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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画舫游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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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
穿过长廊,身披银甲的统领立在门口,等候召见。
很快李德忠出现,卫梧紧随其后,来到勤政殿:“据臣暗中派人在镇北侯府外盯梢,并未见到魏国公主踪影,倒是瞧见近几日里,镇北侯召集人手在城门乃至大都搜查,似乎也在找人。是以臣猜测,魏国公主私逃之事,镇北侯应该没有参与其中。”
楚佑贤捧着茶盏,杯盖轻轻撇开茶末,沉吟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一旦有任何线索,及时回禀。”
卫梧道了句“是”,退下。
唉声轻叹一声,楚佑贤放下茶盏,以手揉着眉心。
李德忠亦是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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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楼,位于大都东区向南的清溪巷,高铸围墙,广植杨柳,乃妓.女所居之地,是大都最有名气的青楼,同时也是大把挥金如土的销金窟。
天色,将将擦黑。
秦淮楼管事的提着只灯笼来到后院,身后跟着两名打手,只见他左右张望,这才谨慎地推开其中一扇房门。
借着微弱的烛火,管事轻轻移动架子上的花瓶,一扇暗门应声而开。
门内,往后延伸的一方石阶,踏入其内,能闻到空气里发霉的味道,越往里走,臭气熏天。
过道旁,是一扇扇坚固的牢门,每个牢房里都有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听到脚步声,哭泣求饶声伴随着脚链手链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放过我,我父亲是钱员外,家中钱财万贯,只要帮我带一封信,爹爹定会拿钱赎我。”
靠在墙角的人冷冷笑着,瞧那不认命的人恳求,只是摇头:“省省力气吧,但凡被关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清清白白走出去。”
说话间,一双黑靴来到牢笼跟前,见状,整个牢笼里的女子低垂着脑袋,生怕自己被挑中。
那管事拿灯笼凑近瞧了瞧低低啼哭的女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皮肤白皙,一看便知是细心娇养出来的。
管事满意,同身后打手说:“就她,带出去洗干净了,给秦大爷尝尝鲜。”
闻言,那少女面露惊惶,瞧见打手利落打开锁链,着急大喊:“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那打手二话不说,一只大掌抓住少女的手腕,如捉小鸡崽子一样容易,轻易将女子制服拉拔出去,复而锁好门。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传来暗门合拢的沉重声,这才叫牢笼里的小姑娘们惶惶不安的神经,稍稍放松。
方才开口讥讽的小姑娘无神地盯着半空,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腿踢了踢脚边的躺尸的人:“喂,来了这么多天,你不吃不喝,死了没?”
趴在干草上的人一言不发,除了微微浮动的胸脯,能看出此人还未断气。
“哟,还挺傲气,你要真是公主,那我就是王母娘娘下凡。”那人顿了顿,又神神叨叨:“被关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出身清白人家,都是被拐子卖来的,你呀,多少吃点喝点,等去见了阎罗王,才有力气告状不是?”
良久,仍是不见躺着的人开口,那人也没耐心,又重新靠着墙角眯眼去了。
而黑暗里,地上的人睁开一双眼睛,下唇几乎被她咬烂,放在身前的手掌紧紧握成一个拳头。
不,她不是被拐子卖来。
她是被自己所信所爱之人欺骗。
后知后觉母妃在赏花宴有意为自己择婿,而激怒父皇……为了他,她同母妃大吵一架,又因为他对她身份的芥蒂,果断又决绝的拒绝了她,她跑去跪金銮大殿,自请和亲……
受了一激,果然他又来找她,说要带她离开皇宫,远走他乡。
当她坐在马车里开始计划美好的未来,毫无防备地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再醒来,便落到这座暗不见天日的囚笼。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问那些人:“符英呢?”
那些人告诉她,不知道什么符英,只说她是一个年轻男子卖来的,模样和年龄,极为符合符英。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被带出暗室,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等她知道了这里是那种肮脏的地方,她方才晓得什么是害怕。
她告诉他们,她是魏国公主,让他们放自己离开。
那群人捧腹大笑:“魏国公主金枝玉叶,好端端在宫里有人伺候,下月初八便会启程前往大梁和亲。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还敢对公主不敬。”
关在一个牢笼里的人,讥讽嘲笑她。
“符英,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个念头,直到现在,她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就这样干干净净死了吧!
