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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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清晨时分降了一场大雨，洗涤净残余的恶念凶欲后，连吹过的风都透着清亮。
临近正午，本该是一天中日头正足的时候，如今也因着晨起的那一场倾盆大雨，而暑气稍减。
颜信捧着布雨记录簿上了台阶，看到殿外情景后幽幽叹了声，而后认命地把簿子往腋下一夹，两手提着袍子两侧拎起，小心翼翼地抬脚自麒麟横过来的后腿上跨过，然后再绕过硕大的麒麟头。
紧走两步后，他又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从敲打房檐儿玩的龙尾下爬过，站起来后又吸溜着最近添肉的肚腩，从巨大龙头枕着的门槛边沿儿将自己塞进去。
“呼！”这两日进宫见一次尊上，堪比上刀山下油锅啊！
门外那俩加上天上当值那一个，就没一个脾气好的。
昨晚他出门时因夜色昏暗没看清楚，不小心踩到麒麟的尾巴尖，就被他一股火燎了发尾。今早又因急着去布雨，绊在了龙须子上，被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到了内殿书房，一见到自家主子，立马哭丧着脸哀叫：“主上！您能不能让门口那两尊神兽大爷收了神通啊！一个赛一个的个儿大，并排往门口一躺，都没走路的地儿了！”
南晔抬手在刚调完弦的琴上拨弄了下，铮然浑厚的一声琴音便荡开来，久久不散。
还有月余就是琳苑的生辰了，他错过了两万余年，今次必得好好补上一份礼。
这琴是他亲自选材制作的，足足花了三日的光景。如今弦音也调好了，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南晔仔细擦拭着琴面上残余的指痕，漫不经心地问：“雨都按数布下了？”
“是！”颜信正色上前，把簿子放在桌案上摊开。“都是按您的指示吩咐下去的，只离城的段若城主那儿如旧。”
离城建在一座巨大火山的底部岩浆之上，自是不能布雨，每年都由主城下发带着尊神之力的法器，每隔一些时日段若城主只需以修为催动法器净化即可。
“嗯。”南晔擦完琴，轻柔托着放进旁边的琴匣中，扣好盖子。
颜信赶紧上前捧了琴匣，小心翼翼地托抱着放到靠墙的架子上，妥善摆好后又盖了一层软布，防止沾灰尘。
“尊上，还有桩事儿。”
“说。”南晔理着袖口，随口应了声。
颜信：“黎玺尊神的长子琈玦君递了帖子来，说今日要来给您问安。”
南晔眉目舒展，脸上终于有了点喜悦的模样。“我倒是真想见一见这孩子。”
他们五人同拜在祖神门下，是自幼相伴长大的情谊，数十万年的相守，比之亲手足亦不差。如今黎玺、琳苑、牧云虽都已大婚，但琳苑早些年经历的那一场劫难到底是伤了根源，子嗣上强求不得，算起来小一辈儿的如今只有黎玺家的一儿一女。
他因伤重沉睡，错过了两个孩子的出生成长，如今回来了，倒是真的急于一见的。
“琈玦君可称得上是当今世间翘楚，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提起这位凤族未来帝君，颜信亦是赞不绝口：“这孩子自打出生就是半神修为，活脱脱的天降神胎，更难得的是他端肃正直从不骄纵，又为人勤勉，年复一年地游走在世间各处历练，各界无有不夸赞的。”
南晔勾唇，露出一抹浅笑。
“小五虽如今散漫不羁，幼时却是极要强上进的，不肯比旁人落后半点儿。”
因有贵客来访，颜信需要提前布置一番，也没久待就出来了。
跨过门槛时，才恍然想起方才退出来时尊上嘱咐的那句：“告诉门边儿那个，再睡觉时别把头伸进门里来打呼噜。”
他站在敞开的殿门旁，拢着袖子瞧了一会儿。
一本话簿子摊开掉在门槛里，再入目的就是银白色的龙脑袋，正阖着眸吭哧吭哧睡得正香。龙嘴下方的地面上，一汪晶莹的液体发着光，渐渐扩散开来洇湿了书页边缘。
颜信：“……”
他想了想，悄无声息地伸出胳膊在龙嘴上比划了下。
唔！不大不小，正好够一口的！
颜信抬腿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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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前，凤菱赶着回去下厨做了三两样小菜，同魏妍姿和边云一同吃过，就作势又要走，被边云一把拉住。
“菱姐姐！要不你别去前殿调皮捣蛋了，我怕尊上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给你扔回南海之滨去。”
魏妍姿也软着声劝：“我在此处无依无靠，只有你这么一个旧友，你若被赶走，我该如何自处呢？”
