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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回忆(十五)草芥 ...

  •   “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啊!”

      院落里跪满了许家村人,见沈烬出现,领头的村长许善才急忙带着众人伏地高喊。

      沈烬不理,径直而过。

      “大人,这—”,许善才伸手,试图拉住沈烬的衣角,但,抬头的那一瞬,手不由的顿住,看见了沈烬怀里抱着的小满,惊愕过后,羞愧上脸,,想要说的都堵在喉里,只无奈的再次垂头,众人皆是如此。

      “爹!”一旁站着的平安,看着自己的父亲喊道。

      等身边的平安已经喊着爹冲了过去,郑娥才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搂回,已经晚了,触及沈烬瞥来的目光,乌沉的眼里,不见丝毫波动,冷的可怕,缩回手,如众人一般,埋头不敢言语。

      沈烬顺势牵过平安 ,“进来”,话音未落人已进屋。

      余在院里的人,左看右看,尽是茫然,于是看着村长,待他拿主意,许善才立即起身,也不管上衣袍整洁与否,带着一身灰连忙跟上。

      “娘!”平安伸手,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母亲并未和往常一样摸自己头,歪头,疑惑,再喊,“娘!”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小手顺着衣袖往上,想要摸摸母亲的脸,但,沈烬看着,悲伤难以掩饰,自己和平安被留了下来,平安,看着他稚嫩的脸,那么的懵懂,不,他不应该经历这些,狠心抓住平安的手,一字一字在喉咙间艰涩的滚过:

      “娘累了,让她睡”

      “平安乖”。

      试图维持以往的音调,温声安慰,也是在安抚自己,冷静,冷静......

      弯腰,轻轻拍了拍平安的脑袋,细软的毛发带着平安的体温传递到沈烬掌心,想要搂住这仅有的人,可,瞥见跟着进来的人,还不是时候,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孩子听,于是,扯出一个笑容,细语:“平安去院里玩会儿”。

      不等平安思索,早候在门外的郑娥双股打颤,小跑进来,一把抱起平安,回避着沈烬的视线,只在转身出去时,偏头,低声说了句:“我带着平安”。

      走后,屋内瞬时静寂无声,“大人,这.......”许善才吞吞吐吐开口,心知沈烬命他进来是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但,那日......许善才惭愧不已,难以启齿,对此,沈烬仿若未闻,只抱臂依着床柱,颔首,似是欣赏妻子的睡颜,等着她醒来,不言不语,就静默的等着。许善才候在一旁看着,这幕,冷汗如雨,浸湿整个后背,不敢继续支吾,登时跪下,出声:

      “那日,突然从城里来了一行家丁打扮的人,到了村口啥也不说,气势汹汹,直奔小满家来,小满是个好孩子,从来本分守己,可不敢得罪谁,且”一顿,“您也不在,小满一个弱女子指不定被他们欺负去了,于是我和族老们接了信马上就赶了过来,想要问清缘由,咱们虽不是啥名门大族,但,这是咱们许家村,咱们也是有骨气的,不是那些个生人能冒犯的!”

      “可”,许善才身形一抖,痛苦的闭上眼,“我们刚踏进门槛,一股威压直冲脑门而来,都蒙了啊,等回过神,大伙都已经趴在地上了,宗武几个年青的倒是立即反应过来,起身上前,但,还没看清是谁出的手,他们几个就,就,被踹到在地,个个口吐鲜血,咱们想阻止,却,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啊!”

      “然后,就听见,有人开口说:‘老实走吧,万一大人烦了,这些个老老少少的,还有这个小村子,啧......’没能看见当时院里的情况,只听到了来人说了这句话,还有,还有,小满说—‘好’—”

      “真是......”

      “没多久,这些人就相继离开,那时,小满应是被他们押着走的,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许善才的声音变得沙哑,“和,和我说,让我照顾好平安,还没说完就被拉走了......”

