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月》龙漫

2、定亲

　　拂苏被禁足两个月之后，便是除夕之夜，宫中宴会帖子早已下来，往常拂苏一直待在冀北，甚少参加宴会，因此这次宴会府中的人尽心尽力的备了许多衣裳。
　　这日，拂苏换上云凤纹鎏金羊皮小靴，套上一件大红羽毛缎大氅，腰间系着如意绦，上了马车，奚拂逸则在前面一部马车上。
　　宴会设宴于奉天殿内，御座旁带刀侍卫伺立在一旁，教坊司奏歌于殿内，歌舞队候在殿外，太子座于御座东，西向，诸王座依次排列于南，东西相对，群臣四品以上入殿内五品以下立丹樨。
　　开宴时，礼仪司奏请皇上升座，皇上走出之后，乐声立即奏响。朝臣纷纷跪拜。
　　皇上举杯：“今日除夕，朕与众卿君臣同乐，不必拘谨，都尽情畅饮，落座吧”
　　众人谢恩平身，入了席。
　　这时教坊司二十多名舞者纷纷进入殿内，舞者们翩翩起舞，舞中宏伟的乐章响起。
　　献明帝喝了酒，脸上泛起了红潮：“逸庭”
　　奚拂逸听见皇上点了他的名字，心下百转千回，来不及思虑便跪下：“臣拜见陛下”
　　献贤帝说：“不必拘礼，起来吧。”
　　奚拂逸随即站起身，就听到贤明帝说“东镜王在冀北打了胜仗，朕心胜悦。”
　　“值此佳节，朕替你择一门好亲事可好。”
　　奚拂逸立马叩首：“臣何德何能能得到陛下挂怀，此乃逸庭之福，但凭陛下做主。”
　　献明帝闻言自是开怀：“好，好，朕听闻督察院左都御史的小女甚是温良恭俭让，朕便将她许配与你，其他的就由礼部去费心了。”
　　“臣叩谢陛下。”
　　左都御史江枫跪拜：“微臣谢陛下赐婚小女”礼部尚书王宪叩首：“微臣自当尽心尽力，办好世子的婚事”。
　　献明帝酒过三巡：“都起来吧，朕不胜酒力，乏的很，众卿在此尽兴，朕先行一步”。
　　待皇上起身离去之后，朝臣们坐了半响之后也纷纷离场。
　　宫殿外，鹅毛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
　　李信芳牵着马道：“陛下对东镜王忌惮之心只增不减，即使将奚逸庭绑在京城也不敢放松，指了门小门小户的亲事”。
　　任远骑上马背道：“所谓月满则亏，陛下对奚家已然是赏无可赏了”。
　　李信芳见任远牵着缰绳：“侯爷，不回府吗？”
　　“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要去寻花问柳，否则岂不是枉了我放浪不羁的美名”
　　在回府的路上，奚拂逸摸了一下拂苏的头笑道：“怎么了，新得了嫂嫂不开心嘛”
　　拂苏摇头：“新得了嫂嫂，我很开心，但是我怕大哥不开心”
　　“大哥很开心。”
　　她不解：“大哥，我不明白，父亲在外金戈铁马，纵横沙场，可是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又换回的是什么，三年前父亲打了一场胜仗，陛下将你从冀北召回，明面上是说让你熟悉京城事物，实际上就是软禁，去年又将我召回，今年又让你取左都御史的女儿，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奚拂逸淡淡道：“圣心不可揣测”
　　她哑然：“如果有一天圣上要派我去和亲，你和爹爹会同意嘛”
　　奚拂逸沉默不语。
　　拂苏扯了一下嘴角，她的声音轻飘飘：“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奚家的儿女是注定无法自主自己的婚事，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跟爹爹一步一步的退让到底换来了什么，这里的天，这里的地，这里的空气，我统统都不喜欢，你难道不想回冀北去嘛。”说完就跑向街道。
　　奚拂逸握紧手中的拳头，唤来两名侍卫“跟上，保护郡主。”
　　拂逸在心中喟叹：“拂苏啊拂苏，我又不何尝不想回冀北，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又岂能事事遂心。”
　　奚拂苏在街上狂奔，雪下的很深，一脚踏上去，就到了脚踝，雪已经浸透到鞋里，拂苏经过街角巷子时看到有两三个女孩蹲在街角，不免也有些诧异，除夕之夜也会有人出来乞讨嘛，拂苏从袖中掏出碎银，给了她们：“回去好好过年去吧。”然后她走进同益酒馆，抖落身上的雪哈了一口气对小二说：“一坛女儿红，三两牛肉，酒温了再上。”
　　“好嘞，客官稍等”
