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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雍和二十三年的最后一日,望春巷,满堂醉。
      酒坞的帘子被风刮的飞起,向来开至半夜的铺子,今日格外早的的关了门。
      平时溢满酒香的巷子今日只有寒风的凛冽,坞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醉醺醺的老头打了个酒嗝,熏得少年满脸酒气,青年满脸无奈,不见丝毫嫌恶。
      那老头又仰了口酒,仰卧在亭地,一手撑起身子,他瞧着对面的少年轻声哼了哼,曾经的雪白团子如今已可做香闺的梦中客,他醉眼朦胧的说道:“承戈,你如今已双十及冠,这加冠礼为师已为你行完,我与你父亲相商,承戈戾气太重,可家国不宁,山河未定,望有朝一日能中原北望,于是为你取望山二字。”
      段承戈叩了叩首,那碗满堂醉一干而尽。
      他只觉一碗酒下去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烧着,年少的沙南已成了梦,猛虎啸林也不慎明朗了,唯有沙南的沙奴和猎狗还尤为清晰,直至京前也未曾敢忘记。
      醉老头敲了敲手边的木匣,示意段承戈打开,段承戈放下酒碗,拿起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把剑,剑身流畅,泛着凛凛寒光,吹可断发,剑柄赫然二字:鲸吞。
      他眉梢上挑,微微惊讶:这可是传闻古老先生铸的最后一把?”
      醉老头点点头,轻轻啜了口酒,笑道:
      “老头子与你本无这师徒之情,但你偏承了那明月之义,我又失了他人之信,只得盘桓这京都七年,助你羽丰翼满,如今猛虎不日归林,我也是时候归还这自由身了这把剑,也算全了你我的师徒之情。”

      段承戈嘴角微抿,硬朗的眉角被灯染上暖,他跪坐叩首:“自是缘分注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还望先生保重。”
      说罢,叩首三重,声声回响。
      老头喝完最后一口满堂醉,起身穿上蓑衣,拿起自己的酒壶与破布乱缠的剑,趁着雪染岁暮,灯染夜阑,跨步走出了这方寸之地。
      他打开了酒坞的大门,身子已探出大半,却于最后一步回首,神情庄严郑重:“望山,京都已是一池烂泥,这腐朽的王朝分崩离析,那位对功臣的容忍已是到了极致,然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他略微停顿,讽刺的笑一晃而过,
      “那崔二若落入这污泥,崔家势倒,又是那样一副相貌,京都最是见风使舵,这芙蓉滟月,怕是不少人盼他坠下云端。”
      那肃穆的神情一晃而过,彷佛从未出现,老头嘴角又重新挂了笑,彷佛那大逆不道的话从未说过,不等段承戈回应,便大步向前走去,走向那天外之地,他嘴中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白苎新报入微凉,春蚕食叶响回廊,
      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乡。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卷路茫茫。
      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风雪顺着门廊嚎呼的灌进坞内,亭子内杯盘被吹的叮当作响,剑也在匣子里清鸣着,段承戈乌发被风吹的张扬着,那双眼黑如深谭,里面含着危险,直让人害怕,似是匍匐着的虎在黑暗中隐约露出獠牙,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凶狠与戾气。
      段承戈将手里的酒壿在小几上轻轻一磕,拿起匣子里的霜寒,倏地站起,剑花翻转,气势磅礴,坞内的红梅簌簌而下,像是一场艳丽的腥风血雨。
      狗皇帝十年前不仁不义,如今又要故技重施!
      他深思不属,手中的霜寒越舞越快,脚下的雪席卷身旁,寒风凛冽的吹在脸上,可吹不冷他心中十年来积压的屈辱与怒火,段承戈深感无力,沙南的猛虎被栓成了大猫,他成了父亲的脚镣,沙南等不来年轻的统帅,父亲等不来儿子,京都只有泯然众人的段承戈,只有兢兢业业的段司市!
      门廊前有人一晃而过,段承戈猛然回头,眼眸锐利,遍身杀气,将霜寒猛地一掷,死死的钉在了门上,门前滚出个人,十五六般大小,身上穿着一袭白衣,眼睛水汪汪,圆润润的,雪白的脸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冻的通红,胆子小的一点都不像他的主子。见到是他,段承戈才缓缓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那少年见段承戈盯着他,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朝段承戈作揖,他声音还带着稚气,说话却一板一眼:“打扰郎君了,我是崔二郎君的贴身侍从严澈,今日除夕,郎君命我取桃花浪来。”
      段承戈自然认得他,自老头开了这酒坞,崔家每逢除夕,雷打不动,必要提一壶桃花浪去。
      他轻轻颔首,语气平淡:“老头不在,我替你拿。”说罢转身进了酒窖。
      严澈愕然,他想说他自己来,可还未张开嘴,段承戈只剩了拐角处的一片玄色衣角。
      刚才舞剑舞的风雪乍起,梅雨乍泄的人好像不存在,如同严澈看花了眼,那分明还是保守刻板的段承戈。
      直到严澈接过酒,段承戈与他一同出了酒坞,与他同行至藏北侯府的门,又默然不语的转身离开,他还没缓过神来,崔晏月从一旁接过他手中的酒,轻轻撞了他一下,那张大脸横在他眼前,崔晏月眉眼艳丽又干净,眸子里含着星辰,波光粼粼,星光灿灿,纵谁看了都要晃神一下,恨不得将有的都捧在他眼前。
      偏偏严澈苦着脸,一手轻轻推开眼前的这张大脸,他小声说道:“郎君的美貌世人皆知,只是我自小陪在郎君身边,这,这已然不起作用了。”
      崔晏月抿唇笑笑,揉了揉严澈的头,他笑着说:“让我猜猜我们阿澈怎么了。”
      严澈摇摇头,那双犬儿般的眼瞧着崔晏月,他悄悄瞧了瞧四周,然后和崔晏月咬着耳朵
      “郎君,我刚刚在酒坞看见了段承戈。”
      崔晏月微微挑眉,这有什么稀奇,整个京都都知道段承戈嗜酒如命。
      严澈紧接着道:“我看见他在坞内舞剑,宛若武神降世,简直能和大郎君的刀法相比。”
      说罢他又摇摇头,“不不,还是大郎君更好一些,大郎君文武双全。”
      崔晏月脑子转了又转,便明白了,他轻轻一哂,段承戈当年倒是听进了他的话,转头认真嘱咐:“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言于他人。”
      严澈忙点点头,他虽单纯,脑子却不笨,此时也回过神来,段承戈如此,怕是藏拙,一旦另有人知晓,段氏危矣。
      说罢二人进屋,同母亲,长嫂还有小玉儿一同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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