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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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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就那样在混乱中结束,而我和娇娇好几天都没说过话。后来洗衣服的时候我就想,难怪我卖包子的时候从来没看过我妹出校门,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之前呢?我爸虽然不爱说话,但不代表他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他看事情比谁看得都透彻,被自己女儿那样嫌弃,他又是怎么劝服自己度过这种心酸的?
我叹气,抬头正好看见我爸向我这边走过来,我知道他有话想对我说,就慢慢搓着我妹校服袖口上的污渍等他开口,过了一会他才说:
“早之前,你妈就知道她东家女儿是娇娇同班同学了,”他顿了顿,“但面子不能当饭吃,为了多挣一两百块钱,就是知道口冰,大冬天的也得往肚里灌。”
我听得心塞,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而老爸估计把一个星期的话量都一股脑说出来了,他说:
“你要怪就怪我,是爸爸没本事多挣点钱,才让你和你妈这么辛苦。娇娇也是学校高考抓得紧,才说出那个话,你也别放心上。你是姐姐,就委屈你多包容点了。”
我嗯了一声,把搓完的校服随手拧了拧丢进洗衣机里。“我知道。”
想想,觉得其实也情有可原,我妹毕竟处在青春期,好面子是正常的,何况她上的是号称我们市的第一所贵族学校,有很多都是有钱或有势家庭的小孩……啊,她不想认就不认吧,反正也就卖包子的那几个小时,回家她照样不是好好的嘛。
自己释然了,就盘算着回去后就去找我妹和个解好了,没想到她比我释得更快,放学了闷声不响的到我旁边坐下。
我等最后一个学生买完走后,故意去闹她,“呦,这不是楚家大小姐嘛,怎么舍得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小包子摊啦?”
“走开。”她把书举得高高的,好挡住自己的脸,“丢死人了,你别跟我说话。”
我切一声,“行啦,不想承认也没用,你问问周围哪个人不知道我是你姐?你家就是卖包子的,这有什么丢不丢人,都说过啦,”我拿手按在她书上,“只要是靠自己双手劳动的,就没有丢人的,你干嘛非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一把拍开我的手,执意叫我走人。
我无奈摇头走远了点。尤月笑着说:“她有勇气迈出这一步也不容易,让她慢慢适应好了。”
下午五点回到家,娇娇突然又跑过来跟我说了声对不起。
我忙着停三轮车看都没看她,“什么哦。”
她很不自然的说:“那个,我……我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以后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我漫不经心地点头,嘴上随便回她:“嗯,行,好。”
停好车后才又说:
“你是我妹妹,我当然不会跟你计较,但你记住,说我丢人没关系,但绝对不可以说爸妈,他们已经尽心尽责了知道不?还有一点,我挣钱给你上学,自愿的,好吧,你别想太多。”
娇娇说:“我知道,这些月姐都跟我说了,”她笑,“虽然矫情,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你啊,姐。”
我闻言瞥了一眼就在旁边的尤月,眯眼,“她怎么跟你说的?”
“简单总结,就是,你之所以会又土又丑还没人要基本都是为了我,她叫我要像孝顺父母一样孝顺你。”
哈哈哈哈!尤月忽然爆笑出声。
我积蓄已久的力量顷刻爆发,一声:“尤月!!”吼破天际。
“本来就是呀,”娇娇居然还扇风点火,“不管做什么样的归纳总结,点出中心思想是最重要的,我觉得我把月姐的话理解得很透,你敢说不是吗月姐。”
尤月这会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一边哈哈哈一边试图解释:“没,我没……”
娇娇很无辜地对我摊摊手,说她确实是这个意思,我说去你的,损你老姐你天下第一。
老天在预料之中开始撒雪花了,我起床一看,放眼望去整片的白茫茫,世界都变得雪亮雪亮的。
老爸叫我今天休息别去学校了,于是我一头钻回了被窝,跟尤月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她中间出去上完厕所回来迷迷糊糊在我耳边说,好像下雪……话还没说全,人又睡死过去了。
后来学校因雪停课,学生不去上学,自然也就没生意可做,我倒还好,最开心的莫过于尤月,感叹着生活不易,她算深深体会到了。
大雪一直没停过,再看居然都能埋人脚板了,娇娇在楼下领着两个同学嚷着叫我们下去打雪仗,我转头问尤月去不去,尤月考虑了一下,说可以去,前提是把两条狗先赶走。
一想招财进宝都这么努力讨好她了竟然还在被嫌弃中,我替它们委屈。
到了院子里,我们大家商量好不要那么激进,玩些友好的,没错,比赛堆雪人呗。我和尤月一队,娇娇和她俩同学一队。我一看对方三个人,局势不利啊,于是吭哧吭哧的开始滚雪人的身体,盘算着不能比她们堆得快,那我就要赢在体型上!
