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忆（十四）坟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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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沈烬的鼻子，沈烬稍稍挣脱悲伤的痛苦，知道自己该看看小满的死因是何，可，薄唇紧抿，颤抖的双手牢牢地捧着小满的脸，不愿放开.......终于，脊背渐渐挺直，双唇分离，这一吻结束。苍白的脸，就这样无声无息闭着眼的模样再次映入眼帘，映入沈烬满含悲伤的眼里，让人难以面对，沈烬闭上眼，呼吸吐纳，尝试着平静下来，几息，睁眼，望着前方七、八张隆起的草席，面容冷肃，灰蓝色的眼里寒光乍现，低头，避开小满的面庞，视线落在颈间，下移，藕色布料上晕着大团褐色凝固后的血迹，如花瓣般层层叠叠，从中央向外散开，颜色随着逐渐变淡，而中央，小满的左胸处，血迹深的发黑，赫然是一拳头大小的洞，空荡荡的一个大洞，本应长在此处的心脏不见了，四周截断的血管显露出光滑的切面，切面上凝着暗红色薄层，沈烬躬身捂住自己不住抽痛着的心，大口喘气，“呼—呼—呼—”，额头及地，埋进满是腐臭味的泥土里难以抬起，小满是活活被人剖了心，“为何？为何？这是为何？”喉间梗塞，带着哭腔自问，为何小满会受到如此的折磨，为何自己不知道，为何没有保护她，握着小满冰冷、僵硬的手，全身发抖。
风声萧萧，停在枯枝上的老鸦悲鸣不断，浅坑里的一处，喘息声放缓，逐渐平息，沈烬维持着伏首的姿势，“为了心吗？”放空的双目有了焦点，思绪飞转，回想人心的功用，倒是有不少以心入药的方子，可那针对的是修行者的心脏，左不过是为了增强修为，延年益寿，一顿，又或是妖族单纯的为了杀人泄愤，以报当年人王向天帝告状而使得众多大妖命丧天雷，至此妖族实力大减，虽是两族掌管人、妖界，可到底是被人族压了一头，拱手让了如今东耀国和西瑜国所占的土地，如此，明明可用其他材料取代人心，妖族却还仍保留着以人心为药的方子，沈烬催动灵力，蓝色灵力瞬时裹住小满全身，并未发现任何妖族留下的气息，倒是有不少修行者灵力的残痕，呈一缕缕白色丝线状，萦绕着小满的躯体，和院落里痕迹的一样，不对，蓝色灵力向小满胸口的洞汇聚，不到半盏茶，便从洞口溢出，化作拇指大小的球形，其中包裹着一丝浅蓝色痕迹，慢慢升起，移至沈烬掌心，水系，元婴，初期？中期？沈烬还想仔细辨别一番，残存的痕迹已消散在手中。
忆起方才村长夫人郑娥讲的话，是县里的张家人带走了小满，“张家人吗？”沈烬自语，东耀国皇族李氏之下存在白、张、王、刘、陈五大世家，五年前的永平二年，沈烬奉命暗杀的便是隆庆帝三子靖王李琮，其出自白氏，而买命人则是这淑妃王氏所生的四子，之后的永平帝李瑞，可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只不过月余，便被白氏报复回来，而且还是沈烬接的任务，那年十一月，江州巡游中趁机下的手，想起此人，沈烬面露鄙夷，不过贪生怕死之辈，但，这张家，沈烬细想，自己从未执行过与之相关的任务，且自从先太子李瑾不幸身亡后，皇后张氏便退出内宫争斗，连带着张氏一族大都安分守己，老实度日，即使皇帝换了又换也未有任何举动，专心治理其世居之地，江州，荷县张家，看来是张氏的一支，可张氏为何要杀害如此多的人，沈烬提刀挑开四周的草席，全是二十岁左右的凡人女子，和小满同样的死法，活着被人剖心，立在一具女尸旁，满是疑惑，不禁问出声来，“心有何用处？”
“轱辘—”“轱辘—”“轱辘—”，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一里开外，一老汉气喘吁吁的拉着沉重的板车，轧过满是碎石的小道，扭扭歪歪的行进着，车周跟着点点微光，是六名家丁打扮模样的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发出的光。
“哎呦，这路！”其中一人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子，“真**难走”。
“可不是嘛，好容易歇了几日，又轮到咱们，来这鬼地方”，一人附和。
“就是啊”
“好在，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你想得美呢，我可记得地牢里还有好些个。”
“不是吧，不是已经成了吗？还要？不是已经走了吗？”
“若是能讨好那位大人，谁会嫌多？爬也要爬着送去！咱家主可指着这次的机会，好好在本家露个面。”
“哎呦，那日我恰好给内院的张管家送信，那可真是.......啧啧啧，啪，一下子，白光把整个内院笼罩了起来，吓得我感觉趴下，之后啊，那光变成了七彩色，那颜色啊.......”昏暗的光照亮着说话之人的脸，大片的阴影掩饰不住他满脸的痴迷。
“可惜啊，那日我在外院，护宅大阵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一人颇为惋惜的感叹道。
“是啊。”
“是啊。”
“不过这些小娘们可真俊啊，就这样死了真可惜。”
“唉—”一声叹息。
“老头，你也觉得可惜啊？”
“人老头，是可惜自己那么大年纪页娶不到个媳妇，唉，老头，多瞧瞧啊，这辈子怕是没见过那么多姑娘。”
“哈哈哈！”众人哄笑。
“那可不一定，那些缺胳膊少腿，满身污秽的乞丐里也有女的啊，老头！乞丐里的姑娘好不好看啊？”
“哈哈哈！”
“........”
