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妙颜

4、路途初见（上）

　　离开雨落村，我就换了身男装上路。出门在外还是男装方便，更何况路途遥远，就当一路散心见见世面吧。想到娘说自己的家乡很美，就忍不住想去看看娘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于是闯荡江湖的第一站就定在了登州万家庄。一路上的风景很是别致，与小山村不同。每一处都有自己的特色，热闹的集市大街，新奇的小玩意儿，形形色色的人，勾勒成了一幅幅生动美妙的画作。
　　走过了好几个小镇，路过了州县，特意绕了几个弯终于来到了登州祁县。到了祁县我就脱下男装换上了一身白色裙子，软鞭别在腰间。走近祁县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书卷气，给人一种淳朴踏实的感觉。
　　之后我来到了万家庄，还未进庄就听到了朗朗上口的读书声。村口路边有许多卖东西做生意的人，我走过去跟一位卖菜大娘打听：“大娘，这里是万家庄吧？”“是的啊，姑娘。”卖菜大娘和蔼地回答。接着我又问：“大娘，这个村庄很大啊，有什么特殊吗？读书声很响啊。这个时辰不是应该都在干农活吗？”大娘一边扒拉着地上的菜叶一边说：“姑娘，你是外乡人吧。这里是万家庄，也叫状元村。因为二十年前万家庄出了一个状元，娶了公主，当了驸马，一时间传为佳话。庄子的人为了后人能向他那么出息，庄子里的族老就请了教书先生让家家户户的男孩子都读书。所以读书声不断啊！”
　　原来如此，古人真是会跟风啊。出了个状元，就希望今后还能再出。理想很丰满，现实可是很骨感啊！果真是封建迷信，都改名叫状元村了。反过头来想想，这里还是封建王朝的时代，思想、文化都还未进步。这些是要经过千年才会慢慢升级的，就像人的进化一样。男权主义的朝代，自然讲究那些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什么的。即便是二十一世纪那么开明的年代，有些地方还是延续了古代封建的男尊女卑，特别是一些农村明明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可是一些老人家还是重男轻女的。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啊。
　　话说走进万家庄的地界，只见庄子门口竖起一块石碑，碑上写着“万家庄”三个大字。顺着村口一路进去，碰到一个老者，他步履蹒跚地在踱步，我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叫住他：“老爷爷，留步。”老者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小姑娘，你叫我？有事吗？”“爷爷，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这庄子里有叫萧文瑾的吗？”
　　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摸着那花白胡子说：“萧文瑾啊。有的。”
　　“爷爷，我是他家远房亲戚。请问他家住哪儿啊？”
　　老者向南指了指说：“就那，庄子南边青砖瓦房的院子，门口挂着一盏大红灯笼，上面写着萧宅就是他家。”
　　“爷爷，我第一次来不熟悉。您能带我去他家吗？”
　　随即，我扶着老爷爷边走边聊了聊这村里的事情。当我们来到一处水泥砖瓦的房子，只见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牌匾上写着“萧宅”，大门紧闭，感觉挺萧条。老者拄着拐杖大喊道：“文瑾啊！在家吗？你家有亲戚来了。”顺着门缝，我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者走过来开门：“二叔啊。有事？”门开的瞬间，看着他满脸的憔悴，胡子拉碴的。老者咳嗽了两声，对他说：“文瑾啊，这姑娘说是你家远方亲戚。我给你带过来了。那我先走了啊。”“谢谢，二叔。慢走啊！”萧文瑾走到门口挥手送了送老者，转过头来就问我，“你是？”还没等他多说，我就问了一句：“您认识萧文思吗？”
　　听到萧文思这三个字，他激动地说：“文思，她是我妹妹。”我从包袱里拿出玉佩，问他：“你认识这个吗？”他仔细端详着玉佩，当他看到玉佩上的纹路，紧紧抓着我的手说：“我妹妹的玉佩，怎么在你手里？你是谁？”“萧文思是我娘，我叫萧潇。”我自我介绍道，“我娘三个月前过世了。我来就是替我娘看看你们。”他低着头哭泣，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慈祥地对我说：“来，孩子。快进屋坐。”走到他家正厅，在他正要给我倒茶的时候，我扑通一声跪下，给舅舅磕头：“舅舅，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您。”“快起来，孩子，”舅舅一边说一边扶起我，“你长得真像我妹妹。你娘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到家了，你以后就在这生活吧。舅舅照顾你。”