      “呜—呜—呜—”

      良晌,情绪稍稍平复,继续,“等他们走出好远,身上的力一松,我赶忙爬起来,都被吓得一脸惨白,谁也不敢再去追了,我只好让人把宗武几个先抬回去,至于我,小满走前交代了,转身进屋去找平安,左翻右翻,终于在柜中的衣服堆下找到了他,见他熟睡着,我怕那伙人再回来,就抱着他回了自家,让老伴照看着。”

      “还有,我记得那些人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瞥见的他们衣服下摆都是一样的式样,就托了好些人打听,得知是县里张家家丁的打扮,也是,连胳膊都不用动一下就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的,哪会是凡人,我们真的惹不起啊,连告官都不敢呐,更别说是上门要人,这几日,怕他们再来,村里谁也不敢出来,整日紧闭门户。也是我们害了小满,那日我们不来,也不会成了他们威胁小满的把柄,想来有您在,小满应是有脱身之法,都是因为咱们!真的,真的,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错,求您看在都是一个村,都是许氏,放过其他人......”呜咽不断。

      所以这就是小满未用玉佩和护身阵法的缘由?脸颊僵硬根本扯不出笑,“走”,艰难挤出一字。

      半晌,窸窣起身声带着这可笑的啜泣离去,一同的还有院里纷杂的脚步。

      “为什么?”沈烬清楚,小满是这样的,善良、温暖,她不会看着村里人因她而死,但,还是想问,为什么要这样选择,为什么不顾自己和平安,把我们抛下,自私一次不好吗?沈烬想要找到一个指责的理由,可他真的找不出,那个仗着她如此美好而一次又一次插入她生活的生人是自己,自己也是在一直一直索取她的善良和温暖,怪谁?怪自己吧!自己被“引诱”,难以自持,若非如此,躺在这里的只不过是蝼蚁般的凡人,沈烬捂脸,遮住一动不动睁着的双眼。

      “咿呀!”

      是平安的声音,对了,还有平安,便见,平安正扶着门往屋里挪,将将两岁的孩子,什么也不知,见父亲望过来,直把手向前伸,要抱,可离了门没了支撑,顿时左摇右晃,就要扑倒的时候,沈烬回神,移至身侧,拎住儿子的后领,一把抱起。

      “爹!”

      “嗯”。

      小小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低沉,唤了声爹后便温顺的窝在父亲的怀里,慢慢来回移动自己的小脑袋,摩挲父亲抵着的下巴,安慰他。

      收紧手臂,自己只有平安了,“小满......”沈烬低喃。

      “娘?”

      一抹玄青色映入眼帘,平安手里抓着的,是那个玄青荷包,如今,平安听到有人唤娘亲的名字,倏地从衣裳里掏出,仰头,一脸欢喜的举着它望向父亲,“娘!”

      沈烬神情复杂,原来留给了平安,接过,解开束口,数十块灵石倒入掌心,聚集成一堆浅蓝色光团,每一块都贮存着阵法、术法,有召唤、有护身、有治疗、有隐身......什么都有,都是害怕小满和平安出事而亲手绘制的,自己总惊怕有一日顾不上他们母子,于是不停地想,想啊想,把所有考虑到的或许在哪一天就会被用上的都做了出来,时时刻刻提醒小满随身带着,察觉不对,就用,“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就没能做到呢?”沈烬轻问,随即合拢手掌,手心里的化为齑粉,再次摊开,随风飘散,惟有一颗灰扑扑的仍完好无损的遗留其中,是当初小满醉酒后召唤自己用的那颗,是定情的那日,月夜,榕树,小满带泪的笑颜,清甜的酒香......胸腔闷的难受,沈烬不由深吸一口气,未有缓解。