见老汉只埋头来车，众人顿时觉得无趣，于是一人起了新的话头，“话说青花楼里来了几个从藏花阁淘汰下来的姑娘，干完后去看看？”
“行！”
“行啊！”
“好！”
几人继续胡侃。
板车继续前行，老汉瞄了眼身后，余光里尽是堆堆叠叠的草席，不忍再看，回过头，叹息，“都是家里宝贝的闺女，唉.......”
玩笑间已走到浅坑旁，往前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一黑影，不知是何，领头的一人上前两步谈看，似是一个人，于是厉吓一声：“什么人”，那黑影却恍若未觉，依旧直直立着。
正当领头还想上前几步，一道银光直射而来，“噗嗤”，“噗嗤”，灯笼接二连三掉落在地，烛火触及纸糊的灯身，刹那间燃起耀眼的火光，与之相伴的则是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重重倒下的五具身体，“砰！”“砰！”“砰！”“砰！”“砰！”，震醒了领头那人，赶忙催动左腕上印着的张家护身符文，周身瞬时笼起水蓝色护罩，见此不由松了口气，未等这口气吐完，便瞥见身侧同伴们倒着的尸首，于是生生将气憋了回去，哆嗦着手抽出腰侧的佩刀，对着前方胡乱挥舞，“是谁！”无人应答，黑暗中只这护罩上浓郁灵力流转着清亮光辉，隔着这层罩子，此人精神一振，有了些底气，于是，转着身大骂：“他娘的，是那个孙子？出来！敢动张家的人！”
“张家为何杀人？”清冽的男声贴着耳传来。
毕竟是修行者，耳力非凡人所比，第一个字响起后，领头便右手作势挥刀，左手汇聚灵力，准备侧身反击，可，横在脖子上的利刃制止了他的动作，护罩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打碎了，水蓝色碎片在眼前散落，“饶命啊！饶命啊！”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腿软，屈膝就要跪倒，但，颈子传来的冰凉，使他牢牢撑住，不敢动弹。
锋利的刀身映出今夜青白的弦月，执刀之人横握刀柄立在这家仆身后，是沈烬，早已寻声而来，在听他们谈及的事似是和小满被害有关，便收回已出鞘的残月，隐身跟着，却只得到这些，“一群肮脏的东西”，面色冰冷，深觉余下一人足矣。
“张家为何杀人”，沈烬再次开口。
“张家？张家！壮士，我可是荷县张家的人，张家您知道吗？江州张家！那是我们本家，您—您—只要您，放了我，我回去绝对一字不说，只说我们遇到了劫匪，而我是侥幸逃脱，壮士！壮士！”
刀身微抬，泛起寒光，在家仆脖子上划开一小口，渗出一丝鲜红，“哎呦！别！别！”，急忙呼喊，家仆一脸挣扎，若是说了便是透露主家消息，等同背弃主家，那可是死罪，而若是不说......低头瞧着架着的刀，只见，它，微动，“别！我说！说！”
“十日前，某位大人莅临咱们荷县，据说本家传话来，让咱们好好伺候，若是能得这位大人的青眼，咱们家主便能得到本家重重赏赐，以后便是旁支中的第一人！于是家主四处打探这大人的喜好，是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晚些时候，我们外院得了令，去搜查隆兴一万一千二百七十三年五月二十日申时一刻出生的女子，于是我们按照从县府取来的手实，去，去，抓了些女子，有三四十个，把她们关在地牢里，起初我以为是送给大人玩乐的，可过了两日，管事又让我们去抓，还安排我们轮流押送尸体来坟场，然后，我就看见带了一车尸首从内院出来，交给我们，让我们扔到这里，杀人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啊！这都是他们内院干的，我只是外院的一个下人，只知道这么多了，那些女子怎么死的，和我无关呐！壮士冤有头债有主，若是要报仇，找内院的去，求求您饶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求求您啊！”
“什么成了？”沈烬无动于衷，继续问。
“成了？哦，对，两日前，我在外院干活时候突然内院里亮起白光，然后又变成了彩色的，好半天才散去，这—”领头的家仆见沈烬默然无声，只听着自己说话，心安不少，于是活泛起来，眼珠乱转，面露犹疑，“唉，别！”，眼见残月收紧，赶紧接着说，“管事让我们闭紧嘴，若是透露出去，就地极刑，可见，兹事体大啊，但管事说这话时脸上那喜悦之色是怎么也遮不住，一扫这几日因什么办事不利被家主狠狠责骂的抑郁，还有他走前还交代我们不用再去抓人了，所以我觉得肯定和用这些女子去讨那位大人欢心有关，估摸着是摸到了大人的脉，讨到了吧，不是就我一人这样以为，府里上下都说是因着那光，事成了，求—啊......”求饶的话还未出口，大汩大汩鲜血自脖颈流出，不可置信的往下看去，未果，倒下。
还是没有得到全部的答案，沈烬斜了眼飘在半空中自己在那儿左甩右甩的残月，刃上遗留着不少血迹，剑眉微皱，吐出一字“脏”，不再看它，径直向前走去。
残月发出的急促的震动，前倾，想要拦住自家主人，又想到了什么，这不是撒娇的时候，刀身下低几分，自觉扫去身上的污秽，跟在沈烬身后。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只剩下板车边抱头蹲着的收尸老汉，埋头不住的念着，恍做不觉，直至沈烬越过他的身侧，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抬起头，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哒”，什么声音？等不到去想，一切已经结束，就维持着这欣喜的笑容靠着车轮停止呼吸。
收回手，步履不停。
回到小满身边，沈烬抚过小满的脸，满目柔情，温声言道：“我带你回家”，轻轻抱起，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回忆（十四）坟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