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莳蘭

15、车祸

　　十五 车祸
　　方洛站在金融大厦门前，他看着无心上了那辆车之后，丝毫没有一丝丝落寞，只是静静的看着车远去的方向，片刻后，他扬起手遮了遮并不火辣的太阳，此时此刻却灼的他眼睛发疼。
　　他掏出手机开始往外溜达，三年过去，没人知道，他褪去了当年的没心没肺的单纯稚嫩模样，但在无心面前，他还想是那个他。
　　手机拨出一串陌生的号码
　　“走了。”
　　方洛轻声说着，似乎这两个字与他毫不相干。
　　另一边，楼上的雷无桀正伏在桌边找着关于最近公司启动并购的企划书档案，而市场部总监郭浩已经被带走，加上萧瑟甩手掌柜，所以这种事只能他自己来，他招呼过来市场部的小姑娘，刚要开口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
　　“什么？！车祸？在哪里？我这就到。”
　　雷无桀将手里刚掏出来没用的调查问卷‘啪’的一声甩了一地在市场部门口大声吼着：“你们就把这种东西卷进企划档案里？！”
　　一屋子男男女女有的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有的不明所以，雷无桀才无奈的想起来，郭浩已经被带走了，他理了理头发，快步走向电梯。
　　“喂？苏秘书...对，朝医，萧总的私人司机呢？把人叫上去医院，我当面问！。”
　　医院

