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许闲寻玥》苏亦寻

5、第 5 章

　　薛曦来到药房门口，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本来去正殿是想找殷寻要雪莲的牌子，如今牌子没要到，回药房恐怕还得一番解释，于是转身回了自己所住的小楼。
　　她坐在楼边的窗前，回想起刚才遇见李凤珏的一幕，不由自主发起呆来。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薛姑娘——”
　　突兀的呼唤自门外响起，薛曦吓了一跳，立刻自晃神中惊醒，原本撑着下巴的手猛地朝左侧一划，她的下巴额差点就这样磕在桌角上。
　　她深深吸气，险险地摸摸自个儿的下巴，这才有些不悦地跑去开门。
　　到底是哪位仁兄这么不识相的？大半夜的还跑过来串门！
　　“来啦。”她轻喊，而后下了门栓，拉开了镂花木门，一见来人，立刻变了脸色。
　　“肖兄，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肖某自然是来看看你啰。唉，一日不见，真是如隔三秋呐。”肖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而后又笑得一脸春风，没等主人请他，他便自动自发地晃进屋内。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竟然大半夜独自跑到一个姑娘家的闺房！
　　薛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你看到我了吗？”看完就赶紧滚吧！
　　她跟着他入屋，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伸手轻轻按压脖颈。
　　嗳，脖子好酸，她只不过稍稍发了会儿呆，等到她回过神来，居然已经是半夜了。大半天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脖子不酸才有鬼呢。明天得去药房给自己配副舒筋活血的膏药才行啊。
　　“来，见面礼。”
　　肖迟抬抬手，一个扎着红线的油纸小包裹在薛曦眼前晃啊晃。
　　薛曦很努力地克制住用鼻子冷哼一下的冲动，也懒得去接，只是特别随意地看了一下，然后很敷衍地问：“这是什么啊？”
　　别怪她无礼，她向来讨厌喜欢跟姑娘油嘴滑舌的男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眯眯眼肖迟虽然总是笑得一脸和煦，但总给她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她这个人一根线到底的，只要觉得不太喜欢，就保持距离。不能保持距离，那就勉强友好。
　　真的只能是，勉强友好。
　　“这是城东口著名的李氏祖传秘制舒筋活血化瘀大补膏。”
　　肖迟很热络地凑过来，依然笑得两眼眯眯，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拂过薛曦的发梢。
　　薛曦忙往旁边一闪，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哈哈！薛姑娘不要这么警惕嘛，我只是见你头发上有一律丝线，想帮姑娘拿掉罢了。”
　　“不知肖兄赠我此物何意？”薛曦口气有些生硬，显然是在赶人了。
　　“自然是用于舒筋活血啰。薛姑娘，赵某今日中午、下午曾三顾芳阁，均从窗口瞧见姑娘以同一姿势坐在桌前思考。我暗忖到这个时刻，姑娘的脖子背脊必会发酸发痛。所以，这不，给你送药来了。”肖迟眨眨眼，一幅“我很体贴吧”的厚颜嘴脸。
　　薛曦额角跳了跳，这个该死的小白脸，是在揶揄自己很傻地发了一下午的呆吧？
　　她不能发呆么？谁谁规定她就不能发呆？她只是在……思索一些问题，一些很重要的问题而已！
　　薛曦呵呵呵笑得很热情，吐出来了字里却藏着无数把闪亮亮的小匕首：“谢过肖兄。夜深露重，人行走于室外，极易感染风寒。感染风寒，则牵动五脏。牵动五脏，则伤损元气。伤损元气，则极易英年早逝啊。肖兄，我劝你还是快快回房歇息吧。”
　　结果，这些话非但没有让肖迟立刻羞赧翻脸，那小白脸反而一幅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听完后一脸兴奋地哈哈大笑一阵。
　　薛曦很是无语，这人真变态，别人在讽骂暗咒他，他怎么这么开心啊？薛曦不耐烦道：“肖兄到底何事造访？”
　　肖迟这才正色道：“我家主上有事找姑娘，不知是否方便移步花厅？”
　　薛曦心中有数，多半是为了阮上清的事吧，不过这大半夜的，明早再说不行吗？
　　肖迟似看出薛曦心中所想，轻声道：“阮门主方才呕血了。”
