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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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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和阿诚进了书房,“拿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利用我们的渠道获取情报,手脚很麻利。”阿诚点了点头。
明楼打开公文包,拿出文件,笑说道:“他是投石问路来了。”
阿诚说,“明台是聪明人,看似透明,其实复杂。”
明楼走向书桌,拿起桌上的茶杯:“他刚刚回来,一定急于探知我的身份,所以你要把他看住了。我安排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阿诚继续道:“大姐前段时间在汇丰银行租赁了一个保险柜,当天下午就有人存放了许多东西在里面,估计大姐以存放家里贵重物品的名义向别人传送物资。”
阿诚从裤袋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保险柜的号码。”
“我离开海军俱乐部后,南田洋子去了上海饭店。”
“去看曼春?”
“是的。”
“汪芙蕖死后,曼春在76号失去了一个依靠。如今她与南田之间那一点师徒之情,我想她会利用好的。”明楼想了想。
明楼顿了顿,还是开了口,“阿诚你辛苦了。”
阿诚一愣。
明楼答应了明镜替桂姨做说客,就算明知不该说,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阿诚,你要知道,有很多事情,我是说家里的事情,不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我能改变的。”
阿诚不答话。
“只要你说让桂姨走,我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让她离开。不过,我看她的确改变了不少,要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不想再见到她。”阿诚很干脆。
“好吧。”明楼说,“今天下午,我安排让她离开。”
“谢谢大哥。”阿诚说完,转身出了门。
明台正大声地用蹩脚的拉丁语朗诵着小说的片段,他知道明镜听不懂,就是在姐姐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语言才华。果然明镜听得很欢喜,虽然不知道他读的对不对,总之,像那么一回事。
此时,阿诚敲门走了进来,明台为了在明镜跟前保持自己的“语言天才”的形象,立刻住嘴不读了。
明镜对阿诚说:“阿诚,你坐吧。”
“我不坐了。”阿诚语气低缓,“您有事尽管吩咐。”
“阿诚啊。”明镜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因为桂姨回来的事情,心底不痛快。童年的痛苦,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可是她已经来了,能不能让她过完年,你们母子两个……”
明镜站起身来,拿起一旁一个粗布包袱,“桂姨在乡下给你做了件棉袍,她自己也说粗针大线的不好看,可她毕竟大老远的带过来,你好歹收着算是给她一个薄面。”
阿诚没说话,接过明镜手上的包袱,慢慢退出明镜的房间。手上粗糙的触觉,阿诚对养母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他承受过十年的苦难,受了十年的折磨,桂姨在他心目中犹如一个巫婆,永远呈现的都是幽暗的背影。桂姨的色彩是幽暗,带给阿诚的影像也是沉重。
明家公馆的草坪上,一地都是昨天夜里绽放的花炮彩屑。
明镜和桂姨一同走出来,明台和明楼跟在两人身后,出于礼貌地相送。
阿诚站在窗口看着桂姨步履蹒跚的背影,心里竟有了些不忍。他看见桂姨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渺小且卑微,动作迟缓,反应迟钝,她的双肩有些微微耸动,能感觉得到她在哭。
阿诚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把桂姨手中的行李箱给拎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给拎回去了。
霞飞路华东影楼照相馆门口放着“春节期间歇业,大年初五开业”的牌子。暗室里,郭骑云正冲印着明台带来的胶卷。
明台接过照片,一张接一张地看着:“军需部陈炳?”
“这个人我认识,之前是军统的人,后来投靠日本人了。”郭骑云道。
“有照片吗?”
郭骑云摇摇头:“没有。”
“能画像吗?”
“能。”郭骑云毫不犹豫,“很快。”
“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杀了他?”
“先找出来,就可以挖出军需部的信息。”
话音刚落,两长一短的门铃声让郭骑云脸上顿有仓皇之色。
“这么晚会是谁?”于曼丽问。
“等会,可能是共产党。”郭骑云吞咽道。
“什么?”明台倏然站起来。
郭骑云硬着头皮,说:“两长一短,是他们的求救暗号。之前的一次行动‘毒蜂’负了伤,而且差点没命,是共产党的特工把他给救了。我想他们肯定有什么紧急情况才会找到这。”
“去看看。”明台说。
“是。”郭骑云拿出枪。
明台掏出手枪来,子弹上膛,慢步地走到楼梯口,把枪口对准了楼下的玻璃门。
郭骑云打开门,黎叔走了进来。
明台讶异叫道:“怎么是你?”
黎叔看见明台等人,也不啰唆,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又看了看他们三人,问道:“你们这里谁做主?”
