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城欢》闻七书

3、龙潭（三）

　　李愿去朝会基本上不发表意见，一个是皇帝现在不怎么待见他，在一个就别人的意见皇帝问他觉得怎么样，他也是有一说一，基本不超过两句话，要么谁谁说的很在理，要么谁谁的想法很符合现在的局势，气的皇帝一拍膝盖，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若是关于战乱的事，李愿倒是愿意出个主意，想想办法。

　　就这样的英舒王，虽然让皇帝不开心了，可是让其他皇子们开心的很啊，太子虽然已经有了，但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没废过太子。

　　打这些注意的皇子还好几个，唯独李愿从来没想过。

　　下了朝会李愿也不多留，只是还未走出大殿就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冶叫住了，“王爷留步，陛下说在内殿等您。”陈冶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脸上带着阴阴柔柔的笑。

　　李愿回头也不多说，随陈冶一同前往内殿。

　　皇帝翻着刚呈上来的奏折，李愿还没跪呢就被皇帝伸手制止，“别跪了，没有一回是真心想跪的。”

　　李愿也不反驳，就端端正正的立在殿中央。

　　坐座上的人看完一本奏折，“听说你把丞相家的婚退了？到底是朕没听明白啊，闹了笑话为难了丞相。”

　　皇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愿一句话，突然暴躁的扔出手上的奏折，打在了李愿胸膛上。

　　李愿不紧不慢的捡起奏折，翻到皇帝刚刚看到的那一页，陈冶快步上前接过，又放回皇帝眼前。

　　“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回去便登门道歉。”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何时是那个意思了，就是李愿不愿意顺着他的意思来罢了。

　　“你跟你母妃一个性子，固执，倔强。”

　　“您去看她了吗？”李愿反问。

　　陈冶见式不对，连忙上前拍了拍皇帝的背，“陛下莫气坏了身子。”眼睛朝李愿一个劲儿的使眼色，让他退出去。

　　李愿像是没看见一样，“母妃现在只是在冷宫您也不愿意见，将来，怕是您再也见不上了。”

　　皇帝蹭的站起来，“李城阙，你个混账东西，朕做事需要你教吗？滚出去，明日不要来朝会了。”

　　陈冶不停地给皇帝顺着背，眼睛都要挤瞎了，示意李愿快出去。

　　“儿臣告退。”沉默良久，李愿行了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冶也吓的不轻，赶忙给皇帝送上一杯热茶，“陛下消消气，王爷也是不懂事，往后就好了。”他知道皇帝并非真的不喜英舒王，只是英舒王过于固执，总是和皇帝对着来，实力方面自然是不输其他皇子，就是不愿意管这些事。

　　“你别替他说话，朕的儿子朕清楚的很。”

　　陈冶放下手机里的茶，“陛下说的是。”又给皇帝顺背。

　　虽然当局者迷，可旁观者清啊，两人都过于强势，都不愿低头，再说哪有天子低头的道理，或者说老子向儿子低头也不合适，王爷呢又太固执，所以就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陈冶心里明了，只能不停地帮皇帝顺着气。

　　李愿出了宫门就碰到了在此等候的丞相。

　　“王爷，陛下可是说了北疆战乱之事？”

　　李愿停顿了一下，“父皇并没有提及此事，怎么，战况很要紧吗？”

　　刚刚皇帝是要说这个事的，可能是被李愿气忘了。

　　“并非，老臣看过奏折，说是蛮人会不定时骚扰北疆百姓，驻城将军驱逐了好几回，也不见收敛，前些日子一支精兵顺走了百姓的几十只羊，还杀了一个百姓。驻城将军气不过便带着人去追，因此矛盾逐渐加深，小的战乱已经开始了。”

　　蛮人一旦快入冬时便会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抢虐北疆，不是偷就是抢，不管中原如何劝说补给粮食也阻止不了，时间久了中原便不再补给，蛮人便开始了更频繁的抢虐。

　　李愿自然知道蛮人冬天不会开战，北边寒冷，冬天蛮人缺粮食，不是发起战争的时候，只是近年来如此频繁骚扰大庆，他们接下来应该会有动作。

　　“若今年如同以前一样，便不必担心，只是，您得提醒父皇，蛮人现在的抢虐可能只是表象。”

　　意思很明确，多年来蛮人与北疆都只是简单的冲突，并没有真正开战，可也不不能排除蛮人近几年来招兵买马储存粮食，就是等到有朝一日挥师南下。

　　丞相稍微一思考，立马会意，“王爷能想到，陛下自然也能想到，是老臣多心了。”

　　“丞相自谦了。”李愿又想到刚刚自己说要上门赔罪，“刚刚父皇教训了本王，不知丞相今日可有空？”

　　沈庭澈一怔，随即明白李愿用意，“王爷言重，那今日还请王爷过府一叙。”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点到为止就行。还好其他几位皇子都知道李愿对皇位并无兴趣，否则李愿和丞相走这么近，可有不少麻烦了。

　　李愿回府已是傍晚，用过晚饭便只身去了大牢。

　　经过这两天的适应，赵歌已经习惯了每日白粥馒头配咸菜了，吃的饱饱的后就坐在牢房门口，给大牢其他犯人吹牛。

　　“南疆什么最有名，你们知道吗？嗯？有没有人知道？”赵歌头上挂着干草毫无察觉。

　　牢头磕着瓜子淡淡道，“美女？”

