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莳蘭

16、麻醉

　　十六 麻醉
　　“就这儿，你是....”雷无桀抬起头，却瞬间被那双眼睛惊吓到。
　　“那个...有个叶心叶警官 ，你看到他了嘛？”方洛着急的将捡起来的单据一股脑的塞给他，目光一扫而过单据的名字就看到了他火急火燎要找的人的名字。
　　治疗费、手术...处理....萧河.....
　　“你是天启集团的人，他怎么样了？”方洛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原本道歉的姿态都变成了气愤。
　　“萧总没事，叶...心也没事，不过，他受了重伤，正在进行手术，还要等一会。”
　　方洛靠在墙边，仿佛下一秒就要滑落在地上，他半低着头一遍遍说着什么，雷无桀凑近才听得几分真切。
　　“我明明今天中午去找他，但他不跟我走，不跟我走...我去找他吃饭的，没想到.....”
　　半晌后，雷无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方洛的肩膀安慰道：“是意外，你也别太担心了，没有生命危险....”
　　方洛感觉肩膀一沉，下意识将雷无桀的手用力拍掉，他拽着雷无桀胸口的衣襟，后者一怔觉得他力气忽然大的惊人：“你们家萧总没事，你当然只会上嘴皮碰下嘴皮，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伤的又不是萧河！”
　　“我劝你现在，立刻，放手，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现在这里是医院，我不想跟你动手，换句话说，两个躺着的人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儿猴急什么？”雷无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完全不在意这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揪着他，不管多大力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他打不过的人，他不是怕，是给萧瑟和无心一个面子，或者，是冲着这双眼睛，留个面子。
　　似乎是戳到心窝子，方洛哑然突然不知是说些什么好，两个人的电话铃声突然同时响起，好像是为之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做了些许的缓冲，雷无桀忍住了拳头用力点了下手机屏幕。
　　雷无桀边说边往外走，再没回头一眼：“喂，哦，苏秘书，我这就来在楼下等我，萧总没事，小伤。”
　　方洛接到的是一连串的电话，从家里他爸到刑侦支队、区派出所、交警大队再到快递公司的接了个遍，无心没有家人，所以不论是就职还是备案填表，紧急联系人都只有方洛一个人。
　　大家得知消息以后，无心的电话也一直占线，迫于眉睫下，急于确定叶心生命安全之下，一股脑的都拨给了紧急联系人。
　　“人没事，只是受了伤，我说你们派出所和刑侦支队还有交警不应该是一个知道了都应该知道了嘛？怎么还给我打呢？什么三条线路互不相干！干活的时候没看你们互不相干！去去去，让你们张队接电话！”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上级呵斥下级正发脾气呢，其实方洛只是跟他们认识的久了，西区、南区派出所，市局刑侦队，都跟他爸相当熟了，方洛曾经也想过去当警察，却被方爸一直压着，不愿意让他去，总觉得是个裤腰带别脑袋的活，方家有他一个伸张正义就够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
　　同一时间不远处张队快步就赶了过来：“我来了，有什么就跟我说吧。”
　　“张正平！你就这么给我保护的人？保护出来车祸！？”方洛没大没小，急的眼红，完全忘了这里是医院。
　　“洛子，你别急，事出突然，何况，这个任务是他自己接的，谁拦得住？再说了，进了市刑侦，什么问题都有可能发生，你应该清楚的，你自己为什么没进派出所，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张正平前半句安抚，后半句强硬。
　　方洛愣了一下：“自己？”
　　“是啊，而且，这件事看上去并不单纯，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故意的，所以，从监控上看，只是一起意外车祸，而且....”
　　“而且什么？”
　　“过多的细节我不会说的。”
　　“...”
　　“我在上楼的时候看见他门家安保部的总监了，听说俩人都受伤了，洛子，有句话我想问问你。”
　　张正平想要掏根烟出来，才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医院，又悻悻的塞回了烟盒，他呼出一口气，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跟他父亲也合作过很多次，一同拿过功，也论过过，这几年方洛的确变化很大。
　　“您说吧。”
　　张正明抿了抿嘴，问：“这几年给你介绍那么多女朋友你都不愿意...是跟叶心有关系吗？还是...”
