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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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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晚风中,雕工繁复精美的汉白玉回廊下,一截水绿色的烟纱裙摆随微风轻荡,为这沉寂的夜添上一缕生机。
少女凭栏而立,仰头望着幽邃的夜空。
长风寂寥,乌云遮月,实在无甚美景可看。
她却仿若看痴了,久久也没动一下。
又过了好一会,那双清澈明亮的眸才闪了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殷红水润的唇瓣轻启,缓缓溢出一声叹息。
“唉!”
这一声既无奈也懊恼的叹息,足以说明凤菱此刻的心情。
怎么就没跑呢?!凤菱越想越恼,抬手狠敲了自己脑门两下。
“猪脑子嘛!他昏倒这么好的时机,怎么就没把握住呢?!”
先前在房里,她还没纠结明白是不是该逃跑,站起来才迈出一步的南晔就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吓得她什么想法都忘了,扯开嗓子喊来季萝、同她一起扶着南晔到床上、又用仙法给远在天虞山的琳苑尊神传信……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地上就出现一具透着寒气的男尸,吓得凤菱嗷一声跳起来,死死扒住季萝的胳膊。
季萝却是又惊又喜,扑过去抱着那“尸体”又哭又笑,小心翼翼地抱着送去偏殿。
等季萝再回来,两人才喝了两口茶解渴,琳苑尊神就到了。
但她老人家显然并不十分担心,进了门只略往床上瞥了一眼,就似笑非笑地瞧着凤菱问:“你竟然没趁机逃走嘛?”
凤菱如遭雷击,问候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憋了半天也只挤出一个不很好看的笑,灰溜溜跑出门去。
为什么没趁他晕倒的时机逃走呢?
——这个问题她从出来后就一直在思考,直到前一刻也没想出答案。
要不……现在走?左右琳苑尊神也来了,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了,不若趁此时机走吧?
凤菱眨眨眼,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还没踏在下层台阶上,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师兄这个人就是表面冷漠,实则最念旧情也最是护短,若不是这十几万年他自身修为也损折大半,定然早就助苍亦复生了。”琳苑尊神同季萝一起出了门,眉目间笼着淡淡的轻愁。“这般逆天改命,天降神罚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命都会交代了。”
凤菱舔舔唇,默默收回脚,站好等两人走近才状若无意地问:“尊神如何了?可醒了?”
琳苑十分惊讶地睨她一眼,“傻丫头,你怎么还没走?”
干嘛总问这个问题?!就算不喜欢了,也好歹算是相识一场,总不能在他生死未卜的关头逃走吧?!那也太不讲义气了。
凤菱垂眸勾着手指,不答话。
琳苑回眸看了眼殿内,美眸轻闪,浅笑着安慰她:“还好我来得及时,师兄性命已经无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我才没有担心……”凤菱小声嘟哝着,“所以说,他到底醒了没?”
“没有!”
“……哦!”
季萝静立在一旁,美眸中的惶惑不安掩都掩不住。
琳苑拍拍她的肩温声安抚:“我既来了,怎么也得替师兄出点力,带我去瞧瞧你那小情郎吧!”
季萝感激万分地深辑一礼,边带路往偏殿走边说明情况:“方才忙乱之中我只来得及粗略探了下,隐约能探出是魂魄不全,周身也是毫无生息……”
“……”
凤菱目送两人离开,深觉无语。
就、走了?那我呢?
她咬着唇纠结了好一会,才堪堪调转脚尖,往门口的方向小小地挪了一步。
呃,就看一眼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吧?
水绿的裙摆拂过门槛,拂过厅堂,无声地滑进内室。
檀香袅袅,一片静谧祥和。
先前在桌案前施法的人此刻静静躺在床上,沉寂安睡。
凤菱放轻脚步走过去,站在脚踏上,屏息凝神探头瞧了下,
他睡得很沉,呼吸几不可闻。脸色虽比先前好了许多,不再是纸样的惨白,但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唇上残余的两滴干涸血渍也格外显眼。
……怎么感觉这种病娇的样子挺好看的!
凤菱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赶忙把左手食指塞进嘴里咬了下,用痛觉使自己头脑清醒些。
指腹上咬出三颗细密的牙印后,她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双手拎起拖沓的裙摆,悄然转身。
没进来看之前,她心里总像揣着什么事儿一样,无法踏实下来。如今悄悄进来看过了,也算全了朋友之谊了。
这样再离开,也不算昧着良心了吧?
