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8、第 8 章

　　陆湛推着景铄——如今的雍州王出门时，小凤已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

　　景铄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陆湛却是十分高兴。

　　“哟，小凤今日空手来的？可惜了，我家果儿还惦记着你做的饭菜呢！”

　　“没钱啦！”小凤大咧咧地挥手，凑上前来屈膝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笑得十分热情。“恭喜您封王呀！我家公主特意遣我来送礼的，但是礼物太重太多，我一个人扛不动，就命人收拾装箱一会抬来，我先过来知会一声。”

　　“那可不巧了！”陆湛拍着轮椅扶手笑道：“皇上召见，我正要送王爷入宫呢！”

　　小凤一听，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皇上召见？莫不是要赐婚吧？！这可不成啊！

　　“我送王爷入宫吧！”小凤厚着脸皮凑过去挤开陆湛，推着景铄快步离开，路过马车时对车夫扬起笑脸挥手。

　　“大叔，今日阳光好，我推着王爷走走路看看景儿，就不坐车了！”

　　车夫一怔，看到景铄颔首后才行了礼退下。

　　景铄微侧脸，看到小姑娘握着扶手的细软小手，无声勾了下嘴角。

　　这条街上住得大多是皇室宗亲，离皇宫极尽，走路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小凤有意放慢脚步，随口与景铄攀谈，想缓些时间想办法。

　　“王爷，你瞧这家门楣多阔气，啧啧，还有那么多士兵守着，真气派。”

　　景铄轻笑，“那是天牢。”

　　“呃……”小凤呵呵傻笑：“我其实也才出宫来公主府当值没多久，对外面不大了解。”

　　打了这么多天的交道，小凤对景铄也算了解一点了，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淡漠，但其实为人挺和善，不仅对下人们亲和，对她这个外人也算得上是宽容了。

　　但小凤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冷然的面容仿佛被这若有似无的笑点亮，霎时显得越发俊逸了。

　　“其实，你跟我家里的外甥有点像。”小凤说着觉得不妥，又赶紧加上一句：“不是占你便宜，是我真的有个外甥，就比我小一……呃，就算小一岁吧！”

　　小凤推着景铄，边走边絮絮说起小她一百余岁的琈玦。

　　“我姐姐呢，若说是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也不为过，姐夫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俊美，他们生的孩子容貌自然是差不了。不过可惜了，他也是与你一般清冷性格，有时显得刻板无趣极了……不过他对我倒是极好，每次回家都给我带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同人打架输了，他虽然总要板起脸来数落我一通，但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给我报仇……”

　　小凤耷拉着眼叹息了声，说起来上次见琈玦还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不知最近他游历到哪处，修为又进益得如何了？

　　婉转的说话声骤然停了，景铄胳膊搭在扶手上，手中把玩着玉扣，轻笑：“看来，你与你姐姐生得倒是半分不像。”

　　“这倒是！她像我阿娘，我是像……”小凤骤然觉出不对来，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嘟哝：“我才不丑……”

　　她现在已然能适应翠花的这张脸了，但每每被嘲讽，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但解释再多也是徒劳，这些凡人也没什么可能见到她原本的模样。

　　“挺好。”景铄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就阖眸靠在椅背上歇息，一直到御书房外，都未再发一言。

　　今日暖阳和煦，宫女们把殿内养着的几盆名贵兰花都挪到院里，颜色各异的花瓣在阳光的点缀下闪烁着莹光，随风四溢的香气引来了不少蝴蝶，围着花朵翩翩起舞。

　　“好美……”小凤忍不住停住脚步，才赞叹一声，旁边就响起一声轻轻的喷嚏声。

　　起初她还未反应过来，待看到景铄用帕子捂住口鼻，又打了两三个喷嚏后，才觉出不对来。

　　“王爷是受不了这香味？”

　　景铄帕子还按在脸上，蹙眉道：“快走。”

　　“哦！”

　　小凤赶紧推着轮椅离开，走到台阶下，书房门口的两三个小太监迎上来，抬着轮椅上台阶。

　　“姑娘，您就在外面等吧！”

　　小凤忙不迭地道谢：“好！有劳几位了！”

　　大门再次阖上后，小凤站在阶下回头望着那几盆兰花，嘴角渐渐上扬。

　　.

　　第二天一早，小凤天不亮就起床，头不梳脸不洗的就往雍王府跑，

　　门房虽认识她，却也不敢擅自做主，匆匆进去回话了，留她在门外等着。

　　小凤蹲在墙边玩了会儿石子，蒲果儿才打着呵欠来了，倚在门扉上抱怨：“待会儿我跟府里侍卫们都打声招呼，你下次来就不必敲门了，直接进来就是。”

　　“果儿姐姐！”小凤脸上漾着笑，凑过去搂她的胳膊，小声问：“王爷可有何不适？”

　　会做饭的小姑娘主动亲近自己，果儿还是挺高兴的，对她全无防备之心。“你怎么知道？”

　　小凤闻言眼前一亮。“什么病？”

　　“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起了疹……”

