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客栈》青见见

23、话本

　　“阿枝。阿枝！”

　　“嗯—嗯。”鹊枝适才神识清明，转身，扶着鹊练的肩随意应付两声，踮脚，向远处望去，人头攒动，那倩影早已混入人海，不见踪影。

　　“阿枝！快走吧，否则真要晚了！”不再耽搁，鹊练张臂回搂鹊枝，半抱半拖着他朝着千字斋行去......

　　“姑娘的声音真好听，我刚刚有无失礼？应该更自信点，把话说顺的......她笑，是笑我说话吗？还是我说的不对？可听那笑，应不是吧？”像想买糖却不被娘亲允许的孩子，鹊枝一路被鹊练拖着走着，“不知能否再遇到.....”

　　“阿枝你说什么？”

　　“啊！没，没！”不知不觉便念出了声，惶恐心事喧之于众，鹊枝连连否认，触及鹊练带着怀疑的目光，不得不再为自己找个借口，“我再想能否买到心仪的话本”，带着些许不能为之而知的羞涩脱口而出。

　　“到了！”

　　“到了？嗯，到了。”鹊枝不得不从中抽离，顺着鹊练的指尖瞧向已至眼前的千字斋门面，两列摆放着一摞摞书册的书架对门而出。两人相携，跨过门槛，“阿练，这边”，示意鹊练左转。

　　然，阻滞感自鹊练的手传递而来，是鹊练止住了步子，鹊枝不得不回身，一脸不解，“那个，我想自去看看”，鹊练颇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阿练如此急迫，是有中意的书籍啊，鹊枝善解人意的放开握着的手，颔首，“好，到时若我还未选完，便来这边找我”，抬手，指向罗列话本的那处。

　　“好”。

　　烛火自白玉灯罩映出朦胧的光，照在周围黄檀木制书架上，青石砖上，随着灯芯燃近油面，稍稍转暗，待鹊枝衣角划过，带走了余下的那点微弱的光。转过这一书架，烛光又迎面而来，便见书斋张老板背对着鹊枝，在同人说着什么。

　　“小店真没有啊，早几日便卖完了。”佝偻着身躯，频频点头，附和着自己说出的话。

　　无奈那是通往摆着话本处唯一的通道，鹊枝上前，轻声，“张老板。”

　　微胖的身躯随着来人的招呼后转，看清来人是店里的常客，张老板亦是熟稔的招呼道：“鹊枝啊”。

　　而鹊枝，随着张老板转身，一点一点露出他身前与之说话之人，荼白轻纱笼着的身形，欢悦瞬时跃上心头，“嗯”，急步靠近，至两人身前，“我来看看有无新到的话本”，唯恐姑娘忧心自己是尾随她而来，不用谁问，自发开口讲明来由。

　　却不想，张老板怎会不知其来意，而今如此郑重的解释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莫问客人缘由，即做生意的第一等事，沉浮商场多年，张老板自是选择闭上嘴，只客气的回复：“原来如此，不巧，近日上面严查从外界收来的书籍本册，小店也就没进新的”。

　　“唉—”未等鹊枝出声，那姑娘率先叹气，说道：“老板，上月的《娇玉吟》真的一本没剩？”婉转中透露出浓浓失望，她也是为买话本而来，鹊枝更是心喜，为与她有着同样喜好而激动不已，但，面上，双颊的肌肉紧紧绷着，努力着不露丝毫，只双眼直盯着袅娜的身影，炯炯有神。

　　“璃央上—不—仙子，不是小的骗您，真的是没有了，原本这月是该进货的，但您也听到了，上面严查，这，这还是青玉上神下的令，我等怎敢违抗？”张老板扭动着腰身，苦哈哈道。

　　“我—”鹊枝听完，正想说，但，之前那位唤作游女的侍女自书架后快步走来，至这姑娘面前微微欠身，“小姐，我仔细翻找过了，并无”，转而，声量抬高，“大胆！竟敢跟踪我家小姐！”显然是瞥见了一旁的鹊枝，立即起身，正朝着鹊枝，直指着他慌乱的面孔，怒目而视。

　　“不是！不是！不是......”鹊枝忙摆手，不住偏头的向后瞟去，一时之间忘了鹊练已与自己分开，现下唯自己一人面对，在这游女的厉声下，如那受惊的雏鸟只会挣扎的交唤，鹊枝根本说不出也想不起解释的话，只一味的否认。

