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9、第 9 章

　　有了这第一回登门，魏妍姿算是尝到了甜头，隔了两日又梳妆打扮一番，带着小凤从后门来了雍王府。

　　半盏茶后，小凤蹲在桃树下啃着桃子，眉心拧得能夹死只小虫儿。

　　“果儿姐。”她蹲着往旁边挪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陆将军做什么事，才能让你对他死心，离他而去呢？”

　　蒲果儿嘴里塞满了桃肉，汁水浸得菱唇水润晶莹。
　　她歪着头认真思索片刻，才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除非他与旁的女人有染吧！”

　　小凤：“！！”

　　她三两下啃完手里桃子，一把抢走蒲果儿手中握着的另一个大桃，嬉笑着跑过去递给景铄。

　　“王爷，果儿姐特地给您摘的大桃子，她说您最喜欢吃这种泛着青、酸甜可口的了！您瞧果儿姐对您多好啊！日夜相伴不说，对您的衣食习惯更是了若指掌。”

　　景铄：“……”

　　石桌旁喝茶的魏妍姿星眸微转，略带几分探究地望向蒲果儿。

　　大咧咧蹲在树下的蒲果儿一楞，接着桃子叼在嘴里，站起来反手扯着裙子后腰处一拽，显出略凸的小腹后，才收回手握着桃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陆将军的儿子听了这话，表示不太同意！”

　　小凤：“……”

　　一计未成，小凤不死心，中午公主府一众宫女们来送菜时，她又心生一计。

　　此时燕草侍候着公主去浣洗了，她瞧见有个姿色不错的宫女有意无意往景铄身边凑，盈盈秋眸直发光，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挨过去，在听到魏妍姿和燕草在门外说话声后，一步窜到站到那宫女身后，瞅准机会狠狠一推。

　　“那个黄衣服的宫女！”蒲果儿猛地拔高嗓门儿唤了声。

　　宫女下意识地转身，小凤的手擦着她袖子划过，骤然失了平衡，惊呼一声后人已落在某个温暖的怀抱里。

　　“啊！”

　　惊呼声四起。

　　小凤心里咯噔一下，一抬头就对上景铄似笑非笑的脸。还来不及反应就察觉到有火辣目光盯着自己，她缩着脖子转头，正瞧见魏妍姿盛怒的脸。

　　“呃……公主，你听我解释……”

　　话未说完，腰间箍着的手臂骤然收紧，紧接着耳畔贴近一抹温热的气息。“小凤，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魏妍姿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小凤头皮都麻了。

　　直到公主府的人都匆匆退去，蒲果儿也悄悄离开，她才梗着脖子，生无可恋地瞪着景铄。

　　“王爷，没您这么坑人的！”

　　景铄慢条斯理收回手，玩味一笑。“你失足跌倒，我好心扶你一扶，照理说你不该感恩戴德吗？”

　　“麻烦您保持一如既往的漠然好吗？”小凤气急败坏，“这下我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恩没报成反结了仇，你这身份尊贵没人能拿你怎么样，我一个要模样没模样，要钱没钱的小宫女可倒霉了呀！”

　　“哦。”景铄淡淡应了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凤被他近距离这么瞧着，心底一阵烦躁。“你老看着我做……”

　　近距离？！小凤后知后觉地嗷一声窜起来，跑到门外扒着门回望，耳廓肉眼可见地变红。

　　“你！你！登徒子！”

　　景铄淡然摊手。“我松开手很久了。”

　　“……”

　　小凤抚着胸口按住狂跳的心，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到底对公主存了怎样的心思？若皇帝赐婚，你可愿意？”

　　小凤在魏妍姿身边待了几个月，虽不多亲近，却也多少摸清些她的个性，今日一事后自己怕是再难得她信任，往后行事必定不能如以往方便了。

　　不如趁此机会摸清景铄的想法，也好做个决断。若他二人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她也无心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索性拍屁股走人，一了百了。

　　景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两下，薄唇轻启，嗤笑。“未尝不可。”

　　“我知晓了！”小凤耷拉了肩，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这趟人间行算是白来了，也罢！只当是闲游一场，散散心了。

　　只是没想到她趟着夜色走回公主府，才推开门迎面就飞出一只包裹，砸在脚边。

　　绿枝站在门里，扬起下巴冷冰冰瞧着她。“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脸回来？公主吩咐了，你即刻起就回宫里浣衣局当差去吧！我们公主府可养不起您这尊大佛。”

　　绿枝自来就与她不大对付，如今会这般嘴脸并不奇怪，小凤压下心底的躁郁，看也不看地上的包裹，转身就往皇宫方向走。

　　不就是浣衣局吗？有什么可怕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打那来的，如今既然决定要离开，回去拾掇一番，帮原主把凡尘事都料理干净了也好。

　　.

