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枉凝眉》颦时卿

1、引子 生来已是孽缘

　　孟离方穿着一袭华丽的旗袍，暗紫色绸面上用金线织成的玫瑰在化妆间昏黄的灯光下潋滟流光，有如她的脸，劣质的化妆品遮不住她的美丽。她斜靠在桌边，尽管那粘腻脏乱的桌上早已被各色廉价眼影掺和着口脂烟灰涂上欢场的颜色，然后拿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上一口，连着浑浊的空气，再缓缓地吐出一个个烟圈，为化妆间那种烟雾缭绕的堕落颓靡添上罂粟花的妖艳和落寞。

　　“离方，怎么下了场还在这里，刚才不是听小洋菊说李老板邀你共度良宵吗？”媚媚进了化妆间看见离方就嚷嚷起来。孟离方转过脸向媚媚笑了笑，眼睛却一瞟小洋菊，深深剜了她一眼。小洋菊心虚起来："哪有呢媚媚姐，我明明是说请离方姐吃夜宵。”
　　“哎嗨这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舞女，这些要是不懂怎么混到今天的？”媚媚补着妆，“离方，你刚刚钓着客人没？半夜的场上吗？”
　　“不上了。”孟离方夹着烟，眼睛随着烟圈淡去的方向望向天花板。
　　“啊？！”媚媚惊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回家陪儿子！”“是。”孟离方掐掉手上的烟，开始收拾东西。
　　“离方，不是我说你，你儿子今年都几岁了你还这样，之前你好歹还跟了那个江老板一阵子，那会子锦衣玉食的人家还愿意你带个孩子，这还不好吗？你也不看看我们这舞场里多少挣的上的。都这样了你还巴巴地离了他跑出来过这苦日子，住的地方也是越来越不好，都快从城东住到城西了。"媚媚恨铁不成钢地说，孟离方面无表情，“离方，我劝你一句，你儿子···那个····叫什么来着，也十一二岁了吧。你把他卖给人家当长随，或者卖进戏班当个苦力，说不定小孩子调教调教还能唱唱曲什么的，都比你供他读书强，读书有什么用，像我们这种人·······”
　　媚媚犹自说着，孟离方仍是面无表情，但是呼吸之间逐渐重了起来，明显是生了气。小洋菊见大事不妙，忙出声喊了一句："媚媚姐。"此时孟离方已走至门边，面色严肃得可怖，听得媚媚被打断，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我儿子叫孟鹤堂。”

　　小洋菊抬头张望着，目送着孟离方的身影完全没入黑暗，才回过头来向媚媚吐了吐舌头：“好傲啊这个孟离方！”媚媚冷笑着：“心比天高，命比下贱。”媚媚姐，这个孟离方是有什么故事啊？怎么说她不要了江老板，是人家的正室跑来搅事还是怎么的？怎么还有一个儿子？怎么·····”小洋菊好奇得很。

　　“孟离方”，媚媚冷哼一声，“她清白着呢。出身就是戏子家，爹娘都是唱戏的，好歹积蓄了点钱出来做了生意，不想再入优伶之流。只可笑养了孟离方这个女儿，本来供她读书让她明白事理，谁知道她却喜欢唱戏，也是贱种·····”

　　“也还好吧，不也有好多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喜欢唱上那么一两嗓子吗？”小洋菊打断媚媚的话。

　　媚媚笑了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本来念书念得一般，人长得漂亮又会唱戏，勾搭上了一个富家少爷便私奔了，还有了个孩子。家里人气死过去不再理她，那少爷家里也不是好高攀的，直接把那个少爷接回家去送出国留学了。如今就留她一个人下海做了舞女，还带着个孩子。"

　　“啧啧啧，“小洋菊摇了摇头，“多好啊还能念书，却又做出这等事，我就是因为家里穷才出来的。我供着我妹妹念书呢·······”，小洋菊低头低了半晌，“太任性了这个孟离方，那个少爷难道是一等一的风姿人物不成，就值得这样·····“

　　“对啊”，媚媚接过话，”凭他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做我们这一行的也都知道，什么都比不得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