发现尤月居然只是笑眯眯的跟在我旁边跑,我边滚着雪边说你也别闲着呀,赶紧做雪人的头,她说太冷了不想摘手套,她就负责给我加油打气吧。
我气得翻白眼,“我不需要,你别想偷懒,要不就跟我一起滚。”
她偏不,我那个气呀,随手捏了把雪就往她身上扔,她估计看我真急了,二话没说麻利的摘了手套。我心里哼哼,心想还真非要我火了才肯动手,哪知道她突然一把把我扑到了地上。
我吃痛,拍着她大叫:“有没有搞错!叫你堆雪人,没叫你往我身上堆雪人哪!”
她理都不理,还忙着往我身上扒雪,马上有雪化开溜进脖子里面,我被冰得一激灵,才反应过来她这哪是堆雪人,是在报复我刚才拿雪扔她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聚集到我身上,我一个翻身就把她反压回地上去了。
“让你冻我让你冻我!”我气死了,“我让你也尝尝滋味!”
娇娇观察到这边情况,故意大喊:“快快快,敌方内部自己搞内讧啦,我们赶紧做个大的好羞辱她们一下!”
这话激起了我的胜负心,连忙停下动作,“好了!”我瞪她,“不怕神一样对手就怕猪一样队友说的就是你!不管你了,我自己去堆!”
从她身上爬起来刚准备转身,她却突然伸手,我啊一声尖叫重新摔回她身上,“你神经……”话就断了。
因为她猛地抬头,撞了下我的嘴角。
“猪队友向你致歉。”她躺地上朝我笑着,弯弯的眉眼,如画般耀眼。
我傻愣愣的,抬手摸了摸嘴,半句话吭不出来,心想女神就是女神,道歉的方式都和我等凡人如此不同……
比赛的最终结果毫无疑问是我们输了,娇娇那边说到做到,一人做了一个代表着自己的大雪人来狠狠羞辱了我们一番。我哼哼着不服气,要求重新比赛一次,她们不理我,站在自己阵营那边,捏了个雪球砸过来,我一看,嘿,这明摆着是要开战啊,即刻把雪球捡起来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
雪厚不怕摔,我们几个人在院子里尽情撒欢,后面引来隔壁邻居好几个小毛孩子加入,本来雪白一片的美景全部被破坏。
“哇啊!”
这已经是尤月第三次在雪中被绊倒了,娇娇带领队友趁机连忙往她身上堆雪,我远远躲着看戏,就是不过去帮忙,谁让她刚才要跟我起内讧来着。
尤月到底是练家子,没挣扎一会就扭转局面把主谋楚娇娇给按地上去了,俩同学加一块起来都救不回来,我见机会来了,于是振臂一呼,对着被我赶进狗笼子里委委屈屈的招财进宝发号施令,冲啊!
啊啊!楚红红!
这回轮到咱女神鬼哭狼嚎了。
…………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家待了将近一个月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村上很多人外出归来,一身风光,我家也有很多人来拜访,因为我有个舅舅是村干部,还有就是我爸干电工之前,其实也做过好多年的干部,后来发生些事情,我爸就没继续做了。
记得辞的那年我还在念六年级,为此事我和娇娇闹了好几天,因为之前我俩日子过的那岂是一句潇洒快活能概括的。
我妈爱财,按理说我爸主动丢铁饭碗铁定第一个爆,但她没有,巴掌还差点甩到我和娇娇身上,警告我俩再闹试试。后来我才听说,接替我爸的是我舅……
直到长大我就想通了两件可能性:第一,当年我爸也许不是主动丢掉饭碗是没得选择了,在官场小说里这叫识相,不挡后辈的路,而这个后辈不是别人就是自己一手带上来的小舅子。第二:我妈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淡然处之,是因为她没办法发火,并不是说明她是个明事理,在大事上不含糊的妇女。仔细想想,有没有觉得很黑暗,有没有觉得第二个比第一个可怕多了……
言归正传,来拜访之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堂姐一家,我伯伯家的二女儿,大我十岁。
堂姐是个做服装的生意人,性格强势且聪明,老公儿子管得服服帖帖,好比这次她自己一身靓丽的进门,姐夫手上却礼品大包小包的一堆,就连三岁半的儿子也难逃苦力。
那会儿我和我爸在院里弄招财进宝的狗笼,大雪一下,把大笼上面遮风避雨的棚子给压垮了,雪化进了狗窝的旧衣服里,两条狗天天冻得瑟瑟发抖。我刚换完干的旧棉被钻出狗笼呢,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狗叫,还有小孩吓得哇哇尖叫的声音。
抬头看见是堂姐一家,刚才被招财进宝吓到的正是小外甥望望。老爸热情上前迎接,也每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有万年难见的表情变化。而我经过这几天连续招待客人的训练,也已经驾轻就熟,礼貌叫了人后,连忙进屋泡茶,摆瓜果盘。
太久不见堂姐,她似乎被大地赐予的美食养得更肥沃了。
我去接姐夫手上东西,然后递上热茶,我爸则端给堂姐,“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个时候生意应该很忙啊。”
“还行,”堂姐声音向来有铿锵有力,“有店员看着,我们走开几天也没什么事。”她又看我,“红红回来啦,工作怎么样了?”
