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侧》倦北

3、万魄窟

　　山洞外仍旧黑漆漆不见底，三十来平的地界儿，桑行将小孩拉到身后护着，紧绷着脸跟眼前这个娇艳的女人对峙。

　　“你是谁？跟着我家小孩做什么？”

　　桑行总是因为沧吾过分可爱的脸，而忽视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家小孩？呵。”女人撇嘴，＂你也配。”

　　桑行听她话里的意思，大概是知道沧吾身份的，更紧张了。

　　他怕女人是来追杀沧吾的，更怕沧吾有伤在身，打不过。

　　于是，又把沧吾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我一般不打女人，不过惹到我的话，我可杀人不眨眼我跟你说。”

　　他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威慑力。

　　但那女人不仅不怕，还将弯刀打横举在胸前，歪头舔了舔刀刃上的血，幽幽说道:"巧了，我也杀人不眨眼。”

　　桑行:"......”

　　两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沧吾居然自己走了出来。

　　“欸？”桑行想拉没拉住。

　　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绕过女人，径直走到角落坐下，运功调息。

　　那女人只当没看见，冲着桑行又逼近两步，将手中弯刀搭在他脖子上，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滚过一圈，之后舔着后槽牙含糊说道:"长的还行，肉肯定很香。”

　　桑行皱眉。

　　“烛念，放开他。”沧吾出声警告。

　　女人遗憾地叹口气，恭敬应声道:"是，尊上。”

　　之后，她松开桑行，退后两步，摊手示意自己保持距离。

　　“咳咳，”桑行假意呛咳，借着弯腰低头的姿势，掩盖住眼中的诧异。

　　烛念！血衣鬼烛念！魔尊沧吾座下第一大杀器，她怎么提前出场了？

　　原著里，烛念出场是在沧吾出万魄窟大杀四方的时候。

　　当时她一袭红裙舞着弯刀一出手就放倒一大片，喜欢剜出别人眼珠来，光脚踩着玩。一脚一个，既变态又诡异。

　　那场景过于血腥暴力，给桑行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剧情出现了细微的偏差？他疑惑不解。

　　烛念见他面色难看，心满意足地退后两步，从地上提起一只乌漆嘛黑长得像兔子的兽，问桑行:"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给我的？”

　　烛念懒得回复他的废话，翻了个白眼，自顾蹲下来打算剥皮。

　　魔尊大人还真去给他找吃的了？！

　　这极其颠覆桑行对他的认知，要知道小说里沧吾杀人从来不用刀，他喜欢直接用手捏爆心脏、掐断气管、戳烂眼睛......

　　总之，他喜欢血肉温热黏腻的触感。

　　且比起活人，他更喜欢死人。

　　所以，沧吾会浪费时间给只见了一面的人找吃的，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眼看着烛念真要下手把那只兽撕成两半，桑行赶紧制止她说:"我来吧，女孩子不要做这么血腥的活儿。”

　　烛念:"……”

　　她看看自己尖得像锥子一样的指甲，陷入沉思。

　　随后，她将手举到桑行眼前:"你知道我用这个戳爆过多少眼珠子吗？”

　　桑行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那正好，借我用下。”说着拎着兽的肚子在她指甲上一划:"我要清理内脏。”

　　那指甲确实锋利，一划肚子就开了一道口子。

　　“留这么尖，小心扎到自己。”桑行见识过它的锋利后，好心提醒道。

　　烛念：＂……”

　　这人肯定有什么大病，她想。

　　很快，桑行就把那只兽处理干净了。他左右看看洞里唯二的另外两个人，试探着问道：＂有人能弄来火吗？生肉不好吃。”

　　烛念正好没事可做，闻言掌心一推，一丛绿幽幽的鬼火凭空窜出来，把生肉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桑行沉默地看着自己那同样被包进鬼火里的手，面无表情地说：＂这火是凉的。”

　　烛念有些尴尬，她忘记自己是鬼了：＂凑活用吧。”

　　桑行从肉上捻了一滴血给她看，说：＂不太行。”

　　“那就吃生的，别矫情了。”

　　“生肉有寄生虫，吃了会死人。”

　　“真的？”烛念眼珠子一转，突然放柔声音：＂生肉很好吃的，软软黏黏的，甜丝丝的，你尝尝。”

　　桑行提着肉后退一步。

　　烛念嘻嘻笑着逼近他。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道热腾腾的橘黄色火焰突然插了进来，将两人隔开。

　　那火似乎是从沧吾指尖冒出来的，焰身翻腾跳跃，气势恢宏。

　　“傀火！”烛念惊叹出声,"尊上，不至于动用本源吧。”