“我做主!”明台声音清亮,掷地有声。
黎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半个小时前,我的一位同志去饭店窃取一份军需官的重要文件,刚把文件送出来,就被76号的人给逮捕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明台问。
“我跟她约定,行动一旦失手,就把敌人引到月色酒吧,由我设法营救。”
“可76号的人不是傻瓜。”明台轻笑一声。
“我知道,所以我在她包里事先放了一张月色酒吧的预定餐券,上面写着晚八点在那里碰面。”
“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营救的计划,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
“事发突然,我来不及想组织汇报。所以我个人决定来找你们。今天晚上八点前是最后的营救机会。”
明台看了看郭骑云,郭骑云点了点头。
“有酒吧的图纸吗?”明台问。
“我画给你。”黎叔快速画出内部结构,出入的途径,一目了然。
“那个人我见过吗?”明台快速拟定进出的方向和具体撤退的路段。
“见过。”
明台脱口而出:“惠子小姐?”
“对。”
此时,于曼丽突然说道:“我们不能去。”
明台抬眼看着她,于曼丽提醒道:“上峰有令,我们的行动必须由上峰批准才能执行,不能擅自行动。”
“救人要紧,准备行动。”明台做了最后的决定。
郭骑云立正:“是。”
于曼丽无奈的跟了出去。
黎叔由衷地说了句:“谢谢。”
黎叔从手指上取下一枚翡翠戒指,递给明台,“戴上它。”
“惠子小姐认识这个。”
“认识。”
四个小时后,月色酒吧内横尸遍地。
明台迅速的从后门撤离,于曼丽站在后巷接应。
“是我。”
于曼丽放下了手中的枪。
明台匆匆撤离,于曼丽此时说了一句:“我以为你跟她走了呢?”
明台停下了脚步,又继续向前走去。
明楼和阿诚站在楼上,俯身看着楼下大姐、明台和阿香吃酒、打牌、吵闹得不亦乐乎。阿诚在明楼耳边说了几句,明楼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干的?”
“他昨天十二点回来的。”阿诚回答。
“倒也不算晚。”
“案发时间是八点到九点。他回来的时候,心情特别好。”
“前几天才跟他说了不能先斩后奏,这就来个我行我素。”
“这也难怪,新官上任三把火。”
“烧就烧吧,只要别烧着咱们就行。”
“他会吗?”
“我在他眼里现在是灰色地带。”
“你的意思是他会对我们下手?”阿诚道。
“说不准。”明楼道,“他的枪口以后会对准谁,我们都无法预料。”
“他一定不会伤害到大哥的。”阿诚肯定的说。
明楼笑笑,低沉道:“世事难料。”
76号办公楼下,特务喽啰们站成了几排。梁仲春一身黑色丧服,从门外缓缓而来,脚步沉重。
“昨天夜里,我们的兄弟们,为新政府的安全和稳定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梁仲春一字一顿,“鄙人痛心之至!”
“法租界的无良报刊造谣污蔑,中伤我76号的名誉。在这里,我郑重地向兄弟们保证,我一定会将制造这场血案的罪犯绳之以法。还兄弟们一个公道。”
汪曼春站在窗口,艳丽的浓妆掩盖了她苍白的脸庞。她俯视着底下的梁仲春,心里不由的一阵悲凉,或许这也是自己的明天,不知何时便横尸街头。汪曼春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也是这样一个天气,自己唯一的表姐躺在血泊中,手中还拿着自己喜欢的灯芯糕,当时的她……汪曼春用力握紧了双手,当她踏进76号的那一刻起,便不容她犹豫,只能勇往直前、不畏生死。
汪曼春沿着小路跑步,额头上汗津津的,耳边是风声和沙沙的落叶声。她看见路边的明楼,停下了脚步。
“师哥?你怎么来了?”
明楼笑笑,递过去一瓶汽水,说道:“我知道你经常在这里跑步,累了吧,我送你回家。”
汪曼春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一声道:“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所谓的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孤零零的。”
明楼心疼的拉着汪曼春的手,“这种有家又像没有家的感觉,我能理解。即便到了深夜也不能入睡,因为恐惧,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需要人照顾。”明楼的话直戳汪曼春的痛楚,她想把手抽出却被明楼紧紧握住。
“没人不需要照顾,更何况你还是个女人。”
若十年前你这样对我说该多好?汪曼春抽出了自己的手,“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失去的太多,我杀的人也太多,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被人杀掉的。”
“曼春,收手吧。”
“收手?”汪曼春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令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
明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说道:“现在风雨飘摇,谁也不知道新政府到底能坚持多久?我担心你?”
汪曼春看着明楼的眼睛,想从那深邃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