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勿言》天空之诗

4、第四章

　　01.
　　漆黑的头发如游走的蝮蛇，把诸葛青包围。
　　倒不是说鹰无恙不想用头发去刺，毕竟地上全是灰，蹭了这么一片，洗起来费死劲了。
　　关键头皮真的不能吃劲。
　　用蛛刺，全靠最靠近发根的那个金环，还得左右上下当场在脑子里画力的平衡图，八条腿的分布怎么动都得对称。
　　全解放的时候，就相当于两人三足解开了绑腿那根绳，随便运动员撒欢跑。
　　爽耶。
　　02.
　　无论是武侯奇门还是风后奇门，都得有一步最基础的。
　　定中宫。
　　诸葛青被抓着脚腕倒吊起来，临升天之前最后按了一把地面。
　　火焰在鹰无恙附近起了个火星，头发还是着了。
　　“我观察到了，你的头发可以自己变长，新催生那些头发总归不能有防火剂吧？”
　　感觉到脚腕上的东西失了力，诸葛青踩了一脚旁边竖起的土堆，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落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头发用力扑打火星。
　　鹰无恙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不知道要不要拼一下。
　　这时候，感觉放在观众席上的那一小缕头发被人捏了捏，然后，握着笔，握着那一缕头发的人，写下了三个字。
　　尽人事。
　　03.
　　——听天命。
　　04.
　　鹰无恙看了看自己被烧焦的发梢，再看看地上蜿蜒的乱发。
　　头发一根一根接了起来。
　　诸葛青神色一肃。
　　却听见对面那个人平淡地开口，“我认输。”
　　05.
　　诸葛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他自认找到了击败御发术的关键点没错——在他看见那些断掉的头发被接上之前。
　　能不能再次接上是两个概念。
　　因为火无法一瞬间烧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剪断也可以瞬间粘合上。
　　这种自愈能力——更可怕了啊。
　　能作为武器的头发……无论是鬼片里还是——
　　刚才失去活性，仍然缠绕在脚腕处的头发慢慢收回，滑腻的触感略过脚踝。
　　诸葛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下次再比试啊。”
　　身后黑色发丝群魔乱舞——在抖灰——然后纠缠着缩回背后。
　　鹰无恙看了看诸葛青，无可无不可，略微颔首，转身走了。
　　缩短后的头发长度大概到他的膝盖，此时发尾弯曲了一个相当明显的弧度，告别般的，兴奋地晃了晃，把诸葛青看愣了。
　　然后那些翘起来的头发被主人用金色的发箍镇压了。
　　翘起来的部分被捉进发箍，然后是玉环，最后翘起的发尾伸长了一节，抓住栏杆，鹰无恙踩了一步头发做成的，只出现了几秒钟的阶梯，翻上了观众席。
　　他眯着眼睛，看着被王也握在手里的笔。
　　王道长的字写得真好看。
　　……导师问他是不是请了外援。
　　打点计时器重现江湖。
　　06.
　　这个苦逼的，正在竞争校队的大学生，再次坐下，研究那道数学题。
　　有标准答案的时候，世界仿佛被点亮了，思路顺得要命。
　　鹰无恙拿着手机，发尾圈着ipad和笔，眼睛在看下面老王的比赛。
　　等题被完整的重写了一遍，拿着笔的头发活动慢慢变慢了。
　　鹰无恙看着下面的比赛，眼神慢慢犀利。
　　他出门的时候带着三样发箍。
　　金圈可以借力，玉圈里面存着一些东西，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橡胶发圈，上面坠了个小红珠子，相当于充电宝，可以远程控制断掉的头发。
　　这三样都可以抑制他下意识想运炁御发替他拎着东西的坏习惯。
　　刚才用来写题的那两缕断发已经合上了他的发尾，而红珠发圈，在王也手腕上。
　　王道长大概是随手一套，省得这些小玩意丢了。
　　那颗小红珠正随着太极的动作轻微摇晃，在道士服的广袖下若隐若现，衬得那截手腕有点白。
　　没被束缚的发尾在鹰无恙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地蹭来蹭去，很快转而去卷着笔，去圈着扶手，总之想要抓着点什么东西。