　　萧楚河那原本不染纤尘的西装上铺满了灰，被随手扔在一边，上边还有零零碎碎的暗红的玻璃碴，白色的衬衣胸口一大片的血迹，领口的那颗扣子也被萧瑟胡乱的扯开，雷无桀大致从来没见过萧瑟这么狼狈，甚至连带着烦躁，都很少有，那同他跟公司发火不一样；即便是在两年前他们遇见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一样。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没有？你怎么今天突然自己开车了？”
　　“....我，我没事。”萧瑟目光闪烁，却只看着光可照人的白色瓷砖地面，同刚刚的车祸现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医院的消毒水味令他难以接受，可此时这些小事都无所谓了，胸口和手上的血似乎还留着温度，汗湿的发梢零散的贴在脸颊，嘴角开裂渗出血丝，面色苍白的衬着那双眼睛却异常的红。
　　“你这手，去处理下吧。”雷无桀托了一下他有些发肿的手腕，他轻轻捏了捏，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萧瑟低着头，用手抵住，心底泛起一阵酸涩：“无心在里边。”
　　雷无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一早就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不单纯，但萧瑟不提，他便也不多问，之前喝酒的时候，萧瑟愿意说会自己说一些，不爱说的时候，几乎提也不会提，但是大多都是他负了他，如此这些，心说大家如果都是兄弟，有苦衷会互相体谅的，雷无桀自己也从来没对萧瑟说过他对他们的感受，他一直觉得无心和萧瑟之间的感情太过细腻，细腻的很难让人不去想什么。
　　急诊重伤处理室，无心正趴在床上，意识有些涣散，但背后的刺痛却依旧清晰，他睁不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快要吐出来，手指微微屈起似乎是想要抓些什么，医生正拿着镊子往外夹嵌入皮肉里的玻璃碎碴，不锈钢托盘堆起混着血水的玻璃碎，无心只觉得两车相撞的那股热浪还呼在他身后，涌出的一股股的热流，混杂着他的体力正渐渐流失。
　　医生对他初步进行了清创之后将人推了出来。
　　“进无菌手术室，初步清创完成，进来的时候确定了心肺情况，除了有中度脑震荡以外，其余没有生命危险，快！小心头！”
　　处理室的门刚被推开，萧瑟立马走了过去，他一脸焦急，只等着医生开口。
　　“你们是他家属吗？”
　　萧瑟所有的话似乎都被噎了回去，无心的家属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是他朋友，车祸一起过来的，当时我们在一起去，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边上下打量萧瑟一边说：“哦，没有生命危险，来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了，车祸造成的中度脑震荡，后背的伤很严重，清创做的相当困难，现在还不确定是否把玻璃清干净，只等手术室里深度清创看看，玻璃碴不能留在体内，否则对病人以后的健康会有很大的隐患。”
　　萧瑟扶在门边，屋内的窗帘被呼的一下拉开，窗外的光立刻就照进了这间急诊室，大门推出的器械车里还放着鲜红的，血肉模糊的玻璃碴堆成小山似的叠在不锈钢盘子里，连带被鲜血染红的手术镊子，都那么的触目惊心。
　　直到现在萧瑟才有一种晕眩的感觉，仿佛自己在一个圆球里，每挪动一下都觉得晕的厉害，雷无桀一把扶住他：“没有生命危险，你别太担心了，去处理下手腕吧，我跟你去。”
　　“白天那个男的通知他了吗？”萧瑟半靠在墙边，丝毫没有动作，他眼角湿润，眼白泛着红，他也很想离开这里，但他更怕他前脚迈出去了，后脚眼泪就要溢出来，从无心被推进重伤处理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生命危险，但即便是这样，那大片的血红和一后背的血和玻璃、那个奋不顾身的人，都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散。
　　萧瑟忘了当时公司门口只有他们三个人，雷无桀也根本就没在场。
　　“你说谁啊？跟他有关系的院方应该会想办法通知了，还有交警也会....”雷无桀话说一半，交警的人就来了。
　　“你好，交警大队，我们已经通知了刑侦支队，我想问下当时车祸现场是什么情况，我的同事们正在处理现场车辆。”
　　“肇事司机呢？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见人来？？”雷无桀没好脾气，刚刚只顾着担心萧瑟和无心才缓过神来，没见到肇事者。
　　“我们赶去的时候，肇事司机已经死亡。”
　　萧瑟整个手腕发木，听到这个消息看了雷无桀一眼，才缓缓开口：
　　“当时，我是直行车道，调出监控录像应该可以看到，那辆肇事车突然就在我过路口的时候，从右侧急速冲了出来，我反应过来踩刹车的时候都已经撞上了，当时，挡风玻璃、和前侧车窗几乎全部破碎，我当时头一怔，我朋友就从旁边护住了我。”
　　两辆车相撞，因为剧烈的冲击，挡风玻璃和车窗全部被冲碎，至朝着驾驶座和副驾驶而来，车身剧烈的晃动下，平衡感瞬间被打破，最后好在没有翻车，耳鸣、眩晕感被放大，他下意识闭上了眼，似乎已经认了命似的；
　　结果就在瞬间，身边的无心忽然侧过身来将他护在了身下，又猛地把他胸前的安全带拉紧，那一瞬间，他看到无心赤色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个人，焦急、害怕、痛苦都被无限的挤压，连同无心压下的身体一起，贴合在了他的胸口处。
　　他只胡乱的抬手紧紧抱住身上的人，摸到了一把的碎玻璃，混着血肉，混着衣服的碎布；那些细碎而尖锐的棱角刺破了他的掌心。
　　“无心！无心！叶安世！你回答我！”萧瑟几乎是在无心耳边嘶吼着，他昨天才见到他，他找了他三年，他甚至并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但他从来没放弃过，他做了这么多，今天才是他们十年来见面的第二天，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胸腔里那颗心脏急促的跳动着，他害怕，怕无心就这么闭上眼一了百了，就这么闭上眼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几年他见过很多因为车祸造成的人员伤亡，报纸、新闻、期刊，都会有报道，全世界都在说安全，他很在意，所以从来都没有违章过，甚至他深知情绪会影响人的操作能力，才招的私人司机，但今天是为什么呢？他既没有情绪波动、也没有违章，问题只能出现的那辆车主的身上，是什么人，这么迫切的想要他死呢？
　　当无心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萧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安心，两个人的身手不凡，真的遇见什么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他没想到，是车祸，而他也只是想去见一见前些日子见过的私人侦探，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想要拿回那张画像而已。
　　“别吵，萧总，我听得到，我只是可能暂时...不能动，抱歉...”
　　无心的下巴抵在萧瑟的肩膀，像极了昨晚萧瑟靠在他胸前的样子，他嘴唇开合，喉中泛着一股股的腥甜，却被他全部压了下去。
　　‘说什么抱歉呢？抱歉压到我了？还是抱歉什么？该说抱歉的不应该是我吗？’萧瑟有一大堆的疑问，却都没有问出口，因为感官和视觉的最大冲击力都在无心的后背上，以及....他眼前的车祸现场。
　　“你害怕啊？萧老板，别怕...已经没事了；真好笑，那时候你在北离，我听说你是一家客栈的老板，果然，聪明的人到哪里都很...聪明。”
　　无心想起什么说什么，有一搭无一搭的气若游丝的说着，萧瑟侧脸沾了些灰尘，无心想要抬起手替他蹭一下，却沉的仿若千金重，他才见到他，他不想死，体内的内力在第一时间护住了他的心脉，现在他也没什么力气去做别的了。
　　萧瑟没有说话，他奋力的将身上的安全带扯了下去，力道之大直把皮生生磨破，手机被震的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即便是拿起来也应该没法用了，车门锁被撞的失灵，从里边硬是推不开，他沉下心，也不管外头是否有目击者，将体内的内力汇聚在掌心，用力将门推了出去，‘砰’的一声，随着门破裂的声音意外伴随着左手手腕的剧痛，力道没有控制好，伤了手腕，他用力咬了下舌尖,强忍着慢慢的将无心拖了出来。
　　那辆肇事车的车头几乎面目全非，萧瑟草草的看了一眼司机，是个大概四十岁的男子，方向盘大片的血迹，似乎已经死了。
　　萧瑟只看着无心的伤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救护车上了。
　　“好，后续情况我会联系你的，对了，据说肇事司机的社会关系可能不太乐观，关于赔偿这块，可能...”交警做笔录的人无奈的投给他一个眼神，毕竟他们跟刑侦支队也经常打交道，一来二去也就比较熟了。
　　“单身汉？车祸，萧瑟，你觉得这件事单纯吗？”雷无桀坐在长椅上，一手托着下巴，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微妙。
　　交警大队的警员抬眼瞪了雷无桀一眼，那个意思是“我们可没说是单身汉。”
　　萧瑟只觉得又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险些摔倒，雷无桀连忙一把扶住：“你也去看看怎么回事吧，事故现场的照片我看到了，车撞成那样，他再护着你，你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能活着都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身体好了。”
　　“不行，我要等他出来。我....”话还没说完萧瑟直接失去了意识。
　　“诶！医生医生！这儿这儿还有一个，刚刚车祸受伤的！晕倒啦！”雷无桀扶着已经晕的不省人事的萧瑟，急急忙忙往急诊里带。
　　最后几个接过去的护士边推着床边呵斥，也不知道是说萧瑟还是说雷无桀：“这么大人了都还不知道自己难受喊大夫真当自己是钢铁侠了！你！不能进去，交钱去。”
　　雷无桀几乎被半推半搡着到了门外，被塞了一打单子，白的绿的，有药有治疗费一大堆，低着头一边捋着一边往收费处走，与急急忙忙赶来的方洛撞了头，一撞不要紧，手里的纸张单据全部哗啦一声撒了一地。
　　雷无桀就感觉一天都在走背字，没完没了的，从早上想溜没溜成，到现在没一件事顺心的，他下意识就要发作，脏话在嘴边马上脱口而出，结果倒是被方洛忙不迭的道歉给噎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急诊在这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