　　靠在窗边，拂苏看见一轮明月挂在夜空，她觉得这夜是凄凉的，是悲伤的，这月也是笼罩着哀伤的。雪花纷纷扬扬，轻轻的飘进窗来，拂苏伸手去接落雪花，雪花轻轻落在于她的掌中，在她温热的掌心，幻化为一滴泪。拂苏怅然若失，难道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这都这般转瞬即逝嘛。
　　小二将酒上了，“客官，您的酒好了”
　　她倒了一杯酒，“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说完便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又一杯，人有些微醉，但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念着：“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依依…漫寂寥。”
　　一人绕坐在她面前：“小姐可是有伤心事”
　　她的头从桌上微微抬起，眯着眼睛，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看见一片朦朦胧胧的白色：“你哪位呀我…能有什么…伤心事”
　　“小生名叫纪凌，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拂苏不胜酒力，脸上已经布满红潮：“你这…登徒子，不要以为我…醉了，女子闺中名字岂是可随便告知于外男的。”
　　纪凌见她喝的酩酊大醉，脑袋还如此清楚，不免失笑道：“小姐误会了，我见小姐除夕佳节在此饮酒，身边又未带一奴一仆，只是想请教小姐家在何处，以防小姐醉了，这酒楼小二也不知将小姐送到何处，如有叨扰，还请小姐恕罪。”
　　拂苏轻哼道，声音暖糯“我…的家，”
　　“在…冀北。”说完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拂苏醒来的时候已经翌日午时三刻，锦儿正拿着热帕子敷在拂苏的额头上。
　　她头痛的厉害，道：“我昨日记不清了，是清风、方观送我回来的嘛”
　　“是的，郡主。”
　　她吩咐锦儿将文房四宝拿出来，装乖巧：“这段时间我就好好呆在府里，在家好好练字，就不出去给大哥惹麻烦了。”
　　“主子的簪花小楷写的极好呢“
　　拂苏笑道：“那我教你好不好？”
　　锦儿婉拒道：“主子，奴婢就是个睁眼的瞎子，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况且奴婢愚钝，怕是会辜负主子一番心意”
　　碧落也笑道：“锦儿，在主子身边服侍，不认得几个字怎么行，主子想教你，你就好好学就行了。”
　　锦儿顿了一下：“那多谢主子了。”
　　碧落与锦儿素来不合，碧落是家生的奴仆，锦儿则是几年前，从外边买回来的，碧落自认为主子与她的情份肯定是不同，可郡主从冀北回来之后偏偏对那锦儿青眼有加，出府偷溜出去也总是带着锦儿，于是碧落对她越来越讨厌，那锦儿明明就大字不识得几个，平时也寡言少语，真真是像块木头一样。
　　奚拂苏倒也习惯了碧落的见缝插针：“无妨，我就随口提了一嘴，锦儿要是不想学，也不必勉强。”
　　锦儿跪了下来：“主子，锦儿多谢主子青睐，定会好好练字。”
　　“好了，快起来，这是在干嘛，小事”
　　锦儿起身，没有说话。
　　拂苏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锦儿上次让你代我去许家道谢，你去了嘛？”
　　“早早就去了，许公子说不必多谢，只是举手之劳。”
　　“是嘛？”
　　“许公子还说以后郡主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尽绵薄之力。”
　　拂苏乐道：“哎，这人仗义啊”
　　碧落：“虽说许公子虽说出身世家，德才兼备，但是郡主若是以后与他结秦晋之好，怕是旁人也会说三道四的，咱们郡主还是要找个配的东镜王府家的公子。”
　　这京城配得上的王府的人屈指可数，嫁给谁？当今太子殿下嘛？皇上是不会允许太子的权利握的太集中，嫁给皇上其他的儿子，更是不可能，那便是皇上默许他们兄弟争权，皇上都不会允许，拂苏深知自己的婚事是远嫁和亲，她微微笑道：“碧落啊，你可别跟我乱点鸳鸯谱了，我对那许家公子可没有半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