　　鹰无恙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也打太极。
　　堪称已入无我之境。
　　他的发尾动了动。
　　那发圈里编入了他的一根头发。
　　兼可听看，炁量微不可察。
　　如今正绕在道爷的手腕上，距离近到可以传递来那人的脉搏。
　　鹰无恙张了张嘴，舌尖抵着牙齿，轻啧了一声。
　　他低下头，不去看已经知道结果的比赛，擦去写在ipad上的鬼画符，重新开始写解题步骤。
　　他其实还挺喜欢数学，不然大学也不会报数学系来受苦。
　　一步一步写下去，总归会有结局。
　　如果没有东西分他的神，题总归是会解的。
　　笔在指尖转了个圈，落下的时候轻轻敲在“提交”上。
　　正巧碰见王道长嘀咕着“怎么这么拼”，往这边走。
　　他手腕上那颗红珠子摇晃着，那头发丝般纤细的炁流动着，传来一种温热的感触。
　　鹰无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发尾。
　　那短短一截，正扭成麻花样，一边微微炸开，一边焦头烂额地把自己顺好。
　　今个晚上要不要去看张楚岚的热闹？
　　“喂！”
　　有娇俏的女孩子唤道。
　　鹰无恙的发尾往那边撇了一下，像是兔子耳朵，靠近声源，可以更好的接收声音。
　　他自己却没抬头。
　　“在叫你呢！鹰无恙——”
　　他抬头，正好和那个差点把手机丢出去的妹子对上视线。
　　正往这边走的女孩子马上顿了顿脚步，停在三步之外远，“嗯……”
　　她背后跟着的另外一个女孩，被鹰无恙的眼神扫到，立马推了推粉色头发的姑娘。
　　那姑娘鼓了鼓脸颊，似乎把勇气也鼓起来了，“我叫陆玲珑。”她的声音挺好听的，“之前的事真是抱歉啦——今天晚上是月圆之夜，我们有个篝火晚会，你想要来聚一聚吗？”
　　鹰无恙沉默着，还没回答，陆玲珑的眼神略过他，“啊，王道长！一起来聚一下？”
　　“啊？行啊，好容易聚一回，”王也在鹰无恙身侧站定，眼神扫了一眼鹰无恙的脸，“老鹰你去不？”
　　……？
　　王也不是应该今天晚上去找老天师吗？
　　怎么回事？他打算咕哪边？
　　表情镇定自若，思维陷入猫头宇宙的鹰无恙点了点头。
　　“那就说好了！”陆玲珑笑起来，“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给你发定位！”
　　07.
　　比起观察王道长打算咕哪边，似乎先把那发绳从他手腕上摘下来比较重要。
　　鹰无恙正在打腹稿怎么起这个话头。
　　王也看着那边两个小姑娘走远，余光瞥了一下默不作声的鹰无恙。
　　他在心里略略叹了口气，手指勾着自己手腕上的头绳，“我说老鹰啊……”
　　那根黑色的头绳被他勾在手指上，“不用想那么久吧？”
　　红珠摇晃着，非常吸睛，鹰无恙却只是看着王也的眼睛，在内心吐槽他这个动作像极了抢女同学橡皮的小学生。
　　“这人呢，有话老是憋着不说，互相之间就纯靠猜了。”
　　鹰无恙似乎懂了他什么意思，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微妙。
　　“而且，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什么意思。”王也研究似的看着鹰无恙的表情，此时那截能暴露心情的发尾正被主人攥在手心，王也都有点后悔和他提起过那茬了，“你是嫌我烦还是觉得我说得对？我知道你这人挺好——”
　　鹰无恙无声地啧了一下。
　　道长可能是加点的时候没点话术。
　　劝人不听王道长，都成梗了。
　　鹰无恙含着半句话，抬眼望了望天色，“王道长啊——”
　　没变黑。
　　“你太极很会打，”
　　没打雷。
　　“劝人的本事……”
　　傍晚的天色晕着橙红，悠悠白云慢慢地飞，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鹰无恙诡异地顿住了。
　　“……？”王也一脸茫然。
　　鹰无恙小声地说着剩下的那半句，“劝谁谁不听？”
　　王也神色一怔，疑惑混着好笑，“害，搁这挤兑我呢！”
　　……没打雷。
　　也就是说，这不算什么正经预言。
　　——反推一下。
　　好家伙他劝我劝成功了？
　　鹰无恙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