耶律洪基瞬间惊醒，紧张问道：“使团可有事？”大监回道：“人无事，刺客俱亡。”这一刻，他慌了，想着自己派去的精锐暗卫，竟无一人生还，甚至连帝符令的边都没摸到，激动之下又吐了血。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练剑，借着转换招式偷偷在院墙边的那棵大树上留下了记号。外面的人看到暗号，便会来接头。午后，我安坐在房间喝茶，突然有人敲门：“咚——咚、咚。”听到一长两短，我就知道是他们来了，呼道：“进来吧。”
　　四位队长到齐：“属下参见将军。”“免礼。昨晚各方有什么异常？”
　　林队长报告：“昨晚二王子那一切正常。”
　　火队长：“昨晚太子与耶律术、萧达鲁在太子宫商谈宴会的事，并无异常。”
　　山队队长禀告：“将军，昨晚我们一直盯着王宫，亥时正刻，一队侍卫从内院门出来，往集市方向去。集市岔路太多，结果跟丢了。”
　　这么说来，那些黑衣人是辽帝派来的，他到底是不甘心换燕云十六州啊。“风队长，昨晚巡逻的是哪方的人啊？可有查到？”
　　风队长：“查到了，那人叫金宪，原是耶律承宗的侍卫。自从使团入驻使馆，他就被安排进了巡逻队。”
　　原来是二王子的人，这下他可帮了倒忙了。要是让耶律洪基知道二王子的侍卫昨晚出现在使馆，还带走了刺客的尸体，以辽帝的心性必定不会认为这是巧合，甚至会怀疑他一定知道了什么。这么一来，为防止他狗急跳墙，必须立马做出抉择。否则，大辽危矣。
　　辽帝疑心重，当他看到折子里写着当晚的人里有二王子的侍卫时，便怀疑承宗是不是知道了帝符令的事？于是，为了试探耶律承宗，以安全隐患为由，命他带人前往使馆搜查。
　　接下来就是要把局面放到明面上来博弈，耶律洪基如此老奸巨猾，定会想到我能短时间内通晓辽国的内政局势，说明有暗线相助。为了让大宋陷入被动，无法再提交换燕云十六州之事，他一定会借刺客之事，趁机抓捕特战队。
　　为防他这一手，我命令追云特战队全体人员分批撤离中京，前往燕云十六州静待时机。风队长担忧：“将军，我们走了，你们的安全怎么办？”我自信道：“你们安全了，我便没有后顾之忧。”部署完毕，队长们正要离开，忽而门外脚步声逼近，四人立刻躲到帘子后面。
　　来人敲门：“公主，二王子到，殿下请您去会客厅。”“知道了。”我披上外衣，嘱咐他们：“待我走后，立刻撤退。”四人不出声，坚定地点了点头。
　　会客厅上，耶律承宗端坐着喝茶，转眼间一袭清新脱俗的霓裳映入他眼帘。我拱手持礼：“见过二王子。”他眼里闪着光，色眯眯看着我：“公主免礼。”
　　我看他带了两队人来，声势浩大，不禁问道：“二殿下，带这么多人来此，有何贵干啊？”耶律承宗一本正经说道：“听闻昨晚有歹徒潜入使馆，图谋不轨。父王担心使团安全，故派本王来看看，也好叫公主安心。”我拘礼道：“多谢陛下关心，有劳二殿下。”
　　他指挥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路过我房间的时候，他非要进去搜，我怕风队长他们还没走，便拦在前面不让进。李弘毅看我一反常态，猜到我房里有人，劝阻道：“耶律王子，公主还未出阁，姑娘家的房间，这么多大男人怕是不合适吧。”
　　耶律承宗不听劝，别着劲说道：“本王是为了公主的安全。”一群人围在门口，闹哄哄的，我心里暗自打鼓，赌一把吧。我傲气道：“二殿下想进也行，只许你一人进去。”他想都没想，直接推门，那一刻，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要强装镇定。
　　耶律承宗扫了一眼，痴笑道：“公主这房间可真是雅致啊！”“多谢二殿下夸奖。”我微微示意。
　　这时，使馆小官过来禀告：“太子殿下到。”邢茂嘟囔着嘴：“今儿这是怎么了？都凑到一起了。”
　　大伙儿回到会客厅，允王与耶律太子相互见礼，我微微顿首：“太子殿下。”二王子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王兄。”太子殿下拿出请柬，礼道：“明日宴请使团，几位一起来凑凑热闹吧。”邢茂开心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热闹了！”我接过请帖，莞尔一笑：“有劳太子殿下跑一趟。”
　　风头似乎被耶律延煕盖过了，耶律承宗面上有些许尴尬，阴阳怪气道：“王兄，这请柬也送到了，宴会还有许多事要忙呢，请回吧！”耶律延煕手礼：“那就不打扰诸位了。”转头道：“二弟，一起走吧。”
　　耶律承宗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脾气，我赶紧上前一步，走到他俩面前，行礼道：“二位殿下慢走，宴会见。”
　　他一甩衣服，带着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