　　喝茶的时候，我四处看了看，总感觉有点似曾相识。舅舅家的正厅差不多有个二十平方米吧，客厅里摆放着几张旧旧的楠木椅子。客厅中间有一张楠木四方桌，墙上挂着一幅对联，上面写着：竹风留客饮，松月伴宾茶。看着这字迹，有点像我娘的手笔。舅舅说这还是二十多年前我娘还未出嫁时所写。
　　我告诉舅舅我娘想让我去找周君游，还跟他讲了我们这些年的事情和经历。舅舅听后对我说：“你娘啊，就是个傻子，从小就这样。固执、执着、总想着别人。为了周君游，自己宁愿受委屈。”我问舅舅：“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的啊？我刚听村口老爷爷说，舅母前两年过世了，那表哥呢？怎么没在家照顾您？”
　　舅舅说二十年前娘离开我爹的时候写了信告诉外祖父母和他，信中说自己怀孕了，又与周君游和离了，准备去别的地方独自生下孩子，让他们不要记挂，还让他们瞒着周君游，也不让告诉周君游的父母。这些年都有收到娘寄来的钱，就是不知道娘在哪里。
　　听舅舅说表哥名叫萧浚，今年二十五岁，在颍昌府安远军中当兵，在周君游的提拔下如今已是千户侯。自从五年前去军营，甚少回来。除了舅母过世请假回来半个月，这两年就没回来过。
　　舅舅说既然回来了就要去给外祖父母和祖父母扫墓磕头。第二天天蒙蒙亮，我舅舅就准备好香烛纸钱，带着我去万家庄后山坟地祭拜。祭拜的时候，我对舅舅说：“舅舅，把我娘的骨灰也葬在这里吧。她肯定想陪着外祖父母的，让娘在阴间好好孝顺父母吧，弥补这些年来的不在身边。”舅舅看了看我说：“真是好孩子。其实在你外祖父母去世的时候，你娘都有回来过。办完丧事她就又走了。”“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一脸疑惑地说。“十多年前了，那时你还小。或许你娘没告诉你。”舅舅边点香烛边说。
　　十多年前？我是十岁的时候灵魂穿越来的，就算我娘说过，我也不记得。因为那个时候根本不是我啊。我很虔诚地磕了头，心里默念：各位祖宗容禀，我是萧潇。往后每年我都会回来给你们扫墓的，在下面要好好照顾我娘啊。希望你们能保佑我，当上女先生。
　　祭拜完之后，舅舅便把我带到了萧家祠堂，还把我的名字记在族谱之上。此刻起，我就是真正的萧家人了。之后我向舅舅打听周君游在万家庄还有什么亲戚吗？舅舅说周君游是他表弟，他的母亲是外祖父的妹妹。自从外祖父母和他父母去世后，周家的那些亲戚都沾了他的光悉数搬去了汴梁，都十多年了。每年他们都会回来祭祖的。这几年周君游太忙了，都是由他儿子来祭祖的。
　　回到萧宅我打算跟舅舅商量，想带他一起去汴梁。舅舅推辞说：“汴梁有什么好，哪有万家庄自在啊。再说，你表哥要是回来不就找不到我们了啊！”
　　我知道舅舅不想离开万家庄，是为了表哥。更多的是他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了，就算汴梁遍地黄金，也比不上自己家好。俗话说嘛：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落叶归根，家乡总有那割舍不下的情怀。
　　几天后，我向舅舅辞了行，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会来看他的。舅舅把我送到村口，叮嘱了一番：“路上要小心。注意身体。到了你爹那边记得写封信来。你爹要是不认你，对你不好，你就来找舅舅，我教训他。”离别总是让人忍不住要流泪，我背对着舅舅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知道啦！”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转过身回头看着舅舅，大声喊道：“回去吧！我会好好的。”
　　看着舅舅挥舞着他那布满皱纹的手，我眼睛里控制不住地掉下水滴。久违的亲情，从前只有娘和雨落村的家人们，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不，是多了一群人。被人关心和记挂的感觉真好！这个时代真的比现代更有人情味，虽然还很落后，没有高科技，没有好吃的冰激凌巧克力，但这里的人很朴素，很善良，很团结。
　　离开万家庄时，我换上了男装，又在镇上买了一份地图，沿着地图所示，登州距离汴梁只有七天的路程：从登州向南，路过陈州，再到汝州，还有两天路程就到汴梁城外。
