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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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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虹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能烧了西观山,不留余烬般。
她对什么事都不太所谓,吃了亏不所谓,受委屈不所谓,街坊邻居说她无业游民无所谓,吴尧美总说她比不上纪木泽,也不所谓。她很少生气,从小情绪就平。喜欢人时也平淡,好像没有太投入,但不至于说不喜欢。
这么多年能让她生气的只有乐队和纪木泽。
乐队让她愤怒又无奈的原因,她不说,就没人知道。
纪木泽让她生气,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下雨山路滑,席虹居然走得奇快。纪木泽跟在后面小碎步,不敢去拉他姐。江荷追了会儿,拐弯去停车场。开着车撵上了,鸣笛一声,示意席虹他们上车。
她怎么在?席虹这会儿没时间想那么多,只停了一秒就上车。纪木泽没问,埋着头上了后座。席虹原本想说地址,看江荷在手机导航上选了:家的地址2,显示席虹住的小区。她有些意外,但没问,转脸看向窗外,任由江荷开。
几乎一路疾驰,江荷送他们到楼下,席虹尽量控制声音说了谢谢。江荷知轻重,没有询问和逗留,立刻开车就走了。
等开出小区,她才找个路边停下,努力回忆刚才那个男生。席虹的弟弟?也住席虹家?怎么上次半夜送席虹回去,没碰上。
第一次送人,家门口都没进。第二次好容易送卧室了,也没时间留下。那天江荷也喝了不少酒,困得快没边儿了,只想赶紧回家睡觉。玄关是不是有男生的鞋?有吗?没有?
她记不太清了。
席虹有个弟弟,江荷靠着座椅背,盯着挡风玻璃,雨刷来回摇动。原来是这么大个弟弟啊,还不是亲生的。原来席虹是想给他借摩托?那今天在西观山骑的,又是谁的车。窦辛锐的?怎么还能跟他扯上关系!
等空了再问吧,江荷打定主意,这事儿必须得问清楚了。
进家门,这一关上,席虹连客厅都没进。直接站在玄关发了难,“说说,今天你怎么在那儿。”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火,从长衫兜里拿打火机,手一直抖。
纪木泽说:“......去玩。”
“那是玩吗?那是玩命!” 席虹打断他,“老实点,说原因。真实原因。” 她不是不知道黑赛奖金可观。
“姐,我二十了,成年人了。我真不必要去哪去干什么,都要跟你报备吧?我说了去玩就是去玩。” 纪木泽咬牙不解释。
“你再说一次?” 席虹再次打断他。她紧盯住纪木泽,眼神锋利不留情,仿佛纪木泽胆敢说一句谎。,她就要亲手把这人结了!
纪木泽不想说,说了礼物没惊喜。何况现在计划泡汤,更没说的必要。他说:“我就是贪刺激,没别的原因。爱慕虚荣,没骑过那么好的摩托车,所以想骑。”
“没骑过连命都不要了?!” 席虹问得太心疼太气愤。她骤然拔高了声量,操起放在玄关的雨伞,直往纪木泽的身上砸!没动过手,以前再怎么生气也没动过手。
甚至连纪木泽说出这句话后,席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能更多是气自己,没给纪木泽更宽裕的家庭环境。她当年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有些东西,因为没拥有过,所以很想要。哪怕试一试。
