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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藏北腹地边界,大雪纷飞的下着,周遭寂静的只能听见寒风的呼啸,百草尽折。

      崔江初一口接一口的抿着甘州酒,和身后的将士伏趴在雪地里。这场雪来的不妙,他们被困在这三天了,罕谷的兵每天都在搜查他们,若是平常,再挺个三天也没关系,但是太冷了,他在藏北很久没经历过这么难熬的冬天了。
      崔江初抬头看了看天,灰压压的,瞧不见太阳,没法判定是什么时辰,但他知道,他们等不来援兵了,也许藏北也如突然起来的这场雪般变天了。
      他用布缠了缠手上的弯刀,反复弯了弯指节,将酒挂回身侧,对身侧的严崇道:“传令下去,稍作整顿,不等了,冲出去。”
      严崇低声应了,向后快速划了划手势,又安静的伏回崔江初的旁边。
      崔江初看了看身边的副将,严崇的眉眼挂满了风雪,少年坚毅的面庞没有丝毫畏惧动摇,但该说的话还得说,崔江初的拇指转了转扳指,他敛着眉道“山从,一会儿你别跟着我们跑,你向着藏南山跑,绕过阑江,替我回藏北营看看。”
      严崇脸色一变,攥着刀的手也紧了紧,他正要开口反驳,崔江初就制止了他,他轻轻的拍了拍严崇的肩,略微停顿,语气凝重:“营里怕是出乱子了,你回去找我爹,若是找不到,便见机行事,藏北军再无战功可封,京城里的豺狼要呲出獠牙了。”
      不等他说完,严崇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沉默着不说话,使劲的摇摇头,郑重又认真:“我是您的副将,断没有弃主而逃的道理。”
      崔江初没再理会,他团了团雪塞进嘴里,带着众人起来,他侧身凝了眼严崇,那平时温润的眉眼具是凌厉,“若你还认我这个主子,就给我滚也滚回去,替我守好家人,你我主仆自有相逢的一天。”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率人走入藏北腹地。
      严崇遥遥望着着走远的大队,用雪狠狠的抹了把脸,深深吸了口气,向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去。
      京都
      天飘着雪,偏生京都地处偏南,一到着临近年关的日子,随雪而来的便是那大片红梅的盛放。那明艳艳的梅映着红彤彤的灯笼,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息。
      再说这京都的另一美景,自是那高高悬在天上的人间月,崔晏月。只见少年打马而来,一身红衣,烈烈的宛如冬日中的火。凡所过之处,自是红袖相招。
      可崔晏月自是没时间再与小娘子们打情骂俏,阿娘此刻传小厮让他回去,自是那软趴趴的怂东西又找他爹告状了,崔晏月恨恨的想,怎得没让人多揍他两下,那混账东西!
      越想越气,手中打马的速度更快了。
      且说崔家世代为将,卫国安疆。偏生出了这样一个纨绔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君子六艺样样不懂。
      人言道:琴台廉月崔江初,芙蓉滟月崔月奴。
      崔家二月,一个一把弯刀声震藏北,一个容颜昭昭艳名远传。
      崔大公子有多温润如玉,崔二公子就有多浪荡风流。
      此时人们口中的芙蓉滟月正老老实实的跪在母亲身旁,侯夫人气得围着他直转,一手点着那人间月的脑门,一手持着手绢捂着自己的心口:“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个冤家!”没等气喘完,就娇弱的晕了过去。
      云阳侯在一旁目瞪口呆,他状还没告完,断官司的人便晕了过去。那藏北侯夫人据说耍的一手好鞭,便是爬两座山,溜十圈马都不会喘的,如今就这样轻飘飘的晕了过去。
      藏北侯府上一片混乱,那崔二竟还跪在地上扯着他母亲哭,一手搂着侯夫人,一边哭的肝肠寸断:“阿娘,都是孩儿不孝,孩儿不应该与那云阳世子还手,不该救下那被轻薄的女子,孩儿下次定老实受着,断不会再让云阳侯为难,呜呜,阿娘,您别吓我。”
      侯府的门还大敞着,若说换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这地上哭,那定是让人瞧不起的,可哭的是崔晏月只会让人怜惜,那微微向上挑的的眼,眼梢子通红,里面还含着莲湖里颤巍巍的水,连那雪白的面与颈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绯色,直教人多瞧一眼都觉得羞。
      大伙将事情听明白了,只觉的崔晏月虽不如他大哥,却还是好纨绔,可那云阳侯世子却不是个东西,大伙看着晕倒的侯夫人和崔二更加觉得怜悯,父兄为国血战沙场,孤儿寡母却被如此欺负。
      云阳侯站在那里遭人指指点点,他瞧着这幅景象气得直说不出话,他抬起手想要说话,最后却冷哼一声带着管家与侍卫佛袖而去。
      人群中一个普通男人,微微一笑,也转身而去。
      藏北侯府散了铜钱,将人感谢便关了大门。门内的崔晏月泪也收了,侯夫人的眼也睁了。侍从们纷纷将两个主子扶起来,侯夫人的侍女拿手绢拍着她身上的灰,微微嗔怪道:夫人也不注意形象,待世子夫人回来又该将婢子们好一通数落。侯夫人的身子微微僵着,就连崔晏月也垮了脸。
      侯夫人最怕像她姐姐般大家闺秀的儿媳妇!
