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第267号本丸》苏牧庭

6、第6章

　　那君的“267号前审查找行动”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就结果来说，毫无进展。但与之相对的，她认识了许多来自其他本丸的审神者。他们邀她一起逛街、聚餐，偶尔去他们的本丸做客，少数富庶的审神者甚至设宴请大家玩耍。那君从来不知道审神者之间的活动如此丰富多彩，她还以为除了演练场，他们不会有交集了。

　　这天她受邀去533号本丸喝下午茶。533的审神者十分热衷于做点心，审神者们聚餐、设宴时吃的糕点大多由她制作。听说她最近在开发新的水果派，想来是希望借由下午茶的时间获取食客们的意见。

　　往常的话，那君不带刀剑赴约。267号本丸的主人不是她，携带他人的刀剑参与审神者之间的私密集会是极为不妥的，也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浦岛虎彻不知怎的缠着她要同去，还信誓旦旦保证守规矩，无奈之下那君同意了。到了傍晚，候在门口的歌仙兼定实在等不住，开了门往外瞧。昏黄的夕阳下，一个身影孤零零地正往本丸走。看到歌仙兼定，他飞奔过去，“哇”地一声哭了。

　　“主人她……主人她……！”哭得说不出连贯的句子。

　　歌仙兼定赶紧把他拉回本丸。众人见状，预感出事了，纷纷围过来一面安慰浦岛虎彻一面听他讲述今天发生的事。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他们得知整个聚会过程非常顺利，在场的审神者没有一人针对那君携带刀剑一事进行指责，更没有表露出厌恶或不快。可是在回本丸的路上，政府的人出现了。他们说有人举报那君擅自将代理本丸的刀剑带出参加聚会，需要她去一趟政府，就把她带走了。浦岛虎彻深陷在自责当中，宗三左文字让蜂须贺虎彻先带他回房间，其他刀剑则留在大厅等消息。第二天早上，政府才派人来传达判决结果。

　　“……政府决定，收缴267号本丸小判30,000枚，依赖札20只，待正式审神者回归再悉数归还。此外，代理审神者那君将被遣返现世，一个星期之内不得返回本丸。”

　　出乎意料的是，刀剑们一个个屏息凝神地听到最后，居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他们本以为一定会撤下那君，换成另一位代理审神者。

　　在他们的认知里，小判可以再攒，依赖札可以再买，一星期无审神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二度易审，那可吃不消。

　　既然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接下来只要熬过无所事事的七天就行了。

　　官员通报完结果，递给宗三左文字一封书信，带上罚款罚物离开了。是那君留的信，里面写着这一个星期的任务安排，还夹了一封小件的信，标注了“浦岛虎彻收”。小信的内容一目了然，烛台切光忠主动提出由自己转交给浦岛虎彻。

　　“她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审神者了。”他说。

　　宗三左文字显得有些困惑：“她不一直这样的吗？”

　　和泉守兼定接道：“当然不是啦，一开始啊可闹了不少笑话。擅自洗了山姥切的床单啦，以为乱藤四郎是女生啦，把鸣狐的狐狸关进笼子里啦……数都数不过来。”

　　“还有……这样的事啊。”

　　“可不是！还有更好玩的，正好这段时间她不在，就给你挖掘一下她的黑历史吧！”

　　“不……和泉守阁下，这……”

　　远在现世自省的那君连打好几个喷嚏，她抬头看看艳阳高照的蓝天，撇撇嘴，嘟囔道：“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刚回来的第一天，家人以为她犯了严重的事，丢了工作，怕她心情不好，绝口不提本丸。后来听了她的解释，发现没有想象中糟糕，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就随她快活去了。尤其是她的哥哥那柯，隔三差五地带她去校园联谊会，说是假扮他的女朋友帮忙挡掉试图搭讪的女生。

