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枉凝眉》颦时卿

2、壹【上】 前路红尘不堪染

　　这深秋的天气，入了夜越发的凉。孟鹤堂守着桌上早已凉透的一碗汤圆---这是他给离方姐准备的夜宵，其实他觉得离方姐很怪，所有人都知道离方姐是他的妈妈，但是离方姐就是不肯让他这样喊。他只记得几年前他曾经喊过一次，他那时候才八岁，还住在江伯伯家里，那次离方姐跟疯了一样，听见他喊妈妈后，一伸手十只涂了蔻丹的猩红指甲在白炽灯下几欲滴血。她一手把他拖近跟前，一手爽利地给了他两巴掌，直打得他晕头转向。
　　他当时又痛又怕，但接下来的事让他惊惧起来。离方姐打完他，推了他一把，冷笑起来，左手五个血指甲举起，重重落下，“啪”地一声，她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五个手指痕。“离方姐！”他吓得忘记了哭，只怔怔地看着。
　　他看着离方姐又大力地扇了她自己。那力度，孟鹤堂觉得扇在自己脸上也许会耳鸣。他看着离方姐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冷笑着，而眼泪却糊了她脸上浓艳的妆容。她站起身，整个人像是气得发抖，大肆地翻着房间里的柜子抽屉。
　　孟鹤堂缩在角落里，看着孟离方鬼魅似的徘徊在着房间里翻箱倒柜。一头披散的头发和十个血指甲上上下下，终于握住了一把锋利的银剪子。孟鹤堂正愣怔着，孟离方一下就跑出去了，紧握着一把剪子，是一副与人拼命的架势。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了拼打的声音，还夹杂着江伯伯的声音：“***!老子锦衣玉食地养着你，还敢跟老子拼命来啊！”“你才贱！！”孟离方尖叫起来，伴着哭腔，像极了午夜回魂索命的女鬼。
　　两人在外面扭打着，不一会孟离方就被踢进房里。看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孟离方还有那个暴戾的男人，孟鹤堂惊怕地啜泣:“姐，姐……”
　　他这一出声就吸引了男人的注意。男人狞笑着把他拽出来掼在地上:“差点忘了你这个小杂种，叫什么姐，明明就是妈！你妈！”
　　孟鹤堂蜷在地上承受着男人的拳打脚踢，嘴里仍喃喃:“姐……姐……”孟离方已半昏过去，强撑着一口气靠近孟鹤堂，把他环护在怀里。
　　“呸！贱娘们，贱人有贱种！不过就是看他长得细皮嫩肉像个美人胚才摸了一下脸吗？至于这样吗！？不识抬举！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吃我的住我的，敢跟我耍大小姐脾气！”男人不动手了，走在沙发上破口大骂，“明天！给我出去！我就不信了，没了我看你过什么好日子去……”
　　最后怎样孟鹤堂忘记了，在离方姐将他环护在怀里后，握住了他的手。当时他害怕得发抖，又惊又惧又累，幸得血腥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和紧握的双手，使他最后昏昏沉沉地，在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那夜之后他们就从男人的家里搬了出来。搬出来的那个清晨有着满满的雾，它们溢进了屋子里，模糊了这可怜的现实。孟鹤堂醒过来，想起昨晚的事仍是后怕，看着孟离方用妆容精心地掩盖自己的伤痕，轻轻叫了一声:“姐。”
　　孟离方头也不回，对着镜子画眼影:“我们要搬出去了知道吧？”“知道。”“过会子我再帮你找一个学堂念书啊。”“姐……”
　　孟离方听见孟鹤堂顿住，回头看了一眼，谁料这孩子早已红了眼圈:“姐我不喜欢去学校，那个学校的人欺负我，他们老说我。”“说你什么？”孟离方声音冰冰的。
　　孟鹤堂嘟了嘟嘴，眼珠子转了转，终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他说:“他们说我长得漂亮，是个女孩。”“嗤！”孟离方不禁笑出声来，又回头看了孟鹤堂一眼。确实是漂亮的，鹅蛋脸，眼睛葡萄一样又大又水灵，小小却直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上唇锋明显，添了多少俏皮感。皮肤嫩白嫩白的，只可惜眉毛淡了一点。“以后给他多抹些姜汁浓眉。”孟离方心中暗笑。
　　孟鹤堂看见孟离方笑着打量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倒在床上就把脸往被子里埋。虽是小孩，却活脱脱一副小女儿情态。孟离方呆了一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眸一黯，只叹了一口气:"也好，那你以后呆家里吧，我教你。”
　　其实那天的孟离方还是很开心的，她一直在笑，甚至在跨出房子的时候她还哼起了曲。上午的阳光艳而不烈，穿过路旁层层的绿叶细细地洒在身上。孟鹤堂眯起眼睛望着这个蔚蓝清粹的天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他去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