　　“无碍。”沧吾淡声道。

　　“谢谢谢谢。”桑行提着肉凑上去，自觉把它架在火上。

　　这火还挺猛，不一会儿被火燎着的那一面就滋滋冒油了。

　　桑行蹲在沧吾旁边，把肉翻了个面，问他："要不要歇歇？”

　　烛念插嘴："不用歇，天赋本源就跟口水似的，要多少有多少。”

　　桑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恭敬开口："烛念大人，您看我还有机会觉醒天赋本源吗？比如金子之类的？”

　　烛念像是看白痴似的扫他一眼说："没戏。”

　　“为什么？”

　　桑行想着要是能觉醒的话这辈子就不缺钱了，那么穿这趟书也算值了。

　　“你以为天赋本源很常见吗？千万年都未必出一个，你是个什么低贱的鬼东西。”烛念毒舌道，＂哎，肉熟了没？分我点。”

　　桑行没搭理她，提着肉默默调转身子，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什么意思！”烛念转到他对面，＂这鼠兔还是老娘抓来的，吃你一口不过分吧。”

　　“不过分。”桑行嘴上应着，却把最好的一块肉撕下来递给沧吾。

　　沧吾没有接。

　　烛念气得伸手就要拍他，却被沧吾一个眼神制止住。

　　好在桑行也不敢将她得罪的太狠，晾了她一小会儿，便默默把原本给沧吾的那块给了她。

　　“算你有良心。”烛念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唔，好吃。”

　　山洞里没有半点调料，这肉烤出来居然不腥不柴，咬一口满嘴的肉汁。

　　桑行看她吃的挺香，＂下顿吃什么？我再给你们露一手。”

　　烛念咽下一大口肉，疑惑抬头：＂你都活不到下一顿了，还惦记这个干嘛？”

　　“什．．．．什么？”桑行手里的骨头翻滚一圈，掉地上，＂什么叫活不到下一顿？”

　　“原来你不是不想活啊？”烛念用下巴指指洞外，＂那你怎么还不去噬魄？”

　　桑行皱眉，语气又轻又浅：＂我不是人吗？为什么要吃那些鬼东西？”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没底气。

　　“是......人吗？”烛念不确定地看向沧吾。

　　沧吾：“不是。”

　　桑行毛了：“我是人啊，你不是把我救回来了么？我怎么不是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捂胸口上，想用心跳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可等他捂上之后，却发现那里一片寂静。

　　他愣住，茫然地看向沧吾。

　　沧吾眼神平静，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烛念倒是理解他，宽慰道：“出去随便抓几只魄吃一吃就好啦，抓不着的话你求求我，老娘心情好就会帮你，死不了哈。”

　　桑行听着她的话，把头转向洞外，那里漆黑一片，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他就这么死了？

　　连人都做不成了？

　　还得去生吞活剥那些长得像人的鬼东西。

　　那吃完之后呢？就再也回不去了吧。

　　毕竟，再回去，他就是一个吃过人的怪物了。

　　这些念头在桑行脑子里癫狂四蹿，撞得他太阳穴酸疼难耐。

　　“有其它办法吗？不吃人的那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冷硬，语调甚至泛着刀锋上冷硬的金属光泽。

　　“嚯。”烛念笑的嘲讽，“还当自己是人呐？”

　　桑行默默看向沧吾，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可沧吾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便自顾闭目运功调息去了。

　　看来还是得吃人。

　　桑行原地坐下，想了好半天，自嘲一笑：算了，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完事，他坦坦荡荡往地上一躺，开始摆烂。

　　烛念走过来蹲在他身旁，伸出一根指头戳他，问：“真不吃啊？”

　　“嗯。”

　　“哟，墟川头一份，舍己为人大好人呐，值得敬佩。”

　　桑行懒得听她阴阳怪气的调子，翻了个身不再搭理她。

　　烛念戳着他玩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干脆出洞做自己的事去了。

　　一日过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它，桑行觉得自己头昏眼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烛念从外头回来，路过时踹他一脚，问道：“你脸白得跟涂脂抹粉似的，再不吃可就真没了。”

　　“谢您嘞。”桑行道。

　　见他仍旧拒绝，烛念这回倒是没有阴阳怪气他，反而多少生出些敬佩来。

　　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坦然等死的。

　　“尊上，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去。”烛念走到沧吾身边，恭敬说道。

　　沧吾睁眼，转头看向桑行。

　　烛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用颇有些可惜的口吻说：“最多再撑一天。”

　　这话桑行也听见了，他有些无奈：“你声音可以再大点。”

　　烛念撇嘴：“你赶紧死吧，等你死了我跟尊上好早点去长瀞鬼渡。尊上已经为你耽搁不少时间了，都没法好好休养。”

　　桑行倏然起身：“你说你们要去哪？”

　　“长瀞鬼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