　　“……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尽管如此，那君还是答应了哥哥的请求。

　　她对那柯充满感激。

　　当初她说想成为审神者的时候，那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父母没表示反对，只是担心那君从此便与本丸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融入现世的生活。但是据说本丸工作轻松，而且每月工钱不少，可以直接兑换成现世的任何货币，再加上那君也很坚持，不愿轻易妥协，最终兄妹俩说服父母同意。那君相信，如果当时没有那柯站在自己这边，成为有力的支柱，她很可能就此放弃，并且永远不可能遇到那些性格各异、情感丰富又努力的刀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女朋友她实在装不过来了。

　　“没那个心就别去嘛。”她翻了个白眼。

　　“兄弟要我去，我又单身，哪能不去啊。”

　　“人家以为你单身，结果你带‘女朋友’过去？”

　　“我打过招呼了，他们也就想我捧个场。而且见了你他们还蛮高兴的。”

　　“……可别乱牵线啊哥。”那君扔了个抱枕过去，“我要回本丸的。”

　　“放心啦，见个面而已又没什么。”那柯像被看穿了似地烦躁起来，单手接下抱枕，说，“而且你也太把时之政府那边当回事了吧，听说还只是代理别人的本丸？”

　　“又没什么，反正领一样的工钱。”

　　“对啊，反正一样的钱，差不多不就行了。没见哪个保姆比生母还疼孩子。”

　　“但是收藏家会比制作者更珍惜藏品啊。”

　　“因为那是花钱买来的，你又没买他们。”

　　“但是我花了时间和心血。”

　　“别再花那么多时间和心血了不就完了。”

　　“总不能我一回去就对他们置之不理吧。”

　　“把该做的做了，多余的别管。”

　　“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多余的？”

　　“那得问你自己了。”

　　“我现在做的都是应该做的。”

　　“你真这么想？”

　　“怎么不这么想了？”那君有点情绪上来了。

　　“你想想，你把本丸管理得好好的，创建人说回来就回来，所有功劳全拿了，你呢？得了一个新本丸，又要从头开始，你说你乐不乐意。”

　　“都说了反正钱拿一样，又没吃亏。”

　　“那你投入的心血和时间呢？”

　　“这不就跟水果熟了拿去卖一样嘛。”

　　“所以你保证自己能像卖水果一样把那些什么人形刀剑拱手让出去？”

　　“他们……本来就不是我的。”

　　“那干嘛对他们那么上心？”

　　“这是我的工作啊。”

　　“你的工作也包括给他们带礼物回去？”

　　“……我想这么做不行吗！”她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那柯举手作投降状。

　　那君喝完半杯水，也冷静下来。

　　“没错啦，不甘心肯定是有的。”她说。

　　那柯一脸“看吧我就说”。

　　“但是，”那君直想给他一拳，“真正失败的不是将精心培养的刀剑拱手相让，而是被‘不甘心’的情绪束手缚脚，无法对工作尽心尽力。”

　　那柯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没有建议你消极怠工，而是劝你和他们保持距离。”

　　他无意识地把手放到腰上，看到那君回避的眼神，无奈地笑笑，说：“心爱的人被夺走，那滋味可不好受啊。虽然你们不是这种关系，但我敢打包票，真到了那么一天，绝不好受。”

　　“……行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她直接倒在沙发上，把头埋进另一个抱枕里，不想理他了。

　　那柯把她刚才扔来的抱枕放回去，然后揉了揉她的头。

　　“可别哭啊。”

　　“才不会。”

　　过了一会儿，那君问：“那个纹身，不洗掉吗？”

　　“嗯，不洗。”

　　“你打算一直这样被‘她’束缚吗？”

　　“不是‘束缚’，是记忆。我不想忘记因为‘她’而经历的事。”

　　“……我要是你女朋友一定闹分手了。”

　　那柯哈哈笑道：“第一，我会小心不让现女友知道这个纹身的来历；第二，我不会为了初恋抛弃现女友。”

　　“鬼信咧。”

　　“爱信不信。”

　　这次谈话以后，那柯不再带那君出入联谊会了。剩下的几天，那君去图书馆稍微查了刀剑的资料，又尽可能买了些他们可能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在家待到自省期结束。