　　薛曦一惊，道：“你在门外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来。”
　　合上门，薛曦瞪着手上的小包裹
　　什么李氏祖传秘制舒筋活血化瘀大补膏，名字要不要这么长的。她随意拆开包裹，凑近闻了一下。
　　不过就是方了些丹参、川穹之类，连混合比例都不够有水准。
　　这种江湖小郎中制的膏药，她才不屑用呢！
　　薛曦将小药包胡乱包好，往桌上随意一丢，穿上外衣，又吹熄了外厅的蜡烛，这才开门随肖迟去了花厅。
　　当薛曦二人起身离去之时，转角处的暗影一动，李凤珏慢慢自暗影中走出，目光清冷地看着薛曦远去的背影。
　　现在要出手吗？他略略迟疑。自己本想趁夜色带走薛曦，却没想到来晚一步。肖迟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打斗起来难免会引发一番骚动。他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想等薛曦回来以后再带她离开。
　　那时的李凤珏还不知道，正是这一刻的迟疑，二人从此擦肩而过……
　　花厅之内，殷寻正立于屏风之侧，欣长的身影，竟似乎已与屏风上的青凤图融为一体，看得薛曦不由一呆。这世间还真有这样的谪仙人？薛曦默默想，难怪江湖人人都传夜冥殷寻虽狠戾非常，却仙姿玉色。甚至还有传言说殷寻是女儿身……
　　“阮上清的毒不宜再拖，可有解毒之法？”
　　这一问将胡思乱想中的薛曦拉回了现实。薛曦思忖片刻道：“难，我本打算先给阮门主调理身体，稳住体内的蛊虫，再慢慢另寻良策。但看样子这法子不行。阮门主年龄太小，恐挨不了多久了……”
　　薛曦还没说完，殷寻的手已经扣住其脖颈，他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薛曦登时感到呼吸困难。
　　薛曦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颤、发冷。殷寻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杀意，他并非仅仅只是是想要要挟她，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薛曦脑海中闪现白天李凤珏坚决要带她离开的模样，她原以为他太过大惊小怪，现在想来，果真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但……但……是”薛曦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也不是完全没救了……”
　　殷寻微微松手，依旧望着她，薛曦明白，他是在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脖颈依旧隐隐作痛，薛曦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才继续道：“我曾在苗疆古书中看过一则解毒之法，具体法子我记不清了，只记得用药诡谲，凶险异常。但现在阮门主的情况，放手一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殷寻忽地松手，眼中的煞气顿时消失无踪，他竟还露出浅浅笑意，好似刚才的事情都是幻影一般。“薛姑娘。”他缓缓开口道，“你所说的古书现在何处？”
　　这人太……可怕了，生与死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场儿戏。什么谪仙人，根本就是阎王转世！薛曦心中惊骇万分，连牙齿都忍不住打起颤来，好不容易在定下心神回答道：“蝴蝶谷。”
　　“好！”殷寻道：”我现在就派人护送薛姑娘去蝴蝶谷取书。”
　　现在？薛曦心中惊骇万分，但现下的情形，根本容不得她说一个“不”字。她想起李凤珏曾说会来找她，于是道：“殷庄主说的极是，待我回房收拾几件衣服，立刻出发取书。”
　　殷寻显然已经看出她的用意，道：“不必了，行李早已在马车上备好。肖迟，送薛姑娘去吧。”
　　薛曦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殷寻早就打算将她带离夜冥山庄，所以事先备好了车马人手。
　　薛曦愤愤地看向肖迟。这可恶的小白脸一定早就知道其中内情，竟还假惺惺对她嘘寒问暖，好让她放松警惕。
　　肖迟依旧笑脸迎人，握着长剑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薛曦跟他走。薛曦只得假意听命，准备等出了夜冥山庄再找机会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