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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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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里,阿诚手握着方向盘:“去窦乐安路咖啡馆吗?”
明楼沉思了一下:“直接回家。”
“我们约了黎叔。”
“现在见他时间不成熟。”明楼说,“再说,今天我要不回去,大姐能饶得了我嘛。”
阿诚说:“要不,我去吧。”
明楼说:“你也别去。我们不出现,他们会意识到我们随时随地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阿诚点点头,将汽车向明公馆的方向开去。
明楼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与各路人马的交锋让他疲惫不堪。他迷糊间梦见了年少时,自己与汪曼春相遇,两人互生情愫,经常偷偷摸摸的约会,在绿藤下看书、嬉闹。
天色渐暗,汽车驶过阴湿的林荫小道,发出“哗哗”的水声。
“对汪曼春调查的怎么样了?”明楼突然问起。
“大哥,你为什么要重新调查汪曼春?”阿诚不解。
“我发现她与之前调查得资料有出入,上次在海军俱乐部她并没有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刚刚更提醒我梁仲春怀疑我,也许她是想在我面前博个好印象,但是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是仔细查查吧。”
“是。”
明楼回到明公馆已经很晚,阿香走了过来告诉他明镜正在小祠堂等着。明楼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出怎样的戏码。
明镜穿了一身黑色旗袍,冷着一张脸,站在房间正中,方桌上供着父母灵位。
“跪下。”明镜疾言厉色。
明楼在外做事的准则是赶尽杀绝,在家里的原则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楼双膝跪下。
“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住在酒店里?”
“大姐你误会了。”明楼辩解道。
“误会?”明镜说,“今天你当着父母的面,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惦着那个汪曼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楼不清不楚的答了这么一句。
明镜不信:“好,你还分得清忠奸善恶。那你刚回到上海就一头扎进新政府汉奸走狗门下,你这不是附逆为奸吗?你这不是卖国求荣吗?”
“大姐,明楼从小受姐姐教养,只知道精忠报国,哪敢附逆为奸啊。”
明镜居高临下质问道,“那么请问新任新政府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有什么可解释吗?”
明楼表情平静,说:“还不止这些,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曲线救国。接着说。”
“说什么?”明楼诧异的看着明镜。
“你不打算解释吗?”
“还解释什么?您已经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上了,除了曲线救国,我还真没有第二句话可说。”
明镜点了点头,站起来,拿起灵位前的马鞭。
明楼一看,暗呼不妙。
“大姐。”明楼道,“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分明就是一条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身在曹营心在汉;当着周佛海你会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当着汪曼春你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你要落到军统手上,你会不会说,你来自抗日统一战线?”明镜教训道。
“真是知弟莫若姐。”明楼话音刚落,明镜回手地就是一鞭子,这一鞭来得太过迅猛,明楼猝不及防,手臂上一阵剧痛。
明镜问道:“明大公子,清醒些了吗?”
“大姐,有话好说。”明楼软了态度。
“好,你清醒了就好,千万别在我这里冠冕堂皇的做演讲,我不吃这一套。你在外面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到了家里就给我规规矩矩地说人话。”明镜的威严让明楼不敢抬头。
海关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这才是明镜千方百计叫自己回家的真实目的,她需要他的权力去帮助她执行她的工作,明楼哑然失笑。
小祠堂的对话,让明楼对明镜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他吩咐阿诚派人保护明镜。
明楼正在办公,阿诚推门进来,俯身道:“大哥,今天早上最新截获特高课密电。波兰之鹰即将到港。”
明楼猛地站了起来:“长谷川刚。”
“对,这个长谷川刚是日本议会贵族院成员,曾经以武官的身份被派驻波兰使馆,所以,日本军方称之为‘波兰之鹰’。”
“我听说此人参加过对华的细菌战,现在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作战部任职。他来做什么?”明楼问。
“此次作为日本天皇的特使从香港启程到上海,视察上海驻军的情况。日军参谋本部作战课课长。他预备从香港启程到沪,代表天皇参加汪伪政府的和平大会。”阿诚大道。
“做了他。”
“我去。”阿诚主动请缨。
明楼缓缓转过身,“这一次我要大题小作。”
“您的意思?”