我只能笑着实话实说:“辞了,打算明年再找。”
“不顺心啊?其实也是,打工也就那两下。”
我笑嘻嘻的点头,表面淡定,内心慌死了,就怕她问出那句话。
“干脆明年你也别出去找,去姐姐店里卖衣服好了,姐姐又不会亏待你,在哪打工不是打,你说是吧?”
果然。
这可是自我脱离学校以来第四次接收到的热情邀请了。
“好,我再看看哈。”
我打了几年的老太极又引出堂姐一堆的喋喋不休,我真想当场致敬衙门的老邢,仰天一句:
我滴亲娘咧,这很可能影响仕途。
就在这时候,小外甥突然从楼上咚咚咚快步跑下来,慌里慌张地对他爸妈说了句话,把我和我爸雷得外焦里嫩,浑身冒烟。
“红红……红红姨姨房间里藏了个男朋友!他还会吃人!”
我:…………
个屁小孩,说话要注意场合知道不。
好嘛,这句话说完,堂姐跟我妈听风就是雨的同个毛病犯了,并且发挥到淋漓尽致,什么我还小在外面怎么能乱谈对象,谈就谈吧还带回家,带就带吧居然还睡一起……叽里呱啦一顿炮轰。
我滴个亲娘哎,老刑,你在哪。
最后还是我爸解释了,那是我朋友,女孩子,来玩一段时间。堂姐:“哦,是这样啊~”般恍然大悟。
嗯?我怎么在她表情中品出了一丝失望?
老妈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趁堂姐和姐夫去和我妈寒暄的间隙,我偷偷上楼找尤月,房间里黑不隆咚,她还拉着窗帘在睡觉。
尤月自从打完雪战那天后感冒就加重了点,这两天一直在卧床休息。嘛,我知道她其实不严重,顶多就是打打喷嚏流流鼻涕啥的,连发热的现象都没有,所以我严重怀疑她就是不想跟我跑学校卖包子了装出来的……不过也是公认的嘛,楚红红又不是那种会得寸进尺的人对吧,她能帮我这么久就很感谢了,所以是不是装的都没所谓啦。
我走进去开灯,她睁开眼睛看我,“刚才那个小男孩谁?”
“我外甥,堂姐家的,你饿不饿?对了,明天庙会你确定不去吗,很热闹哎。”
她摇摇头,带有鼻音说:“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你外甥刚才问我是谁,我就说我是你男朋友,他问我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男朋友是妖怪,妖怪会吃人,而且更喜欢吃小孩,他吓得转头就跑了。”
我被她逗得直不起腰,打了下她身上裹的被子,“怪不得!他突然跑下来说什么男朋友,还说什么会吃人,差点没把我爸吓死。”
她说:“你爸吓什么?”
“怕我堂姐误会啊。”我笑,“到时候传出去我带了个男朋友回家还一起睡觉了……以后我还嫁不嫁人了?”
中午午饭很丰盛,我妈一个劲给堂姐夹菜,堂姐就一个劲拒绝,我低头扒着饭很想笑。我妈真没眼力见哎,没看见我堂姐为了减肥连筷子都没敢怎么拿嘛。后来望望因为不想吃饭想看凹凸曼跟他妈妈不停的闹,堂姐脾气大,几下就给弄不耐烦了,顺手给了望望屁股几下,他瘪嘴大哭,跑姐夫那边找安慰去了。
下午五点,我们全家集体在院门口送堂姐一家,姐夫开了辆白色大汽车,后座的望望脸蛋红扑扑,探出小脑袋大叫:
“红红姨姨再见!”
我也学他的模样大叫,“再见,望望以后来玩啊!”
“好!”又对尤月挥手,“男朋友大哥再见!”
噗!
午饭过后到现在的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俩人已经玩脱到一块去了,尤月居然还忽悠他说男朋友其实是好妖怪,好妖怪不吃好人。小屁孩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好人,努力狗腿的讨好她,还求她收他为小弟。
一个小幼稚一个大幼稚,就此宣誓建立共存亡的革命友谊。
汽车开动,慢慢离开,那小屁孩却还伸直着脑袋朝我们笑,笑得刚掉的大门牙展露无遗。
真是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