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词》荡秋千的小菇凉

4、疯了

　　细雨纷纷，林旭双目通红，犹如野兽，眼看就要一把扑倒令姜。从昨天到今天，他不知受了她多少冤枉气，这个林蔷这是要反天啊，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顿才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妇道，竟然敢忤逆兄长。

　　令姜早有准备，一看到林旭朝自己扑来就往厨房跑，嘴上却不停，巴掌大的馒头被她三两下就吞入了腹中。

　　看着她往厨房跑，林旭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刚到门口一个白色的影子就朝自己的面部袭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感觉脸上一热，低头看着那个白面馒头滚落在自己的脚边，他的吼声震耳欲聋：“林蔷，今天就算官府来人，我也要弄死你！”

　　令姜站在灶边，手上拿着三四个白面馒头，眼神冷漠：“好啊，那我们试试，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蔡家不是还没答应和你的亲事吗？这白面馒头今日送不到，我看这亲事也黄了。”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提起这个婚事，林旭就眼睛发酸，他知道自己没有哥哥长得好，也没有哥哥有本事，他个子矮小，皮肤黝黑，村里没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给自己，好不容殷勤地往蔡家跑了几趟，蔡家松了口，他赶紧去镇上定了说亲的衣裳，没想到衣裳被林蔷先穿了，索性没有弄脏。

　　今日这白面馒头是蔡家要求的，因为蔡家大婶家老娘今天要来，这白面馒头是用来充面子的。如果蔡家大婶今日在娘家人面前落了面子，这婚事肯定说不成了，娶不成老婆，生不了娃，他还不如死了算了。林蔷嫁不出去，他可是要娶老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深呼吸一口气：“好了，我不生气了，之前的馒头你吃了就吃了。其他的不要动，等我和蔡家的亲事成了，到时候送一根钗子给你。”

　　“钗子不要，你还是再给我送一套衣服吧，要保暖的，鞋子也要。”令姜把白面馒头放回了锅里，拍了拍手：“你去跟你娘老子说，让小姑留下来。”

　　这个林旭可不依了：“那可不行，小姑腾出那间屋子可是要给我成亲的，你看这家里拢共就这几间屋子，她们母子二人占了一间，难不成到时候我和大哥在一间屋子里成亲！”

　　“我说你脑袋是不是浆糊啊，这样，你们把我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只要多放一张床就行了，我与他们睡一间不就行了。”

　　林旭还是有些犹豫，赶林芽儿他们走的原因，除了因为他们占了一间屋子外，还有那两个人太浪费粮食了，赚不了银子专门消耗口粮，他和大哥结婚要出聘礼，也会有媳妇进来，往后还要生孩子，现在世道不好，收成不佳，多一口人就是多一个负担，而且他们是两个人，坤哥眼见着长大了，以后只怕越来越能吃。

　　林芽儿未婚生子，在这家里已经呆了四五年，他们也受够了白眼，也算仁至义尽了，思虑再三，他还是拒绝了：“小姑的事情很复杂，林蔷，你别觉得我狠心，我是男人，小姑在不在对我没多大的影响，可是你，你也是林家的姑娘，知道为什么没人上门提亲吗？因为你有一个这样的姑姑。”

　　令姜不是林蔷，面对林旭的蛊惑，她面庞冷峻：“我也不是善心，只知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万一到时候家里闹出人命，你以为那亲事还能说成不？这大冬天的把人赶出去，不是明摆着就让人死吗？到时候大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谁家敢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这事，你们自己掂量吧，反正到时候出了人命，这业障也轮不到我来扛，你们，你们的子孙，你们的子子孙孙都要来承担。”

　　令姜声音徐徐，林旭听进去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现在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刻，蔡家大婶那人本来就精明得很，到时候闹出幺蛾子只怕这亲事就很难成了，反正离开春也就两个月，且缓缓也是可以的：“这事我去跟爹娘说，但是明年开春他们必须得走。”

　　“随意！”令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林旭上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竹篮子，把那些白面馒头装了进去，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那个馒头，小心地擦拭着：“还有，那不仅仅是我的老子娘，也是你的。”

　　“呵呵！”令姜冷笑一声，把一双手伸到林旭的面前。

　　林旭不明所以：“什么？”

　　“你看不到吗？上面都是冻疮。”

　　林旭这才注意到这双手，如果不看脸的话，无法相信这是一位年轻女子的手，上面除了满是冻疮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疤了，有些裂开了在流血流脓，看起来触目惊心。对啊，她是自己的妹妹，比自己小三四岁，但是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你说，他们是我的老子娘，你们是我的兄长？”令姜心中郁结，为前身不甘，也许她已经转世投胎了，投到一户好人家，父母疼爱，兄长姊妹和睦，也能吃饱穿暖，至于这些人，就让自己好好收拾他们。

　　自觉心中有愧，林旭拎着篮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后面一个灶眼上有热水，令姜吃了白面馒头之后又和林旭说了这些话，已经渴得不行了，便拿起一个竹筒舀了热水喝起来。热水入肚，浑身都舒坦了。喝完之后，又重新舀了一杯准备回房。

　　“干什么，干什么？把衣服拿去河边洗了。”林蔷的母亲姓吴，虽然是她的母亲，但是原生的记忆里没有丝毫母亲的温柔，吴氏对她非打即骂，此刻看见令姜要回屋，她赶紧跑了过来。

　　令姜端着竹筒看着她，就像拿着一个暖袋，冷冷地看着她：“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从今日开始，这家里什么活我都不干，你们爱谁干谁去干。”

　　吴氏一把拉住她，立刻破口大骂：“怎么，长本事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教训你！”

　　令姜受制于人，转身把手上的热水朝着吴氏兜头就泼了上去。

　　吴氏被烫得松开了手，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这不是滚烫的水，这天气，热水一出锅就冷了大半，眼见着没有受伤，她心有余悸地看着令姜：“林蔷，你疯了是不是，敢用热水泼我。”

　　“你就庆幸是热水吧，下次，泼的可不是热水了，那就是热油了。”好好一杯热水浪费了，令姜转身往厨房走去。

　　吴氏以为她要去拿热油，吓得拔腿就跑，看来，这三丫头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