　　只是她没想到，此次回去却与才来时不同了，那个做掌事的亲戚被调走了不说，她才进门就被扯着去了后院，有满满四大盆的衣服在等着她来洗。

　　小凤惊呆了，在满院子不怀好意的目光里，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不就几十件衣服嘛！堂堂神女还能被这点困难吓跑了？！洗就是了！

　　可她没想到，事情远不是洗几件衣服这般简单。

　　深秋井水刺骨的冷，她打好水后手就已经彤红了，把衣服按进盆里揉搓时更是冰得骨缝儿都疼了。强忍着全洗完，还被挑三拣四返工数次，直到月挂树梢才算完工。

　　小凤又冷又饿，心里也说不出的委屈难受，不想回屋去看旁人的嘴脸，索性抱膝蹲在院子里，仰头望天。

　　疏朗夜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坠在屋脊上空，照得琉璃瓦都熠熠发光。

　　在家时从未认真看过月亮，不知它竟是这么皎洁美丽。凤族神宫就在云端之上，看月亮一定更近更美，待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欣赏一番。

　　“小凤！”蒲果儿从院门处探出头来，瞧见她后展颜一笑。“我去公主府上寻你，听她们说你在这儿，就找来了。”

　　她打量了一圈四周，不明所以：“这是宫里做杂役的地方？你是被责罚了吗？有没有被欺负？”

　　小凤头挨在膝头，瞧着她关切的模样更觉心酸，忽地扁扁嘴哭起来。

　　“我不想在这了！这里凡事都讲究尊卑、美丑，与我们那儿不一样！我的手疼死了，我想回家了！想阿爹阿娘、想姐姐！”

　　她平日里都是眼眸晶亮，巧笑倩兮的模样，如今骤然委屈痛哭，平凡的眉眼倒显出些我见犹怜的韵味。

　　“哎！怎么还哭上了！”蒲果儿惊得手足无措，瞧见她破口流血的双手更是一惊。“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小凤哭得更大声了，“我从没洗过衣裳，不会用那些硬硬的搓板和木棒，好几次都敲在手上，疼死了！”

　　天边渐渐积起滚滚浓云，遮云避月而来，紧接着狂风乍起，卷积着落叶盘旋呼啸。

　　小凤这边哭一声，浓云里就一声炸雷；她声儿拔高一点，风声就凄厉一点儿。

　　蒲果儿赶紧抱住小凤，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这个孩子是什么玩意儿转世的？人家法师设坛求雨都没你这两声嚎管用啊！这一声哭嚎一声雷的，都快把我那点儿不好的记忆给勾出来了！”

　　小凤被捂着嘴，仍抽抽搭搭地哭。

　　雨已经落了下来，滴在脸上沁骨寒凉。

　　蒲果儿连拖带抱地把人带着往外走，“你别哭了，我带你回我们府上，不在这受这委屈了！”

　　“嗝！”小凤打了个哭嗝，满心委屈的同时倒也没忘了蒲果儿的身子，挣扎着自己站到一边。“你别抻到陆将军的儿子。”

　　“嗨！我们家小陆皮实着呢！”

　　蒲果儿无所谓地摆摆手，但瞧小凤情绪已缓和了些，雨也有要停的趋势，索性陪着她慢慢走路散心了。

　　“妹子，听姐姐句劝，别折腾了！且不说我家王爷那腿还能治好，配得上你家公主！说到底他其实也没动那个心思，你瞧他对那公主，还不如对你有几分好脸色呢！过些时日我们就要动身会雍州了，日后怕是再不会来京城了。”

　　说完，蒲果儿又满眼期待地问了句：“你当真不与我们同去，给我做厨娘吗？”

　　“不了。”

　　小凤对人间也没什么留恋的了，如今跟蒲果儿一同离开，也是想着相识一场，好歹同景铄好好道了别再离开。

　　有蒲果儿在，两人顺利出了宫，到雍王府时夜已经深了，小凤被安置着睡下后，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往景铄的院落走。

　　她一夜都不想多留了，想着此刻去道了别，就立即离了这副身躯回家去。

　　未免引人注意，她特地从后墙翻进去，又从敞开的后窗进了屋。没想到一进屋竟撞见一个丫鬟拿着刀，正要对着床上人刺下去。。

　　在大脑做出选择前，小凤已经冲上去撞那丫鬟了。

　　好在这刺客也是个柔弱姑娘，几乎没怎么费力，小凤就夺下了匕首，只手腕处被划了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殷殷流着血。

　　小凤捂着伤口看了眼仍睡着的景铄，扑上去按倒欲跑的丫鬟，骑在她身上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呀！有刺客！！”

　　话音刚落，院里就立即有脚步落地的声音，一阵纷乱后率先冲进来的是陆湛。他站在门口，神色非但一丝慌乱也无，反倒隐约显出几分惆怅来。

　　随后进门的蒲果儿一怔，惊诧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一场闹下来，床上安睡的景铄竟还未醒。

　　小凤终于觉出不对来，从自己几次暗算景铄都失手就能看出，他平日里是个极警惕的人，没道理这么大的响动还不醒。

　　定是有异！

　　小凤赶紧跑到床边，用没受伤的手探景铄额头，入手果然滚烫。

　　“他发热了！”

　　此时陆湛已压了那丫鬟走，蒲果儿站在门口，半分也没有过来查探的意思，反而有些失望地扶额轻叹。

　　这是怎么了？小凤暗自犹疑，怎么瞧她的表情，与自己每次暗害失手时如出一辙？

　　不过此时她没心思亦没时间细想，手上的伤口虽不重，却也连着心地抽痛。

　　管家很快请了附近医馆的大夫来，小凤的手上药包扎后，被蒲果儿送回房。

　　“小凤呀！”蒲果儿斟酌了一下措辞，温和打商量：“你就乖乖待在这个房里，哪里都不要去了好吗？！”

　　小凤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