      “娘!”平安还在唤娘。

      “日日平安,常乐。”诺言还在耳边,“小满,小满.....”终是唤不回那人了。

      “张家”,冰霜之气迸发,沈烬放下平安,开启护宅大阵,随即消失在原地。

      “滴答—滴答—滴答.......”,灰蒙蒙中,状似水滴落下的声音,清晰分明。

      “心成了,咳咳,我,我就要......若霓神上,哈哈—哈哈—咳—哈哈......”疯癫的笑声在空荡的厅里阵阵回响。

      “你娘子的心,能为我张家所用,是她的福气”,只这清醒的一句,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哐当!”一声巨响,狂笑之人被掼倒在地,破烂不堪的长袍早已看不出原先华贵的样式,满是刀伤的胳膊裸露在外,牢牢握住插在胸口的残月,此人正是荷县张家家主,张葆衡,因着办成大事,特在今夜开此家宴,庆祝他张家至此飞黄腾达,可,这人,张葆衡满脸乌血,披头散发,怒目圆睁,眼前之人,破开护宅大阵,闯了进来,被沈烬一刀贯穿的胸膛急剧起伏,彻底清醒过来,“为了个凡人,咳—张家不会放过你,若霓神上不会.....”

      “噗嗤,哗啦—”沈烬拔刀,鲜血洒落。

      张葆衡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已气绝身亡。

      “你敢!”不过一息,张葆衡从灵台飘出的灵魂,亦被沈烬一指泯灭。

      残月入鞘,沈烬面目表情,踏出张家正厅,屋外天色微明,一滩滩血泊显现眼前,“滴答—滴答—滴答”,寂静的院里只余这血液滴落之声,数不清看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突然捂住脸,嗤笑,“石头,呵—”,“呵呵—”笑声放大,转而纵声大笑,“哈哈,哈哈......”

      “主火命,金时生之女,活剖其心,置于灵泉,辅以三斗赤狐血,使其吸纳天地灵气而化于中,待其灵力俱现,光芒大振,即成七彩玲珑石,呵呵—”沈烬念出内室找到的那方锦帛上的字,如此神圣的神族文字记载的居然是这么肮脏的方子,这世道,果然如此,命如草芥,还想畅怀大笑,却再也发不声,低头摊开未提着残月的手,满是血迹,如此轻易就结束了,“不够,还有人活着呢,许家村,张氏,若霓......”,沈烬嘴角微扬。

      “是吗?”嘶哑男声自右侧传来。

      崩山之力自上压下,残月撑地,仍不能抵抗,若是以往沈烬便屈服在此之下,可今日,他已经没什么能失去了,弯曲及地的右膝发力挺起,连带着左腿逐渐伸直。

      “哦—有意思。”

      话音刚落,“扑通”沈烬重重砸向地面,上好的通州青砖刹那间四分五裂。

      来人缓缓走至沈烬正前方,站定,一言不发,不知是在做什么亦或是看什么,而沈烬勉强支起脖子,织云深衣,莲花银带,杀楼的人。

      “认出了?甲七”,鸟拍翅飞来,停在在说话人身上。

      “监—察—使—”沈烬已然知晓来人。

      “三百六十七人,该消气了。”

      “不,咳”,巨力再次逼下,沈烬堪堪吐出一字,大口血自喉间喷涌而出。

      “甲七,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来人慢慢蹲下,捏住沈烬下巴,“这一脸的不甘呐,有何用?瞧瞧,多么狠绝的眼神,可你做不到,也不敢”,凑近,仔细端详沈烬的脸,“不惜一切代价?是不是忘了你的儿子,似乎名叫平安吧,他还好吗?”说完,放开沈烬,站起。

      沈烬怔忪,是啊,还有平安,自己和小满的平安,一时筋骨皆软,被顶着的灵力死死压在地上,再也不再挣扎,“楼主给了你和这女子相守的机会,天不遂人愿,而今这女子已死,你便全心全意回归杀楼吧,至于那孩子,或是送入试炼地,或是就此断了”,来人边说边向外走去,穿堂而过,不见身影,只余留最后一句,“若是纠缠不止,你应是知道后果”。

      “遵命”,一片寂寥,只剩沈烬的回答。

      雷鸣不绝。

      “真是可笑,竟有如此无用之人,抛妻弃子,呵呵—”端坐一侧的客人,仰头饮完一盅,面目表情,冷言。

      无名闻言,微抿唇角,并无一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回忆(十五)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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