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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流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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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回暖,割去荒草的土地上,野草开始渐渐出芽,茅屋前有了零星的绿色。
晓寒在这儿已经住了三月有余,每日除去练功便是读书,寒江怕她无聊,托大师姐霜凝从山下买了一对白尾雀,偷偷送给晓寒,满心希望两个小家伙能给她解闷,晓寒本就嫌山雀叽叽喳喳吵得慌,并不想收下这两只白尾雀,寒江便乘晓寒练功的空隙,悄悄将鸟笼挂在了房檐上。
但寒江再来时,房檐上只剩下空空的鸟笼。
寒江急匆匆去找屋内正在读书的晓寒,急道:“师妹,我送你的鸟儿呢?”
晓寒撇撇嘴:“这不在这儿么?”两只白尾雀正相偎在窗台一处,感情甚笃的模样,“你偷偷将它们挂在我的房檐下,我本想把它们放了,大概是惧怕山中的鸟雀,它们也不肯离开,日日栖在我檐下。”
“还好还好。”寒江感叹钱没有白花。
“我觉得两只鸟儿很通人性,即使开了笼门,它们也没有离开,待在这儿也挺好,给我做个伴。”晓寒苦笑,指着两只白尾雀“这只取名‘大吉’,这只呢取名‘大利’。”
寒江干笑两声:“师妹名字取得好啊。”
晓寒放下手中的书:“唉......我在这可太无聊了。”
寒江点头称是:“是啊,起初我还怕你溜走,没想到你居然硬生生留在了这儿。”
“我既然答应了师父,我就不会逃。”晓寒说得理所当然,其实刚开始也是天人交战,孤独、寂寞、委屈各种情绪都在心头萦绕,所幸还是将负面情绪都压制了下去。晓寒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快变成老乌龟了,整个就是心如止水。
寒江大大咧咧坐在椅上,说得漫不经心:“我要是你,我就跑了。白露已经下山两个月了,不过,也没什么消息就是了。她自己说是历练,但大家都知道她为了什么。”
晓寒不悦:“我倒希望,她这辈子都找不着。”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她,你说不定都找到大师兄了。”寒江大笑,却不想
戳中晓寒心事,她阴沉了面色,轻声叹道:“是啊。”
如果白露没有偷听到她的谈话,晓寒还不担心,但是白露很有可能是听到了,如果她也去找“周漳渊”,其实自己是没有什么赢面的。
寒江后知后觉:“啊,师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你要想,三年以后,你功力突飞猛进,出来以后大杀四方。”他已经从晓寒处得知,她是因为去找青霜而被罚,但他再三发誓,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晓寒自嘲:“就我这天赋?”
寒江沉吟,挠了挠后脑勺:“话本里头,大侠遇到劫难,总能收获秘籍,师妹,你也可以的。”
晓寒苦笑:“就这一片空地,一间茅屋的,能有什么秘籍。”
“说不定哪个绝世高手就在这儿埋了秘籍呢?我们沧海剑派这么多精英翘楚的。”寒江抬头看看天空,“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啦,你想要什么,下次来我给你带。”
晓寒狡黠一笑:“嗯......待我列个单子,太多了,我怕师兄你记不住,上次就给我漏了好几样。”
寒江哀嚎:“啊,师妹我真带不了那么多!我也是今年才能下山的,你那书上看来的玩意,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啊。”
寒江走后没几天,大吉不知在啄着什么,愣是从木屋顶的缝隙中扯出几条纸片,旁边的大利扑棱着翅膀,尖声地啼叫着,似是在给大吉鼓劲,惹得晓寒一阵心慌,拖了木梯上去查看,从一侧缝隙中抽出一本手札。
晓寒心中大喜:这不会哪个师祖留下来的秘籍吧?还真给寒江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她坐在桌前,抖了抖手札上的灰尘,纸张虽然发黄,但看起来年岁并不久远,打开看了第一页,才发现这并非什么武功秘籍。
晓寒难掩失望,快速翻阅了几页,手札所记皆是日常琐事,主要内容围绕着一个名叫“晴儿”的孩子,里面记录了晴儿爱吃的菜品,晴儿爱做的游戏,记录者和她关系极为亲密,应当是母女关系。
记录在晴儿四岁时戛然而止,唯有“抱歉”二字。晓寒合上手札,心中疑惑更深:手札的主人是谁?晴儿现在又怎么样了?她们为什么会住在后山的小屋里?
正思索着,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吓得晓寒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居然是大吉、大利协作着,将隐藏的另一本手札捯饬了下来。
“你们真的不是妖怪吗?”晓寒皱眉,不禁质问着两只鸟儿,毕竟它们的行为已经大大超出正常动物的范畴了。
晓寒起身捡起手札,手札封面上用小楷写着“飞星”二字,晓寒随手翻看几页,不禁欣喜,这居然是一本秘籍!