“给毒蜂发报。波兰之鹰到港,执行狙杀任务。”明楼说:“让明台去。”
阿诚点点头。
明公馆的客厅里,明楼一边削水果一边陪着明镜说着话,姐弟俩有说有笑的。
“明台上学期去巴黎索邦大学的入学考试有回音了吗?”明镜问。
“有了。古希腊研究和欧洲与国际关系史,考的不错。不过,拉丁语不及格。”明楼说,“明台这孩子让您给惯坏了,心气高,不听劝。我在巴黎多说了他几句,他抬腿就跑到图尔去了,电话里跟我说他不读了,要去图尔读法律。”
明镜笑起来,说道:“我寻思着香港也不是保险箱,得想想法子让明台有个相对稳定的的学习环境,像这样隔三差五的换学校,换教授,甚至换专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倒是。大姐,你这趟去香港,我给你订酒店。”明楼笑着看着明镜。
明镜狐疑的看着明楼:“你打算花钱让我住你订的酒店?”
“怎么样?”
“你还有什么花样?一起说。”
“我有一个朋友会到您下榻的酒店给您递送一封信,您只需要把信原封不动的带回来给我就好。”
明镜思忖道:“听起来惠而不费。”
“当然,我还免了您那两批货的关税,怎么样,大姐?”
“等价交换?”明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敢。”
明镜应道:“成交。”
宽阔的柏油路上一辆汽车平稳的驶过,阿诚回报道:“我去海关查过了,大姐那两箱货全是紧俏的西药。这些药在市场上是以黄金计价的,大姐相当于提着整箱黄金去香港。”
“给明台的电报发了吗?”明楼问。
“发了。我给发了七个字:姐明日到港大,兄。”阿诚说,“香港皇家酒店的房间我也预订好了,我订了两间房,509,421。”
“跟目标的距离?”
“最佳射程。”
“好。”
“汪曼春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我查到当初汪曼春下令处决的侦听组人员中有一个是南田洋子安插的人,黎叔的人叛变了。”
阿诚继续说道:“您离开上海去巴黎的那一年,汪曼春被送到她母亲娘家湖南养病,一年后回到了上海,这一年期间有一段是空白。”
“湖南?去,查清楚。”
“是,还有什么事吩咐?”
明楼想想,说:“没有了,接下来只剩下速度。”
阿诚加快了油门,汽车风驰电掣般而去。
特高课走廊上,梁仲春和汪曼春一起走来。
“这个时候把我们一起叫来干什么?”汪曼春问道。
“昨天日本天皇特使在香港遇刺了。”
汪曼春诧异:“香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和平大会有关。”梁仲春压低声音:“反正就是出事了,主子要拿奴才是问,出口气。碰到这种事啊,你就真诚一点,跟他们道个歉。总之,就是让上头原谅你。”
“你呢?”
“我跟你一样啊。”
“那你进去先说。”汪曼春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梁仲春很诚恳地道:“我跟你说真的。”
办公室里传来南田洋子的咆哮:“这些反政府的抗日分子,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会引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绝不能放过他们。”
梁仲春示意汪曼春敲门。
汪曼春瞪了她一眼,喊了一声:“报告。”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汪曼春从南田科长办公室出来,边走边想着这件事会是谁做的?中共?汪曼春摇了摇头,军统?估计那个疯子又从哪挖来了新人?此时的汪曼春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人是谁。
军统内部秘密授勋仪式,明台和于曼丽穿着笔挺的军装,笔直地站在军政长官面前。
明台被授五等云麾勋章一枚,晋升上尉军衔。于曼丽被特赦死囚身份,恢复人生自由,晋升中尉军衔。
“处长,他们回来了。”郭骑云引着明台和于曼丽走进食堂。
明台、于曼丽走到王天风面前,立正,敬礼。“老师,我们回来了。”明台道。
食堂里,王天风一个人独坐在餐桌前吃面,冷淡说道:“抱歉,不能放礼炮欢迎大英雄回家,只能在这简陋的食堂里祝贺你们了。”
明台一听发现不对劲,不敢开口。于曼丽背着手站得笔直,神情同样紧张。
“听说你很有本事,居然贿赂林参谋,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他是军事委员会的人,谁教你的?我可没教。”王天风开门见山道。
这些话像刀片般刮过明台和于曼丽的心尖,两人的心里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办?两人迅速交换眼神。
明台想想,把自己刚佩戴上的军衔肩章、五等云麾勋章给取了下来,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放在王天风的小桌上。
王天风猜出了明台的心思,冷笑道:“你是立了功,可你知不知道你这功劳的背后有多少人,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制定出周密的计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替你们担着死亡的风险,甚至替你们永远消失。这是一次经过精密策划的刺杀行动,也是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行动。我原本不必派你一个新手去。我派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也能完胜。”
明台被训得难受,他不敢争辩,双眸里隐约透着不服气的神态。而于曼丽眼中充满愧疚和不安,本来这次任务完成应该庆祝的,因为自己的鲁莽,明台将要受到惩罚。
“你这次是踩着无数兄弟的肩膀上去的。不图感恩回报也就罢了,居然敢阵前违抗军令,你有几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