　　不久，政府的人来接她。当时在家的只有那柯，他对上次的谈话结果并不满意，但也无法强硬地改变妹妹的意愿，心里想过千言万语，最终说出的只有这句：“累了就回来吧。”

　　那君点点头，说：“嗯，累到不行的话。”

　　然后，她回到了本丸。

　　本丸如她所愿，一切如故。多亏政府吉祥物狐之助提醒，她才想到写信安排一周的任务，还有传书信给浦岛虎彻叫他不要过于自责。

　　她最不愿意看到刀剑对自己心怀愧疚，因为那意味着面临抉择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左右为难，而难以做出选择。

　　不过自那以后一个星期，他应该已经恢复过来了吧。

　　那君回归后，刀剑们汇报的第一件事是又添了新刀，正聚在大厅等她安排房间。

　　千算万算，偏是漏了还有捡到新刀的可能性。

　　“就按日期先后分到空房里吧。”

　　那君和宗三左文字来到大厅。宽敞的空间里，分布着六把刀。他们见了她，有的正坐起来颔首问好，有的恭敬顺从彬彬有礼，有的精神充沛嗓音明亮，有的严肃认真礼节严谨，还有的立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嗯？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怎么在这里？你们日课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没记错的话，只有在特定的区域才可能遇见他们，而她的安排表里，不存在这一项。

　　宗三左文字回忆了一下，说：“他们是锻出来的，分别由青江阁下和和泉守阁下。”

　　忘了还能锻了。

　　那君吐吐舌头，有些心虚地问：“你领他们去房间好吗？”

　　“那是自然。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干嘛这么客气。”那君故作不满道。

　　宗三左文字笑笑，走过去拉过角落里一个蓝头发的短刀，说：“这孩子是我的弟弟，想请主人允许他和我住一起。我们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表情阴郁的短刀似乎没料到他的举动，惊呆的样子持续了好一会儿。

　　“小夜……左文字。”在那君回答之前，小男孩低头把目光移向地面，说，“我的名字叫小夜左文字。”说着，握紧了宗三左文字牵着他的手。

　　两人虽然没有强烈地表现出兄弟相聚的喜悦，但看上去无比开心。

　　眼见这一幕，另外两名短刀也说话了：“主人，让我们也和兄弟们一间房吧。”

　　是厚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其实在看到两人的着装风格之后，那君已经自动把他们划进“藤四郎系列”里了。

　　大厅另一隅，站着一名高大冷峻的男子，那君打量了他一番，问：“你……也有兄弟？”

　　男子点头道：“我是太郎太刀。”

　　“……哦。”

　　最后除了三条家两把刀分到新房间，其余四把全部被安置进了各自兄弟的卧房里。

　　分配完床位，那君把从现世带来的物品分发给大家。有些东西不允许带入本丸，被政府扣下退回现世，她就用临时从万屋买的东西代替。至于新刀，她想到的唯一补偿方式是亲自下厨做料理给他们吃。不料拿了礼物的刀剑也嚷着要吃，还把那君给的东西转送给新刀，自己则等在桌边眼巴巴地望着。后来新刀周围堆满礼物，厨房里围一圈的都是“旧刀”，让人简直哭笑不得。她只得改变主意，决定好好款待所有刀剑。

　　“主人，主人，让我帮忙吧！”

　　正准备材料，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浦岛虎彻。他趴在门板后边，探出半个脑袋说话。

　　看不见他的全部表情。她想或许他是故意藏起下半张脸的，因为信里她写过：“……回去以后，希望看见你一贯的笑容……”但他现在，一定在害怕被拒绝。

　　——和他们保持距离。

　　——干嘛那么上心？

　　——被夺走的滋味可不好受。

　　想到这些话，那君不由深深吸一口气。

　　哥，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她朝浦岛虎彻嫣然一笑：“好啊。”

　　但是啊——

　　没有什么，比得上他们心安那一刻展露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