      崔晏月最怕胜似他母亲般的大嫂嫂!
      侯夫人与崔晏月同时说话:
      “月奴”
      “阿娘”
      两人纷纷知晓了对方的意思,同时变了脸:
      “老不知羞!”“小不知羞!”
      “每次都让我顶锅!”崔晏月气得脸色通红。
      “每次祸端都是你惹的!”侯夫人毫不退让。
      “你前一阵子还踩死了云阳侯夫人价值千金的花,还赖到了我身上!”侯夫人没想到他还翻旧账,嘴硬道:“那你这次的围还是我解的!”
      二人僵持不下,再次异口同声:
      “便让嫂嫂来评评理!”“便让初容来评评理!”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看着温婉柔顺的女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郎君正站在门廊上,小郎君朝侯夫人的方向作了作揖:“问祖母安。”
      又歪了歪头看向崔晏月,他语调活泼,不失顽皮:“二郎又给家里惹祸啦。”
      他问着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眼里分明是幸灾乐祸的不怀好意。
      他身旁的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柳眉微蹙,语气嗔怪:“怀瑾不可与你小叔父无礼。”
      崔怀瑾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崔晏月母子二人站在一侧指着崔怀瑾嘀嘀咕咕;
      “小玉儿这顽皮的性子分明是随了你,你大哥打小乖觉,万万没这般活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像个锯嘴葫芦。”
      崔晏月嘴里含着块琥珀糖,含糊不清的争辩:“自然是随了阿爹,阿娘你每次和阿爹生气,不允阿爹进房,阿爹就什么也不说守在门边。这么明显阿娘你都看不出,真笨!”
      侯夫人作势锤了他两下,可眼角却温柔的弯着,他轻易躲开,走到崔怀瑾的身旁,朝长嫂作了礼,便带着崔怀瑾玩了起来,二人蹲在红梅树下竟认认真真的堆起了雪人来。
      初容走到侯夫人身边,柔柔的行了个礼,又将手中银掐丝手炉放入侯夫人的手中,她认真的看着侯夫人:“阿娘勿要久站,正处寒冬,恐是累及旧伤。”
      侯夫人手握暖炉,望着梅树下的两人,眷恋又温柔,她微微叹息:“阿容,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日呢,这月云阳侯已是第三次了。”
      初容微微敛眉,同样望着两人:“不管几次,若是没有那位的默许,谁敢找云阳侯府的麻烦。”她稍稍停顿,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望向侯夫人“不过还望阿娘下次遇见他找上门来,能换个法子或避上一避。”
      侯夫人那些愁绪忽然消散,她身子微僵了僵,她这大儿媳不必说什么就让她想起当年的女夫子,天杀的,这京都第一才女也不知让崔江初灌了什么迷魂药嫁进了他们家来,侯夫人满脑子都是怒离京都,马奔藏北前被这些礼教支配的恐惧。
      她正打算开口辩解些什么,初容抬手拂了拂她锦裘旁的雪花,笑得温柔,如那遥遥挂在枝头的白琼梅花:“以后凡此诸事,不必劳烦母亲,阿容自会去做,今时不同往日,母亲只管安心。”
      侯夫人一瞬间百感交集,只觉的造孽,这京都第一才女,名门闺秀的典范也就此被她拉下神坛了。
      初容看着侯夫人纠结的脸,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轻轻回抱着侯夫人,嘴边含着笑意,语气温柔的令人安心:“那些虚名在我拥有您,江初和月奴还有小玉儿后,我便都不在意了。试问谁家的姑娘能拥有如此婆母,郎君和小叔呢。”她微微站直身,两手与侯夫人相握:“阿娘,若不是您,这辈子母亲都只能活在我的想象中了。”
      侯夫人情不自禁回握了握初容的手:“傻姑娘,说这些做什么,我崔家有你做儿媳,是我崔家的福气。”
      崔晏月和崔怀瑾早已堆好了六个雪人,各有形态,却让人能够清晰辨认,分明是崔氏一家。
      崔晏月环着崔怀瑾与雪人相对而坐,静默无声,世界静的只有大雪盘桓而下。
      崔怀瑾率先打破静默,他愣愣的望着天:“阿月,阿爹和阿耶这次也会好好回来的对吧。”
      崔晏月望着廊下相扶的两位夫人,温柔的笑了笑,不容置疑的说:“会的。”
      因为这里还有英雄的温柔乡,是英雄的心归处。
      他们所护的山河,都有男儿们的梦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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