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记》INMIND

5、C5

　　横山裕的衣着颇有些讲究，烟灰色丝绒衬衫外套着光亮挺括的黑皮夹克，发型修剪得极有夜店风格，偏偏是个唇红齿白的娃娃脸，举止再怎么痞气都觉少分戾气。相较之下，龟梨和也白衬衫小马甲的工作装倒显得平易近人很多。
　　两人都不说话，维持着干瞪眼的姿势大约超过一分钟，于是气氛莫名诡异起来。
　　连店员都有些紧张地探头张望，生怕下一秒其中一方就会抄桌子打起来。

　　“您二位的套餐，请慢用。”
　　送餐小姐小心翼翼地将两份一模一样的拉面套餐端上桌，笑容甜美地多看了龟梨和也一眼，收了等餐牌快步走开。
　　横山裕咬牙狠狠地眯了眯眼，深呼吸，伸手，抽出竹筒里的筷子。
　　而龟梨和也则像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做着相同的举动，连速度都估计地分秒不差。
　　“开始！”
　　不知是谁怪叫了声，两人抓着各自的碗以饿狼的姿势一顿扑食，就着碗沿连汤带料吸吮面条的模样真真惊呆了所有围观的女士们。
　　也许是龟梨和也豁出去的决心实在太大，先前搭讪未果的OL们捂着抽动的额角五秒钟内已买单闪人。
　　这回损失大了。
　　龟梨和也边咕噜咕噜喝汤边分心地想，回来后几乎成了Por Una Cabeza的人形看板，为了店里的生意着想，这样抹黑自己的形象是否太不明智。

　　“赢了！”
　　横山裕突然重重将碗倒扣到桌上，筷子都险些被他的蛮力折断。
　　他激动又显摆地起身叉腰哈哈大笑，很快又被龟梨和也拉着衣角强制坐下。
　　“你怎么还是这么弱啊，哈哈哈~”
　　“闭嘴！”
　　龟梨和也有些窘迫地向周围受惊的食客道歉，回头一把扯住横山裕的衣领：“你不是去C市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咦？小亮没告诉你？”横山裕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任他拿自己的衣领撒气，“去年就回来啦。这里怎么说也是根嘛。我才没你那么绝情，说消失就消失，说移民就移民的……”
　　话到一半见对方松手不再嬉闹，横山裕有点尴尬地停顿了一下，“听小亮说你们成了同事，我还以为他说笑。”
　　打了个饱嗝，他拍拍手示意败者掏钱包。
　　龟梨和也拿着两张单子去服务台付款时，横山裕嘻嘻哈哈地跟了过去，从下往上打量了他一会儿。
　　“挺好，没胖，还以为你去美国做大少爷肯定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不仅回来了还学了门手艺。”

　　出了门，两人朝向阳公园的方向沿着繁华热闹的向阳北街慢慢走。
　　“你呢，在做什么？□□白道？”龟梨和也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别说的我还像个混混一样，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横山裕受不了地瞪他一眼，去拐角的咖啡店外带了两杯拿铁。
　　他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打开盖子吹散杯口香甜的浮沫。
　　草坪上有三三两两的孩童在嬉闹，老人们推着小车守在一边，手里还拿着半罐牛奶或饼干。
　　远处的湖心亭里依旧挤满了婚纱外景的新人们，五六只白天鹅聚在将谢未谢的荷花丛周围闲闲游弋，八九只金钱龟趴在为它们特制的水庙里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队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们正在竹林里野餐，隐约可见地上散落着墨绿色的写生画板，来不及收起的画架上还展示着浓墨重彩的稚嫩巨作。

　　龟梨和也就着烫口的液体忆起小时候的许多事来，模模糊糊的，虽只剩些片段，却被眼前这些陌生又熟悉的景物勾勒出来。
　　兀自沉浸间，横山裕打破了沉默。
　　“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你还记得吧？”
　　“……KIDS？”龟梨和也转过头，他记得很清楚，但说的时候还是有些莫名犹豫。
　　“恩，我盘下来了。”
　　应该就是买下来的意思，龟梨和也的表情中没露出多少惊讶：“恭喜。”
　　横山裕也少有的没用多少炫耀的口气继续道：“生意不好做，半年前改名叫‘KISS’后，倒是很对女性顾客的胃口。”
　　他把底下的小半杯拿铁晃匀，一口饮尽。
　　“当然还有几位驻唱的功劳。”
　　他又停下来，观察着龟梨和也的神色，后者还在小口喝着杯里的液体，无甚反应。
　　“……你突然回来，是因为赤西的事？”
　　这次的问题显得格外含糊又小心，横山裕习惯性地把手里的空纸杯捏扁，正四下搜寻间，已被龟梨和也一把抽走，连同他的一起投到两米外的果壳箱中。
　　“我回来，纯粹是服从总公司的安排，至于老朋友的婚礼，”龟梨和也起身，看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漫不经心地往回走，“确实也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