后来那种懵懂的时期过了,她能分辨什么是虚荣,什么是需要。她没有强烈的物质欲了,但她疏忽了纪木泽。
他才二十岁。大好年纪,真该享受一切。
席虹其实怪自己。
抽着烟,烟没抽进去。全自燃了,烟雾收不住一样。席虹靠着鞋柜问,“纪木泽,真没别的原因了?我不信的。”
纪木泽死也不说。他甚至都不说话了,唯剩用沉默对抗。
席虹和他对视,她真正意识到,纪木泽已经长这么大了。多好看的男孩子,连倔强时也好看。
对视了大概半分钟,席虹太了解他,知道问不出了。
一把拽住纪木泽的衣服,席虹单手开了门,她用将他推出去,说:“那你现在走,以后别来找我了。现在就走。” 声音好稳好平淡,像是已经不生气了。
纪木泽的眼睛充红了,他紧抿着嘴唇,单手扣在门上,不让席虹关门,使劲往相反的方向拉。
席虹怕夹着他的手,不敢来硬的,只沉声说:“放手。”
纪木泽沉默。
“放手。”
纪木泽心里默数,第二次。
“放手。”
纪木泽的手慢慢从门沿滑下,眼睛红透了,就差眼泪悬着,逼自己不准掉下来。
他深深看一眼席虹,最终不解释,干脆地转身走了。席虹看着那背影有些难过,纪木泽比她更像吴尧美的孩子,真把那份固执学得一分不落。
席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悔过,该哭的人是纪木泽。但她。
她低头看着地板,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里落出去了。
不多,就两下。
她眨了下眼,一片模糊。她走近客厅,抬头看天花板,一直看了很久。
西观山的黑赛真害人,全副武装的江荷也没能幸免。
由于一头金发太醒目,还是被人认出,然后又认出她开的她二哥江明晟的车,最终是传到江三爷耳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江荷、摩托、黑赛,这三个词就不能同时出现。
江三爷的电话打来时,江荷正在后院洗车。手机响了有几声,江荷做好心理建设,才颤巍巍地接了,“喂?爸。”
接下来就是教育江荷的时间,问她是不是最近玩太过了,心里完全没有数。江三爷严厉,江荷根本没有插嘴的可能。他说:“不求你做一番事业,江荷,但江家的面子里子不能丢!”
江荷的母亲,白韫柔在那边劝,声如其人,温温柔柔的。年轻时是隆城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白家不如江家传承久,也算商界的佼佼者。白韫柔很听听江三爷的话,谈恋爱时,把江三当偶像崇拜。眼里小星星,怀里送他美人香。
但白韫柔也护着江荷,多数时候充当和事佬。她和江三恩爱一辈子,清楚他的软肋在哪。江荷是她女儿,心肝宝贝般爱着,不愿他们闹别扭。
江荷不喜欢那套,老几辈的那套。什么面子?能能值几个钱?江三爷又催她,“有那空时间往山上跑,你不如看看云门剑法。那书里奥义深,你不学,后人要。”
江荷想问,后代?什么后代?你女儿不喜男的,生不出来。但不敢现在说,“云门剑法那东西?爸,我当健身操来使。结果呢,还不如跳健身操燃脂。真想让我练,您把祖传宝剑给我练手,我明天就闻鸡起舞!”
“说什么胡话!” 江三爷怒。白韫柔听了,赶忙要他别动气,有话好好说。一家人,犯什么气?
江家有柄祖宗传下来的剑,放在书房里,锁着,神明般供起来了。江荷小时候练习用的是木剑,不来真的。她提不起兴趣,后来就没学了。那木剑至今放在杂货房里,和过时的旧玩具放一起。
那是小时的缩影,封存了,就不可能再拿起。
江三爷沉吟片刻,“我和你妈过两周就回来。这段时间,你老实点。”
江荷:“回来做什么?玩够了?”
江三爷:“你孟爷爷的大寿,这都能忘?”
