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客栈》青见见

24、花灯

　　“游女姑娘，给”，依然是梅花小院，微风拂过，鹊枝略显瑟缩的呈上一叠书册。

　　“嗯”，游女应声接过，“那—”

　　鹊枝不禁小步后退。

　　“你慌什么？我长得太过吓人？过来”，倒是不似月前那般的趾高气昂，满含不屑，游女玩笑般开口，随即拉住随着鹊枝身形向后而摆动的大袖，一把拉近，“有那么害怕？”瞧着眼前如密扇般的睫毛在不住的颤动，别去一旁的小脸估计已吓得雪白，游女作弄之心越甚，抬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其转过，“啧啧，你那点胆子”，一手直戳其胸膛，“就这？也还敢肖想我家小姐？”

　　“不，不，不是！”听此，鹊枝也顾不上害怕，女孩子的名声如此重要岂敢随意污蔑，一时着急，拍掉游女捏着自己的手，义正言辞道：“在下没有！游女姑娘你身为侍女，怎能如此玷污小姐！”

　　见此，游女顿觉新奇，“呦呵！”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这人还能继续说出些什么，然，鹊枝显然是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手不由的抚上下颌，似是忆起之前被游女捏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情景，气势转弱，只小声一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结束这段对话。

　　“切”，无趣，游女只觉扫兴，“那个，”想起还未说完的话，于是接着道：“小姐让我向你道谢，多谢你借书，呐！这是谢金”，便从从怀中掏出一荷包递过。

　　“不，不用，我本就愿意出借，怎能收？”鹊枝推拒。

　　“那你就当作万一书籍出现破损，给你拿去买本新的”，瞧着鹊枝磨磨唧唧，游女不耐烦的将其塞入他怀中，随后推开，“好了，就这样。”

　　“你—”鹊枝还想说什么，但，也知说不过，强推回去？不不不，那不是君子所为，也，也，也，万一游女怒起动手......只能垂头无奈。

　　“若是小姐有吩咐，我还会再来”，纤指轻点发簪，游女随意一句，便转身欲走。

　　“游女姑娘！”

　　丝绦飘起垂落，“怎么，又有何事？”游女回头。

　　“在下，想，想，想劳烦姑娘帮忙带句话，后日云韶坊有花灯鼓乐盛会，听闻有来自人间的歌舞玩意，是否，可否，璃央小姐愿意同游，一观？”鹊枝也知这话颇难为情的，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向游女，磕磕绊绊的说。

　　却也难为听者，游女很想憋着，然，待鹊枝说完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里尽含嘲弄之意，分明是对适才鹊枝义正言辞，满口道德的讥讽.....

　　未等游女出声，鹊枝继续道：“我不是，不是......只是想着璃央小姐也是如此喜爱人间话本，那想来也是对人间事物颇有兴趣，我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说。

　　“只是如此？”游女依然笑着，适时打断了还在那不知该如何说清楚的鹊枝。

　　“也就如此”，不过那羞红是再怎样也遮不住的，游女听着这回答，看着眼前这人似是鼓足勇气才感说出那邀约，反而觉得先前自己认为鹊枝肖想自己小姐是太高看了他，连这样就如此，视线下移，落在鹊枝紧握着的手，骨节泛白，有这么紧张？好不容易放平的唇角不免再次翘起，这样的人小姐怕是根本没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不避众人遣自己多次来此了，所以说，这人痴心妄想的可怜，游女不免有些同情他了。

　　“好，我会转告。”不待鹊枝作何反应，游女自顾离开。

　　“多谢游女姑娘”自身后传来，欣喜难掩......

　　玉链遍布街道上方，结成长条网状，垂下各式花灯，一旁银英树上凤鸟挥翅不断，和风阵阵，吹动满街花灯，灯火跳耀，更显流光溢彩。

　　“你看，这绘的应是人间的女子，就是这盏”，一身亮蓝长衫腰佩玉带之人，停驻于一侧，直指上方那盏花灯，正是鹊枝，相隔不过几寸，则是应邀而来的璃央，今夜并未帷帽，只以轻纱覆面，未遮眉眼，“是簪花吗？”朱唇轻启，问道。

　　“是。簪的好似是玉芙蓉。”

　　“玉芙蓉？”秀颈微侧，是璃央从未听过的花名，不免心生疑惑。

　　“近来，人间女子颇为流行的绢花样式，以玉色织物制成，形似芙蓉花，便得此名。”

　　“原来如此”，璃央转向身侧之人，“你竟了解这？”美目里带着好奇和钦佩，鹊枝如是认为，被这盈盈似水之眼凝视着，鹊枝很难把持得住，于是，手不由得伸向脑袋，却触及玉簪的微凉，想起自己今夜束发于顶，扮的是人间才子，略显尴尬的摸了摸玉簪，这才放下。

　　“是我在新出的《莲花泪》中读到的，书中莲姐踏春时便簪着这花”。

　　璃央恍然。

　　“再往前看看？”

　　“好”

　　走走停停间，“我亦钟意《娇玉吟》，时常翻阅”，一听璃央说自己迩来偏爱《娇玉吟》，鹊枝深觉找到了知音，情不自禁的畅谈起来，“曼娘竟会如此执着，为了履行和李郎的誓约自绝于大婚当日，真真是......还有那李郎，听闻曼娘为自己赴死，虽苟活于世却深愧于心，一世未娶......甚少话本，写的如此令人动容......”不知不觉已到尽头，鹊枝正说到兴头，全然不知，随着璃央走上古亭，依旧滔滔不绝。

　　“是呢”璃央依栏远望，河面飘着点点灯火，显然神思早已不在鹊枝身上。

　　见此，鹊枝便也意识到了，更不用说一旁游女捂嘴低笑，假咳几声，缓解窘态，目光瞟向亭外寥寥行人，一时间氛围冷却下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璃央率先出声，“李郎居然会终生不娶，也是出乎意料，林间真人笔下一心一意的男子倒是不少，这点有别于其他作者”。

　　可惜，她仍望着顺水而飘的河灯，看不见身后鹊枝大喜之情，“不过曼娘的生活颇有意思呢，投壶，双陆，藏钩......对了，那棱角味道如何？有写是软糯，有写是清脆，让人不知该信谁的”，思及至此，璃央又有了谈论之兴，转头说道。

　　“这—”，鹊枝很想回答，但，他从未亲眼见过，尝过，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正当他想着，一侍从打扮之人疾步而来，“普通”跪在了两人面前，吓得鹊枝不知所措。

　　“小姐，上神知晓您偷跑出来了，大为光火，命人将您屋里的几位侍女押在院里杖责，打，打到您回去为止”。

　　闻此，璃央大惊，顾不上任何，“快走”，留下二字，已消失在原地，是瞬移，在天界只准上仙之上使用的瞬移。

　　“看到了吗？我家小姐可是青玉上神之女”，游女按着鹊枝左键，微压唤回愣住的鹊枝，“所以你明白了吗？”不等，亦或是早已了然他会有何反应，游女径直踏出古亭，行去。

　　“青玉上神？青玉上神。”鹊枝低喃，一声反问，一声了然，至此，默然转身，越过寥寥行人，汇入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