可是,她有恨。
次日,又是天色灰蒙,这一次,管事命打手把徘徊在阎罗殿的人抬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再有意识时,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离开了夹杂着霉气和汗味儿的暗室,躺在一个雅致的房间,那几日的境遇,仿佛一场噩梦。
床上的人挣扎着起身,不小心牵动胳膊,疼得小脸煞白,她拉开衣领,依稀瞧见肩头烙下一方烫痕。
咯噔一下,她颤颤巍巍下榻,顾不上穿鞋,满屋子寻找铜镜,终于在梳妆台前停下。
铜镜里,清晰无比地倒映出的字,将她拉回现实,彻底推进深渊。
所有的自傲,在这一刻被打击得粉碎,她一身傲骨,因为烙下的这一个字,被折断。
“不是真的,不是的,我乃魏国公主,自小备受父皇宠爱,安富尊荣,不是娼妓,不是的。”她抬手去抓,想要把那块皮揭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
走廊外,有脚步声靠近,过道外锁链抽动的响动,紧接着房门从外面打开。
“醒了。”老鸨模样打扮的中年妇人将她上下一打量:“正好,你也一块儿去学学规矩,以后好接待客人。”
这句话,回荡在她耳边,她又恨又怒,下意识在房间搜寻能防身之物,连饮水的茶壶茶盏也不曾见到。
摸了摸发顶,连一只簪子也无,此时的楚元嘉无助又害怕极了。
那老鸨好似看出她心里的念头,轻笑:“吃咱们这行饭,姑娘们都矜贵着呢,自是不能叫姑娘们有个伤着碰着。我是过来人,好心劝一句姑娘既然到了这个地方,该晓得认命。”
“不,你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楚元嘉来到房间一面墙上微敞的窗子,作势要跳。
眼前种种,于她来说,奇耻大辱,她生来尊贵,叫满大都的贵女艳羡,如何自轻自贱,如何能认命?
“慢着,我们出去就是了。”老鸨一面安抚她,一面朝身后的打手睇去眼色。
打手会意,一枚碎银子飞出,击中楚元嘉的睡穴。
过道上,复而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来人仪态端方,周身气质如寒江孤月,冷声开口:“她又闹脾气了?”
眼神一扫,落到躺在地上的人,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打横抱起,扫见她因动作敞开的衣领,符英目光一滞,面色阴沉下来:“谁给你们的胆子,擅作主张给她印下烙印?”
“少主。”打手说:“此女可是您的仇人之女,您莫忘了当年霍家一百三十多条人命,都是那吴贼奸妃所害。您的祖父,父亲,兄长姐妹,无一幸免于难。”
符英喉头一哽,把怀里的人放在床榻,闭目少顷,再睁开眼时,眸中无喜无悲:“你们下去吧,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再动她一根汗毛。”
良久,寂静的房间里,传来男子低若蚊吟的轻叹:
“若你不是楚元嘉,那该有多好啊!”
梦境里,身后有人在追,楚元嘉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掉入一个陷阱。
不知打哪儿来的水流往下灌,很快漫过口鼻,她呼吸困难,濒临死亡之际,她发现自己并不想死,她要活着,要报仇……
直到清醒,楚元嘉满头大汗。
床前,立着个丫鬟打扮的陌生面孔。
今儿,又是学规矩。
室内,七八个容貌上等的女子,窗外,偶有采风游湖的画舫划过。
楚元嘉本有些无精打采,不经意扫见一艘靠来的画舫,甲板上立着两名容貌不俗的男子,其中一人的模样,格外眼熟。
定睛一瞧,她面露喜色,飞快奔跑到窗子前,朝外呼喊:“六妹妹,我在这里,六妹妹,你来救救我。”
未料到出了岔子,老鸨一惊,连忙上手去拽人。
楚元嘉好不容易看到逃生的希望,双手紧紧握住窗柩不撒手,满眼希冀地大喊:“六妹妹,我在这儿,六妹妹,你快看看我,六妹妹……”
湖面上的风吹得凶猛,清凌凌的水波荡漾。
驶到湖中心的画舫被吹得摇晃了下,楚元梨差点没站稳,身侧齐韫抬手搀扶了一把。
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心有余悸,同身侧人说:“谢谢。”
齐韫搀扶她的手臂,并未收走:“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虽楚元梨不太在意名节,可抵不住悠悠众口,不好大张旗鼓。因着游湖,她特意换上一身男装,做男子打扮。
风声在耳畔呼啸,楚元梨突然身子一震:“你听见了吗,我好像听到断断续续有人在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可以左拥右抱,男主必须守男德,哼,就是这样双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