江荷:“哦哦那个呀,没忘没忘不敢忘,礼物备上了爸爸。”
江三爷:“没别的事,不说了。江荷,我最后再说一次,西观山你要是还敢去,后院的车库直接移平。”
夷为平地。也太狠了。江荷嘴上说:“好的没问题保证不去了爸爸。” 赶紧做缩头鸟。
不过孟爷爷的生日,她是真忘了。头疼,想到孟家,必不可免会想起孟衿衿。上次车店会面后,孟衿衿没再找她,安分了。希望以后也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孟江两家人关系好,事业上有合作。父辈关系很近,她和孟衿衿真生嫌隙了,影响也不太正面。特别是当年孟衿衿告白后,她就不敢再进孟家门。没做什么呢,感觉自己已经把孟衿衿祸祸了似的。
日历再翻两翻,孟爷爷生日后,就是车展。她还没邀请席虹一起去,想邀请,不知姐姐去不去。那晚看起来,气得不轻。最近席虹没找她,她试探地发过一次微信,席虹没回,江荷不再找了,或许气还没消,不打扰她。
天儿又冷了些。院子里的桂花开到极致,天上月是盈盈的,照亮了半匹山。空气里有泥土腥气,江荷在洋台上站了会儿,看蒋妈在后院里收拾东西。
山尖有点蓝,只能见最亮的那颗星星。江三爷要回来了,她的好日子也快到头。江荷想搬出去住,可目前不敢提这要求。
有时候她也挺沮丧,一天没有自立门户,她就一天不算真正“独立”。没独立,哪敢挺直腰板说硬话。
不过比起这些,江荷更在意西观山那晚,席虹带走的男生。她猜八分是席虹的弟弟,
有些事必须要问清楚。不敢找席虹,窦辛锐总能找。这男的狡兔三窟,出事后不敢接江荷电话。去他店里,经理说人不在。到他常光临的酒吧,酒保说窦哥哟,我们的大金主都好几天没来消费啦!思念到睡不着吃不饱,您找到窦哥跟我也说一声呗。
等江荷托人找到窦辛锐时,这人在跑卡丁车。撞上轮胎墙,撞得头昏眼花出来了。刚取下头盔,江荷走过去拽住他胳膊。外人在,窦辛锐好面儿,江荷推着他出来,也就出来了,连衣服都没换。
休息室门关上,窦辛锐立刻不绅士,“荷姐,干什么?突然大驾光临,好不适应。”
江荷抱臂而立,抬了抬下巴,“那天在西观山怎么回事,那男的你认识?”
“哦?他。认识啊,就之前给你送外卖的。我要了联系方式,怎么了荷姐,你想认识?诶我记得他被那天唱歌那个,席虹,给带走了吧。他们也认识?”窦辛锐摸出打火机,要抽烟,江荷伸手给他夺了。
听他说得随意,满脸无所谓,她火就上来了,“窦辛锐你多大,吃二十七八年的干饭,你要人家联系方式,就为了撺掇人去黑赛?!那男生才多大!满二十了吗!做人还能不能有点底线了?!”
照脸一通气喷得,烈得不行了。“诶诶诶!什么底线不底线,说得我什么人啊?” 窦辛锐也莫名火大,“我本意是想问他玩不玩车,可以带他玩,他很懂摩托啊!交个朋友不算坏事!他自己跟我说要参加黑赛的!”
江荷不信,“不是你逼的?”
”那么大一人了!我怎么可能逼得了他!” 窦辛锐说,“他说他缺钱,黑赛来钱快!就要让我推荐了。我还好心把车借给他练了几天好吗?真是,这年头做好人都是勇士!” 说完他冤上了,回想这几天东躲西藏就怕江荷找。问题是他躲什么,他最多算个共犯,主谋都不怕,他干什么要怕。
“缺钱?” 江荷问。
“是啊。” 窦辛锐说。
居然还有这回事。江荷低着头,依然双手抱臂,来回走了会儿,很干脆地说:“联系方式。”
窦辛锐装傻:“我的你有啊。”
江荷踹他一脚:“别废话,那个男生的!”
窦辛锐:“我有原则的,朋友私人信息不乱给。”
江荷:“恩?”
窦辛锐挤眉弄眼:“看上啦?”
江荷指着他:“再说一遍试试?”
行行行,双手投降。窦辛锐举一下手就给了,非常没有原则。不但给联系方式,连人多大,读什么学校,叫什么名字也一并交代了。
江荷联系上纪木泽,只说了一句话:「听说你对摩托感兴趣?是这样的,我对你姐感兴趣。」
「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