　　一路游山玩水到了陈州。陈州，好熟悉的地名。这不是宋仁宗时期安乐侯庞煜的封地嘛，还被包青天斩了头的皇上的小舅子，也算名人了。来到陈州地界游玩几天，发现这里真的建设的挺好，比庞煜那时候传闻的好多了。就当我尽情玩乐的时候，困难来了：我带的路费好像坚持不到汴梁了。怎么办？难道要折回去向舅舅借点？不行，舅舅年纪大了，生活来源全靠表哥寄回来的俸禄，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间看到陈州界面上有很多卖字画的摆摊，灵机一动想到了赚钱的路子：替人写信。
　　于是我向摆摊的小生意人借了张桌子，又跟卖字画的借了纸和笔，承诺帮他抄书写字。卖字画的看我字写的不错，就爽快地答应了。接连几天我都在街上替人写信，就是收入少了点，一封信我只收三个铜板。陈州这里需要代写书信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我也不好意思收的贵。
　　这一天，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在街上一直追着一个姑娘跑。这一看就是一位富家子弟在追爱小姑娘。那姑娘每来到一个摊位看什么东西，富家公子就随即把东西买下来送她。可姑娘好像并不喜欢，看到他就生气地跑开了。
　　机会来了。就在那位公子垂头丧气的时候，我跑过去对他说：“公子，被拒绝了？”公子气呼呼地说：“关你什么事。”我紧接着说：“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教你怎么追那位姑娘。”“说真的？”他一脸疑惑地问，“你能有什么办法？”我说：“公子只要把你和那位姑娘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便帮你追到她。至于这酬劳嘛~~~”“酬劳好说，要是你能帮我追到清荷。我就给你五两银子。”他一脸爽快地答应了。随即便告诉了我他俩的故事。
　　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相互喜欢。公子和姑娘家是生意伙伴，都挺有钱的。问题就是那公子情商低了点，不会搞什么浪漫，也不会那些风花雪月的小把戏，除了送东西就是买东西。而姑娘有点小任性，有公主病，生气公子的不解风情和木讷。
　　哪个女孩不爱浪漫呢？都喜欢男人绞尽脑汁地哄她，都喜欢那些飘渺的风花雪月。即便两情相悦，也是需要一些烂漫来经营的。如果一直那么平淡无奇，时间久了，任谁都会生气的吧。女孩子的小心思，奈何公子不是这块料啊！
　　于是乎，我帮他策划了一场求爱仪式。在一座四角凉亭里，我让公子买了好多彩带和小灯笼，又教他如何折千纸鹤。我们把彩带装饰在了凉亭里，五颜六色的丝带倒垂着，小风微微地吹着飘动起来仿佛七仙女的宫殿。亭子的每个角的地方我都挂了一串小红灯笼，因为古人不太喜欢四这个数字，总觉得不太吉利。于是，我在亭子中央又挂了一串，还在彩带和灯笼的中间挂满了公子亲手折的千纸鹤。每串千纸鹤下都写着字条，那是公子对姑娘的心意。我还帮他写了一封情书：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接下来就是坐等求爱了。在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我给公子打扮了一下，换了身银白色相间的圆领袍子，佩戴上清新脱俗的玉佩，把他手上那些金戒指宝石戒指什么的都给卸下来，只戴了一个玉戒指，头上扎上跟衣服配套的发带，随后在凉亭里等着姑娘的到来。我和他的家丁就去把那位姑娘带来。在姑娘踏上凉亭台阶的那一刻，凉亭外开始撒花瓣。公子拿着一束花，对着姑娘深情款款地念起了我帮他写的诗。这个时候，姑娘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了。当公子大声喊出：“清荷，嫁给我吧。”姑娘一把抱住了他说：“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有情人终成眷属。明明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即便不说什么，即便什么都懂，偶尔也需要一点小浪漫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窗户纸还是捅破来的好，破了才能看见对方的心意啊！
　　公子求爱过后，如约付给了我五两银子，还说要请我喝喜酒。我说我还要赶路，就不能喝他们的喜酒了。两天后，我离开陈州踏上了去汝州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