　　话未说完，小凤忽然开心得一蹦老高，撒着欢儿跑了。

　　蒲果儿和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直到人跑得没影儿了才缓过神来，犹疑着点了下自己的额头。“这孩子，好像这里不大灵光。”

　　小凤跑回公主府正院时，正遇上秦桑端着水盆出来，她赶紧凑上去问：“公主在做什么？”

　　秦桑举了下盆，轻笑：“才用过饭，净了手。”

　　“太好了！”小凤高兴地一拍巴掌，三两步跳进屋，边跑边喊：“公主！雍王爷病了，您快去探病吧！”

　　“病了？”魏妍姿柳眉轻拧，扶着燕草的手站起身来。“是谁告诉你的？消息可准确？”

　　小凤：“是他府里管事的果儿姑娘。”

　　燕草是知道那位姑娘的，每次派去送东西的人，都是被她打发回来的。“那应该是错不了，可是公主您身份尊贵，若贸然到访雍王府，怕是不妥……”

　　魏妍姿立时也犹豫起来，身为未出阁的公主，私下探访没有内眷的王爷，传出去未免有损清誉。

　　“哎哟，你们凡……你们就是太多规矩约束着，才活得这么累！”小凤急得直跺脚，“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人家生病了咱们去看一眼总不为过吧！再说了，实在不行咱就不走前门，从后门去得了！这条路我见天儿走可熟着呢！保管遇不到什么人！”

　　“这……”

　　魏妍姿还有些犹豫，小凤却等不及了，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就走，气得旁边的绿枝直喊：“目无尊卑，成何体统呀！”

　　什么提桶不提桶的！凡人就是规矩多！

　　小凤已来了人界几个月，却还是不习惯这些尊卑规矩。好在魏妍姿待她温和，最近接触的雍王爷也宽宏，都不与她计较，不然就凭她平日里动辄“你、我”一类的称呼，早就够打回浣衣局八百回了。

　　她平日里其实还刻意记着些，今日因为着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自己可是舔着脸帮宫女们搬了好多又大又重的花坛子，才换来与那几盆名贵兰花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蹭了好些花粉在身上，才达到预想的效果。

　　若没人看戏，戏台子岂不是白搭了？

　　因为有蒲果儿先前打过招呼，小凤不用等就直接被侍卫放进门。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魏妍姿和燕草二人来到正院外，正遇到出门的陆湛。

　　陆湛咧着嘴角，极敷衍地拱手。“拜见公主！”

　　魏妍姿端着和煦的浅笑，对着陆湛轻点头。“陆将军！听闻王爷病了，我特地取了珍贵药品送来。”

　　陆湛对小凤挑眉一笑，嘴上敷衍着。“想不到您消息如此灵通！既如此，就快去吧！我家王爷可等着呢！”

　　等着？莫不是提前猜到了她们会来？

　　犹疑间，小凤陪着公主进了屋，一眼就瞧见窗旁书案边作画的人。

　　那人浸在金色的晨曦里，如画的眉目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眉心处鼓着一枚殷红的疹，平添了几分妖冶的美，别有一番韵味。

　　“！！！”小凤几欲抓狂。

　　果儿姐说话也忒不靠谱了！这也能算得上起了疹子？！这效果简直堪比贴了个花钿啊！！

　　瞅着魏妍姿发亮的眼和不断勾帕子的手，她恨不能一个箭步扑过去捂住她的眼，把人拖走了。

　　“听闻王爷病了，心里担忧，这才冒昧登门。”魏妍姿姣美的脸挂着恬淡笑意，步态轻盈地走过去。

　　景铄的一幅浅绛山水图已完成大半，此时却顿失了兴致，面无表情收了笔，淡然道：“有劳公主挂心。”

　　魏妍姿早知他个性清冷，脸上笑意分毫未减。

　　“竟不知王爷非但武艺精湛，于书画闲趣也颇有造诣。此画虽未成，却已然能显出气势浑厚、风貌别具，实属上品。”

　　景铄目光落在魏妍姿身后，瞧见小凤垮着脸的忧愁模样，垂眸不着痕迹敛去眸中笑意。“公主谬赞。”

　　魏妍姿第一次离他一步之遥，近看更觉他的五官堪比天人，世间罕有的绝色，不由笑容越发真挚。“王爷生了何病？可需要我召宫中御医来？”

　　“不劳公主费心。”

　　景铄抬手摸了下额头红疹，低笑出声。“家中猫儿贪玩，在花丛里滚了圈又凑到我跟前来，惹得起了些疹子，过两日就会自行痊愈了。”

　　小凤垂头看着自己脚尖，暗自噘嘴：你才是猫呢！

　　“那便好！”魏妍姿松了口气，“想不到你竟还养了只猫，可有幸一观？”

　　燕草忙附和：“我家公主是最温柔和善的，小动物们见了她，没有不喜欢的！”

　　景铄眉眼染笑。“那猫极丑，就不带出来污公主的眼了。”

　　“嘶！”小凤倒吸一口气，扬起脸拧眉瞪他。

　　说谁丑呢！世上就兴有你们这种好看的，不兴有相貌平庸的了？各个都这么好看，还能显出你们的独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