　　方洛一怔，还以为是关心年轻人思想建设，结果居然是这个方面，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方洛被问的心颤，他目光飘忽始终没有看张正平的眼睛，片刻后才用着几近平稳的声音回答道：“没有。”
　　那躲闪的目光没有逃离常年因从事刑侦工作、观察敏锐的张正平，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确实很严重，方洛生的普通，却单单是那双眼睛漂亮的很，以前透着一股子单纯，现在...仿佛是在尘土里待久的那么一颗琉璃珠，蒙上了一层沙子，让人有时候看不真切。
　　张正平呼出一口气来：“行吧，那...过几天再给你介绍一个。”
　　“叔，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别折腾了，你看我要什么没什么，工作一般、长相一般，还不懂情趣，哪家姑娘愿意跟我，您和我爸还是省省吧。”方洛轻描淡写的说着，面色却越发的凝重，他一颗心揪在亮着红灯的手术中三个字上，时隔七年恍若隔世。
　　七年前的手术室门口，他送走了一个曾经光鲜亮丽、朝气蓬勃的生命，而今天，他却极力的忍耐着所有的情绪，只为着不想让别人发现什么。
　　“好吧。”张正平坐在方洛身边，侧目打量了他一眼，不想...谈恋爱...
　　“我查过叶心的资料，我动用了所有我能动用的人脉关系，都没有查到丝毫，有关于他的信息，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欣赏他的能力，他也为我们局里立下过功劳，但是，市局无法接受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而他那张名叫‘叶心’的身份证，据我所知，还是你和老方走关系弄来的，如果我和你们不相识，那么以一名警察的身份，我完全可以怀疑你们拐卖人口，甚至...更多。”
　　张正平一口气说完，这大概就是警察、不，一名资深刑警的职业习惯。
　　方洛抬起头看着他，的确，他难以反驳张正平说的每句话，甚至他抠着每个字眼都难以找到突破口去回击，无心没有身份这件事，是实打实落地的。
　　“好了，这些话，我也不是头一次说了，之前跟你爸我就说过了，我愿意相信你，也愿意相信老方，何况，叶心的身手也真的非常好，功勋累积，可能假以时日真的能转正。”
　　方洛没再说话，他觉得明晃晃的灯映的他眼花。
　　手术灯灭，随着开门的声音，方洛即刻奔过去。
　　“叶心家属，深度清创三十一处，最长缝合5厘米，还好是挡风玻璃比较厚，不然再薄点的真的很容易清不干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稍后转ICU，家属去办住院手续。”
　　方洛闭了闭眼靠在了墙边才站住脚。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无心全身麻醉根本动不了，但强大的内力在体内跟随着心脉流转，头晕的感觉丝毫没有减退，眩晕感连带着被几只手摆弄身体，就好像是在这张手术床上翻烙饼，但其实，只是被侧翻过去，咽喉被固定住一根管子，咯的他舌根发疼，眼皮微微露出一条缝隙，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浑身乏力，全身没有一点知觉，让他心里发憷，好像刚刚处理伤口时的疼痛全然没存在过，耳边好像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器械发出的‘滴滴’的声响。
　　沉下心来，感觉好像门外有人呼喊着萧瑟的名字，他晕倒了，无心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无心被推进11层ICU重症监护室，萧瑟在八层普外病房，俩人隔着两层，方洛来往11层，开始进去过一次，严格消毒，穿着防护服在门外看一眼，看的他着实难受，后来就时常在门口坐着发呆，常常望着电梯间外的窗户，往下看住院部的花圃，哪里花团锦簇，是医院里唯一一点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景色。
　　汽车相撞的轰鸣声、报警器的警铃声，刺绕着他的耳畔，车祸肇事司机死在方向盘上的惨状、压在身上无心的重量、手上的鲜血淋漓，又在梦里跟过电影一样反复出现又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双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抓着。
　　“安世...叶安世！”萧瑟猛地睁开眼睛，惊恐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发梢零散的压在胸口被病号服盖住，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
　　“你醒啦？怎么样好点了没有，手别动，骨头没伤到，但是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你也是...”雷无桀正拿着萧瑟换洗的衣服放进独立病房的柜子里，手里还拎着一个暖壶，边放下边叨唠。
　　“他怎么样了？”
　　“很安全，现在在重症。”
　　听见重症两个字，萧瑟忽然坐了起来，准备往外走，不料一阵两眼一黑又跌坐回了床上，雷无桀又连忙搀扶住，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安全还在重症？我想去看看。”
　　雷无桀猜到了，这一步是一定要走了，所以他早就有所准备，他派人24h监测着11层重症监护室门口的状况，他心知肚明，那个叫方洛的男孩子除了第一天去看了一眼，之后都是在门外坐着，他想不明白，这是关心还是不关心，但就昨天在门口他对自己的样子，恐怕情绪还是有的，所以雷无桀并不想让萧瑟见到方洛。
　　这么多年，雷无桀也没拗得过萧瑟，索性他也懒得嘱咐：“去去去，你披上件衣服，但是，你这样，不知道人家让不让你进。”
　　萧瑟缓缓的站起身，特意在屋里溜达了两圈确认意识清醒才缓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