不知甄娇如今在何处,出妖界后是先寻她、还是去白间哥哥处看看新出生的小侄女呢?听说琈玦前几日因为她的事很是动了怒,要不然先去看看他也成……
才转了个身,腰就被一只微凉的胳膊箍住。
“哇——”
凤菱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扯回去,一阵天旋地转后,后背贴在柔软的被褥间。
熟悉的气息笼在身周,耳畔不时有灼热的呼吸掠过,凤菱不用睁眼看也能感觉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诡异,闭紧双眼缩着脖子躲闪。
不知他是不是朦胧间把自己当成行刺的坏人了,她赶紧颤着声解释。
“是、是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些了没……”
黑暗里,她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灵敏。
听得他哑声嗤笑,说话间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燎得她耳根发烫。
他说:“知道是你。”
若不知道,怎会有现在的姿势。
无论面对多大的危险都不曾软弱过半分的南晔尊神,温香软玉在怀的这一瞬,只想卸下所有的防备和自持,软下来。
借着夜明珠盈润的柔光,他近乎痴迷地看着身下的姑娘。
她似乎紧张极了,小心翼翼地缩着不敢动,因为侧脸躲闪,露出大半染着粉红的脖颈和耳垂。
害羞了?
南晔微勾唇,伸手捏住她细嫩的耳垂。
——果然烫得很。
凤菱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只觉心房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捏住,呼吸都滞住了。
她顾不得其他,挣扎着拍开他的手,翻身爬到床里侧,抱膝戒备地瞪着始作俑者。
“再动手动脚,我叫我阿爹打你啊!”
褚幸?
南晔慢条斯理地坐直,“若在以前你说这话,我大抵会反驳上一句:他根本近不了我的身。但现在——”
现在如何,他没再继续说,凤菱也大概猜得到。
南晔抬手抹了下嘴唇,看着指腹上沾染的点点红痕,垂眸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好久没流过血了,竟觉有趣得很。”
怎么还有人喜欢流血的嘛?
不过说起流血,凤菱就又想起腕上的伤口了,方才那点羞恼都忘了,拧着眉同南晔找后账。
“若早知道你说的帮忙就是放我的血,我就绝不会傻乎乎地跟你走了。”
南晔眸光放软,轻声问:“还疼吗?”
凤菱冷哼,“那么深的伤口,足足一碗底儿的血,当然疼!”
她腕上还裹着白纱,透出的血迹已经干涸。
南晔倏然靠近,在她反应过来前迅速解开纱带,指腹带着光轻轻抚过,本还翻着肉的伤口瞬间光洁如初,了无痕迹。
“??”有这样的好本事,怎么藏到现在才舍得用?凤菱正要编排两句,就见他唇瓣上又溢出一丝殷红。
“你、你又吐血了?”
“无妨!”南晔脸上仍是云淡风清的神情,压下喉间腥甜后,舔舔唇笑起来。“不疼了吧?”
“……”
凤菱说不出此刻心上是什么滋味。
按说已经不喜欢了,就绝不会动情。可是看着他此刻这般模样,听着他温软的抚慰,她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这样的南晔,任何人应该都从未见过。
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他珍重以待。
——又何其悲哀。
凤菱心里堵胀得厉害,一刻也不想同他独处,起身就走。
这床本就不大,经过一番折腾后被褥又凌乱得很,她提着裙子小心绕过南晔,刚要跨过被褥,门就豁然大开。
“师兄,苍亦醒了,急着来拜见——”
凤菱心底一慌,脚下踩空直勾勾砸向床角。
唔,这一头栽下去不说头破血流,也要青紫个几天了。
电光火石间南晔倏然起身,将人接了个满怀。
许是身体正虚弱撑不住她的重量,被结结实实地砸进怀里后,两人一起摔进被褥间。
“哎哟!”琳苑掩唇轻笑,“好像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呢!这便走了!”
若真走了,就当真说不清了!
“别走!”凤菱凄然大呼,迅速起身跃下床,驼红着脸解释:“事情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来帮忙照顾一下他!绝不——”
“这就是我那便宜爹的外孙女?模样倒真标志。”
“呃?”凤菱慢半拍地看过去,这才发觉琳苑身后跟着的男人。
他狭长的眸眼尾微挑,唇畔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丝毫没有半点死而复生的虚弱,看起来比床上那个还生龙活虎。
“想不到死了一回,还有幸看一场尊上的热闹,值了!不过,这未来神后竟是我的“外甥女”,这事实在有趣!尊上您将来岂不是要唤我一声舅舅了?唔……这便宜舅舅当得!”
南晔微抬下颌,冷睨他:“看样子,你还想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