　　听到这话，赵歌可真是太激动了，“内行啊，一看大哥就是风流之人啊。”赵歌又转头对着其他人道：“南疆的美女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人站在花丛，身姿妙曼，舞姿优美，哎呀那个美呀，没见过吧。怎么了都？一副见了皇帝的样子。”

　　赵歌说的滔滔不绝，完全没听见牢头那一声铿锵有力的王爷二字。

　　“本朝开国以来女子都是衣着保守朴素，更不会一人独立于花丛独舞，这是你在那些烟花之地看的吧。”

　　一听是李愿的声音，赵歌完全忽略刚刚自己杜撰的南疆美女与本朝女子的出入，“王爷，您终于想起我来了。”

　　那眼神，活像一个女子终于等到了心上人一样。

　　李愿看着还是一身婚服的赵歌，脑子里闪过某人那日被扎了一剑后委屈巴巴的表情。

　　牢头很自觉的打开牢房，但是李愿不愿意进去，赵歌又不敢出来，两人就开着门开始了对话。

　　“王爷是不是印证了，沈姑娘确实在兰亭苑，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赵歌可能忘了他是为什么进来的。

　　李愿皱了一下眉，“明天带你去告御状。”说的相当坚定。

　　简洁明了的几个字，打了赵歌一个措手不及。

　　“我觉得，有些证据本公子还是得出去查证一下，不然证据不足陛下砍了我脑袋怎么办。”

　　李愿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截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证据会不足，你拿本王当你吗？”

　　“待了几日本公子想了一下，有个重要的线索需要查证，不然其它证据不足以证明。”

　　“本王给你三日，三日后若还是如此，乱葬岗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李愿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温度。

　　赵歌捂着胸口站起来，给李愿指指自己的伤，“王爷让我一个不会武功还受伤的人三日查证证据，那可比登天都难，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三日当然不够，赵歌只会三脚猫的功夫，要他带着伤去查证据，直接死的翘翘的。

　　再说他现在也不能直接给李愿说他要告的人是谁吧，说了死的或许更早。

　　跟李愿讨价还价的，赵歌还是第一人。

　　赵歌就盯着李愿的眼睛，表示自己说的很诚心，李愿冷笑一声，“本王就给你半月。”

　　半个月对赵歌来说并不长，但总比三日要好，能拖就拖。

　　“王爷英明，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李愿点头，不怎么和善的盯着赵歌，“出来吧。”

　　本来赵歌想着要是行不通，那就干脆蹲在这牢房了，死也不能死在皇宫里，哪怕乱葬岗也行。

　　只是没想到，李愿竟然帮他，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怔了许久，才慢腾腾的挪动脚步，从牢里出来，看着前头的人的背影，原来李愿确实如传闻中一样，虽然做事狠，但也算是讲道理。

　　李愿走在前头，一直把赵歌带到王府门口，瞄了他一眼，“本王警告你，这半月你虽自由，但本王会派人跟着你，不要妄想逃跑。”

　　赵歌对李愿而言，底细过去于空白，南或也查过，赵歌像是突然出现在京都的，若不是李愿做事还是有底线，这会子赵歌早没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要留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说不准赵歌说的是假话，进王府有什么企图，总之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他不信赵歌说的话。

　　赵歌自然知道，眼下活着只是暂时，要想活的久还得想办法。只是要怎么应对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还是那一身婚服，走之前都不记得自己还是这一身，走的很招摇过市，江棋很自觉的在暗中跟着赵歌，以防万一。

　　李愿回书房，拿出文献分析了近年来蛮人的踪迹，以及对北疆抢虐的规模大小，心里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摊开宣纸刚蘸了墨，江棋就揪着赵歌的领子从天而降，琉璃瓦片碎了一地。

　　李愿面色难看的盯着二人，墨水吧嗒一声在纸上摊开了大大一坨。

　　江棋毫不慌乱的拍了拍灰，拱手道：“王爷恕罪，属下没分清方向。”

　　江棋以为是他哥的房间，就匆忙一个猛子扎了下来，结果是王爷的书房，好在李愿知道江棋方向感不强，但也难掩心中的不快。

　　桌案后的人冷声道：“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赵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走是走了，但是遇到了十几个大汉，也不知道是哪个仇家，上来就打我，还要扒我衣服，我又打不过，还好他出现的及时，不然我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了。”

　　哪里有十几个，就几个而已，江棋老远就听见赵歌鬼哭狼嚎的声音，去救他的时候确实是在扒他衣服，连忙踢飞两人抓起地上的赵歌就飞了回来。

　　李愿看着赵歌身上的婚服了然，语气柔和了不少，“带他下去换身衣服，让封老再帮他上点药。”

　　一听带他下去，赵歌顾不得胸口的疼，

　　一把抱住柱子，“本公子不想去牢房，不去不去。”

　　江棋一脸错愕，王爷说的是带他下去，不是押他下去，更没说让他去牢房。

　　“没人说让你回去。”李愿撤掉那张黑了的纸，重新摊开一张，并示意江棋带他下去。

　　赵歌被扒拉下来，尴尬的冲江棋笑笑，便随江棋去换衣服了。

　　而后李愿才换了一副表情淡淡开口，“明日找瓦匠修缮一下。”

　　柱子后的江毅点头应下。

　　江毅本来不在书房，是听到了江棋在房梁上的声音才来的，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刺客。

　　“把这信明日朝会之前交给太子。”李愿把信装好给了江毅。

　　“是，王爷。”

　　赵歌又忍着疼睡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