　　可这模样在游女看来分明是做贼心虚，大步上前，早些在街上时小姐不想引起无谓争端这才阻止她出手，可这人得寸进尺，还敢跟来，若非，若非小姐瞒着上神私自出来，也不会连这小小仙人也敢对她们如此无礼，游女越想越恼怒，灵力集聚掌心，只待一击，震碎面前之人。
　　“唉，仙友，误会，这是误会啊”，眼见这架势，张老板想上前阻拦，但，余光瞟向身侧的璃央小姐，碍于其身份，也是不敢妄动，可，那侍女出手，自己这间小书斋恐怕是要化为废墟，肉疼呐，只得驻于原地，捂着心口劝说着。

　　万幸，天爷开眼呐。一声“游女。”保住了这书斋，璃央仙子莲步轻移，“这位仙友亦是来买话本的”，至游女身旁，“走吧，看来是白费了这一晚上”，话里尽是惋惜，步子未停，错身而过。

　　“是。”

　　“等等！”

　　游女与鹊枝二人同时出声，只不过难为鹊枝，从未发出过如此高的声调，生生压过游女的应诺，唤住了三人，尽看向他，“那个，那个，”鹊枝垂手，避开他们的目光，不断的暗示自己，说出来，大胆的说出来，大袖下的手死死攥着，“《娇玉吟》我有”，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呼—”鹊枝轻吐一口浊气，紧张稍缓，可，未等他全然平复，芍药香袭面而来，带着那轻纱轻点他的面颊。

　　“呀，失礼了。”白纱拂动，晃出鹊枝视野。

　　举首，肌肤似雪，双眸盈盈含秋水，朱唇微启露皓齿，敢问是哪家女郎？这最后一句鹊枝只敢在心底默默的问出，“敢问是哪家女郎？敢问是哪家女郎......”一遍，一遍，一遍.......

　　“仙友，你说的是真的？”璃央还是克制不住的前倾些许。

　　“嗯。”鹊枝回神，答道。

　　“你！我家小姐问你话呢！你说的什么！太无礼了！”瞧着鹊枝神不在焉的样子，游女勾着的火实在难忍。

　　“游女”，璃央侧目，纤指微动，示意游女退下，复而，“这位仙友，可否—”

　　“好！我愿意借的，想借多久就借多久，不妨事的！”鹊枝抢着说道，“啊，失礼了，失礼了，对不住”，意识到自己又出错了，这一日不知出了多少次的错，在这姑娘面前尤多，明明是想表现的更好，却，羞得抬不起头。

　　“那—多谢这位仙友，我另有一事，须先行一步，可否让我的侍女去取？”璃央微微颔首，浅笑。

　　“啊—好，好......”鹊枝不断点头。

　　“走吧！呆子！”巨力扯过半边身子，拉扯之痛迫使鹊枝回神，原来只剩游女在身侧，她正扯着自己向外走去，“你住哪儿？”

　　梅花小院。

　　“阿枝，你怎么又碰上这恶女人了”，一路上碍于众人之前，鹊练不敢大肆喧哗，若是在街上大闹起来被族老们知晓，到时候又少不了一顿责罚，如今回到了小院，见那游女站在屋外，而好友一股脑的钻进房，翻找着什么，便也跟着进来，既担心是好友受了那恶女的胁迫又有些好奇趁着他找书的时候他们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鹊枝也顾不上自己的好友的在问些什么，心思全在那本《娇玉吟》上，从书案至床榻，多宝格至书架，最终在琴桌上找到了，鹊枝双手捧起，紧紧贴在心口，开心不已。

　　“唉—”不过是一本话本至于那么开心？不等鹊练问出，转眼，鹊枝已奔向屋外，可这屋内，鹊练环顾，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无奈的摇摇头，蹲下，收拾起来。

　　“就是这本。”在游女面前，鹊枝倒不敢忘乎所以，乖巧的递上话本。

　　“哼！”可翘起的嘴角是怎么也抚不平，也扎着游女的眼，“别太得意”，狠狠的说道，却，也是小心的接过鹊枝手里的话本，收好。

　　“若是—若是—喜欢，可再来取”，鹊枝略带羞涩的垂头说道。

　　“呵！”游女不由嗤笑，两指捏住鹊枝下颌逼其抬头，“不过是小小的鹊桥仙，竟敢肖想我家小姐？”

　　“不是，不是，我—只是，喜欢的话可以来取”，被戳破了小心思后该如何辩解，鹊枝不知，也根本顾不上，只想从那捏着自己下颌的手里挣开，可如何使力也不成。

　　“若是小姐吩咐，我自回来取，但，别太得意，小姐看上你的话本是你的福气，别的......别有不该有的妄想！”力道一松，鹊枝连带着后退几步，惶恐的望着游女緗色裙角绕过洞门消失不见。

　　“阿枝！怎么了？那女人呢？咦，你的脸！下巴是怎么了？”

　　鹊枝斜倚门框，领口微敞，雪青深衣下露出一截苍白，瘦长的手抚上下颌，“没事”，回以勉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