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记》INMIND

6、C6

　　送走横山裕，龟梨和也又去锦户家的漫画屋窝了一小时。
　　小屋还是原来的样子，红色的沙发隔着木质书架，间或点缀几盆绿萝，放着小野丽莎的歌。
　　锦户萤子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白发整整齐齐地梳理过盘在脑后，还是那条长长的杏色碎花裙，若不是冲他笑起来露出那几道深深的鱼眼纹来，龟梨和也恍惚觉得时间之河未曾泊泊流淌。

　　“小和回来啦。”
　　他唤了声[萤子婆婆]，后者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了一番家长里短，从[爸妈都好吧]到[这几年在国外吃了不少苦吧]，从[怎么还是一个人呢]到[小仁都要结婚啦，你和小亮要抓紧啊]。
　　说道最后他还是没能逃开赤西仁的名字，仿佛如影随形，走到哪里，人们总能从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说起来，小仁那时候还从店里拖走了一只沙发呢。”锦户萤子似是回忆至什么有趣的画面，嘴角大大地扬起，“很认真地说是为新房准备的，呵呵，那时才几岁的孩子呀，吹牛都不打草稿。”
　　老人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也不知思绪飘了多远，没注意到龟梨和也在背阳处缓缓垂下眼帘，翻页的手顿在半空中。

　　赤西仁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两点的光景。
　　黑木明纱正低头在推拿台边收拾器具，听到厨房里传来响动，从珠帘后探出半个身子来：“阿仁，三点约了去试礼服，你没忘吧？”
　　赤西仁应了一声，继续闷头吃饭。
　　饭菜是黑木明纱刚刚热过的，他基本每天都是这个点起来，晚上八点又出门了，作为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夫妻，两人间的交流出奇得少。多数时间赤西仁只是回来睡个觉，醒来后会随便找些东西吃，之后又把自己关回房间填词谱曲，或者疯狂打游戏。
　　昼伏夜出，活的就像个吸血鬼一样。
　　黑木明纱却隐隐觉得他是想避开这个镇子上的人。
　　这方生他育他的土地让她充满好奇和感激，却又藏了太多秘密。

　　“走吧。”
　　赤西仁打理过乱糟糟的头发，披上外套站在门口穿鞋，转头看向身后的未婚妻，“晚上去外面吃饭吧。”
　　黑木明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容易满足，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笑容竟怎么也藏不住。

　　婚纱馆是气派的三层落地窗建筑，除了左右两边的模特展示，二楼三楼中央的礼服试穿大厅也能从楼外一览无余。
　　对门两家婚庆策划公司、婚车租赁展示中心与转角处的摄影馆，俨然将这一带打造成甜蜜新人聚集地。

　　“甜蜜个屁。”
　　山下智久对着电脑边修片边打哈欠，起身往咖啡杯里接了点热水，不屑地转动滑鼠放大屏幕里的照片，指指新郎的嘴角，“肌肉僵硬，根本就是在假笑。”
　　“不会吧？”户田惠梨香几乎把脸贴到了屏幕上，“感觉新郎新娘互动很多啊，怎么会不高兴呢？”
　　“笨！”山下拍开她的脑袋，点开下一张待修照片：“你看他母上大人的眼神，高兴中透出几分凶悍，满足中露出一丝欣慰——明显是逼婚啦，逼婚。”
　　户田斜睨他一眼，双脚蹬地滑开转椅回到自己的工作桌前：“鬼才信你。”
　　山下也懒得和她再辩，喝了口咖啡，抬眸间视线竟凝固了一般，怎么也移不到别处去。
　　“明天出外景的镜头你放在哪个包里？”户田翻了会儿摄影包不见身后人回应，转头顺着他的视线落在对面婚纱馆二楼的大厅里，“咦？那不是前几天刚来过的黑木小姐么？”
　　她饶有兴致地滑着转椅向前企图看得更清楚一些，就见原本背对着他们的新郎几步坐到窗边的银色皮质沙发上，侧头向他们看了过来。
　　“……赤西？”她顿了一下，眨眨眼，定睛又确定了一次那张脸，急忙向山下胡乱招手道：“P,P,P，那个不是赤西仁么？以前和你还有龟梨组过乐队的那个？”

　　龟梨和也下午刚进店门就被锦户亮神秘兮兮地拉到一边。
　　“你的小学弟等你很久咯~”边说边朝等候区某位低头翻阅杂志的男性顾客努努嘴，锦户亮眼露揶揄，“呐，你到底对他施了什么法？人刚回来就赶来扑倒你……呕……”虽有防备也没能逃过龟梨和也的一个肘击，“咳咳，真是，十年如一日——够专一！嗷！”这次是踩脚。
　　“午饭盐吃多了吧，这么闲？”无视他泪光楚楚的撒娇，龟梨和也从挂钩上取下工作围兜戴好就朝工作区走去。
　　“学长！”
　　没走两步就被某人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