“大吉、大利,你们立大功了,今晚加大餐,我这就去给你们捉虫子去!”晓寒喜上眉梢,拿起小锄头就到屋外的石头下翻找起蚯蚓来。
给两只鸟儿喂过食后,吃过了晚饭,晓寒正襟危坐,翻开了秘籍《飞星》,首页上潦草写着:“回到沧海已有数月,虽前尘过往尽抛,然心中不免仍有牵挂。此前数年间,执剑只为一人,为护他周全,日日钻研,剑技越发凌厉,不做花哨,只期一招制胜。此剑法似暗夜中的一点星芒,迅速划过,不留痕迹,如同‘飞星’。闲暇之时,便作记载,不期流传后世,维作纪念,若是有缘人寻到,自行取之。”
“看来手札的主人,也是沧海的弟子。”晓寒喃喃自语,“串联起来,便是沧海女弟子,带着女儿回到沧海,住在后山上,‘抱歉’应是同晴儿说的吧,毕竟那一本手札都是围绕着晴儿,她离开了,晴儿呢?会不会被同门收养了,说起来,门中有不少孤儿,包括我自己就是,总不会那个‘晴儿’就是我吧!”
晓寒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清夜师父告诉过她的身世,她是在小寒那天被遗弃在山门的,彼时她已经有三四岁了,呆呆地坐在竹篮里,清夜回山途中路过,便将她捡了回来。
“师父既然提到偶尔会来此处,那她不会不知道手札的主人是谁,她们应当是一辈的,哎......实在想不起来,哪个师叔伯的事迹,照这样看,师父一定会收养晴儿啊,门派中名字里有带晴字的吗?”晓寒兀自烦恼,对真相的搜寻与猜测带来的困扰,已经远远大于了看到秘籍剑谱的兴奋,居然就这样在纠结中趴倒在桌上去见了周公。
清晨的山风带着凉意吹醒了案上的晓寒,她醒来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酸疼,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沐雪,事关本门秘闻,若是要提,不如直接去问师父。
晓寒将两份手札收好,坐在庭院中,准备开始早课,然而头昏昏沉沉,早课只能勉强做完,到了入夜时分,晓寒才后知后觉,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晚,想来是风邪入体,得了风寒。
晓寒给两只白尾雀喂了晚饭后,发觉身上出着虚汗,应是严重的风寒,她也不做多想,直接就钻入了床褥,期望通过发汗的方式,使风寒不治而愈。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反而朦胧起来。
当夜,晓寒睡得迷糊,身体发冷,脑子里犹如针刺一般,眼睑沉重到睁不开的地步,身边突然有窸窣的声音,她骤然一惊,强撑着微微睁开双眼,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床沿,她听到身侧响起了水声,有人将冰凉的物什敷在她的额头上。
晓寒努力定睛看着,那个人似乎是.......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是梦吗?如果喊了他,梦就会醒来,他就会消失吗?
晓寒心中暗想:一定是梦吧,我不能喊他,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就好了。
她就这样微微睁着眼,看着他,面前的人也不发一语,只是取过额头上的布,重新洗净了,再次敷上。
黑暗中,两人沉默着,不知多久,晓寒终是撑不住了,合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身侧的人轻声说:“对不起。”
大概......这不是梦吧......
第二天醒来,晓寒已然恢复了大半,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晓寒叹道:“昨晚真是做了个好梦,梦见大师兄在这儿照顾我呢,哎......现在的他,应该在......”
晓寒顿住,原本放在架上的木盆,倚靠在门边,窗外的衣杆上赫然晾晒着两块湿布。
“大师兄?”晓寒确信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境了,她翻身起床,在屋外四处寻着,终是没有那个人一丝痕迹了。
晓寒颓然跌坐在地上,心中懊悔,为什么没有开口问他,问他去了哪里,可不可以带上她,明明他近在眼前,可是昨晚的自己那样害怕,怕一出声,梦境就会消散。
他也不说话,是怕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吗?
说到底,这还是一场梦啊。
远处的竹林里,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为首的青衣人长叹了一口气,正是消失了三个月的青霜。
“走吧,别耽误了正事。”紫衣人斜睨了一眼兀自站着的青霜,转身走开,走到数米开外,见青霜仍在原地,皱眉道:“你已经连累她受罚,怎么?要她被逐出沧海,你才开心?”
“高欢......”青霜的声音冰凉。
被称作“高欢”的紫衣人不悦地挑眉,双手环抱,并不应声。
“呵,你说得对。”青霜妥协了,苦笑着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