“哎呀，放心啦！别看南晔尊神整日板着脸，其实是个外冷心热的，他对我姐夫可宠着呢！既然应下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赶咱们走的。”
凤菱无所谓地摆摆手，灿烂一笑：“你们两人整日修行，我在这儿又帮不上忙，还不若给你们腾个清静地方呢！别担心我，那边儿好玩着呢！”
说罢，她随手拿起一枚青杏，眉眼弯弯地咬了一口，嚼着出门去了。
前脚刚跨出来，凤菱的笑脸便垮了下来，眼尾下垂沮丧地叹息了声。
连她自己都不知，究竟在闹腾个什么劲儿。彻底惹恼了那位尊神，一脚将她踢回南海之滨去吗？还是彻底证明，他与景铄半分瓜葛也无……
凤菱懊恼地揉了揉鬓发，跺跺脚化成龙身腾空而起，在重重殿宇间起纵翻腾，嘹亮的龙啸声响彻神宫各个角落。
正殿角落里散着步的赤乌尖厉地嘶了一声，翅膀捂着耳朵怒吼：“这丫头能有一日消停不？！主子，你能不能把她扔回家去啊？！”
南晔羽睫轻扇，睇了眼门外躺好的那条龙。
只见她轻车熟路地枕在门槛上，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本新的话本子，悬在眼前津津有味地读起来，不时地用细长的龙须翻着页。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对着下首的俊朗神君清浅一笑后，垂眸继续观瞧那件让他颇满意的礼物。
这是把通体莹白的剑，外观瞧着没什么多余的华丽装饰，难得的是竟与他的霜华剑材质相同，都是用世间极寒的乌铁打造而成。
乌铁罕有，且因其寒性极少能在烈焰灼烧下锻造成功，非修为精深者不可得。
此铁本为黑曜色，但因极寒而自动覆上一层雪白，就如染了霜华，他的霜华剑正是因此得名。
大概因材料稀少，这柄剑比之霜华要小上一圈，剑身也稍显秀气，瞧着倒更适合女子用。
琈玦看了眼门外懒洋洋的龙，微垂了眉目压下笑意。“幼时常听我父亲提及，大伯您的剑法举世无双，也曾随父亲一睹过霜华剑的风采，心中仰慕不已。小侄偶然得了这块乌铁，便一心想着再铸一柄剑赠予您，求个成双的美意。”
南晔摸索着剑身，浅浅一笑。“你有心了。”
他身居高位，世间再珍贵的奇珍异宝都不放在眼里，真正让他心中抒怀的，是琈玦亲手铸剑的这份心意。
凤菱话本子翻了大半，琈玦才施施然走出来。
她赶紧翻腾起身，收了龙身捧着话本子盈盈一笑，等人走近。
他穿着件样式极简的墨绿绸衣，长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随着夜风轻舞旋动。极肖似其母的五官绝色如春晓之花，却因着周身清冷疏淡的气质，而显得极其郑重端肃。
琈玦负手走近，漆黑瞳仁近看透着丝丝缕缕的绿，越发勾人心魂。
“绕绕。”随着这一声轻唤，琈玦清冷的眉目柔缓许多，嘴角上扬的弧度亦衬得眉目越发妍丽。
凤菱抱着话本子，摇头晃脑地叹气。“我们凤家的小少年郎，如今竟长成了洛神临世的模样，不知要勾走多少神女的心哟！”
琈玦露出一抹笑来，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低声问：“你想要什么？”
“啊？”凤菱跟不上他转话题的节奏，一时有些莫名。
“你自幼便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如今这般闹腾，是为了什么？”琈玦意有所指地回眸一望，殿内已无南晔尊神的身影。“有什么是尊神之尊、妖界之主才能给你，而我却做不到的？”
凤菱手一松，话本子径自坠向地面，砸到她脚尖上。
“嘶！”她坐在地上，脱了鞋隔着袜子揉着脚趾，愁眉苦脸地仰头看他。“哪有什么，不过是无聊寻些乐子打发时间罢了！”
琈玦板着脸垂眸看了她许久，终是无奈一叹，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淡淡道：“若觉无趣，那就回南海去吧！你该做的已尽做到了，剩下的事就是那位魏姑娘自己的人生了。”
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深知凤菱个性。她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娇软可人，她骨子里的倔强和执拗与自己母亲如出一辙，认准了一条路非撞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她自幼在男孩子堆里长大，唯一的闺中密友就只有东海的甄娇公主。
琈玦知晓凤菱的个性，她一向重情，既然视人为友必定掏心掏肺地付出，以期能得来同样的看重。但人心哪有这般纯粹？太过重情，最后往往得不到好结果。
“绕绕，太过执拗往往只会伤人伤己。”
凤菱咬着唇垂眸不语。
琈玦根本不知，她一半为了魏妍姿讨福利，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心底那个拔不出的刺——那枚菱花玉佩。
在人间时景铄送的，后来同景铄尸身一同掩埋的那枚玉佩不见了！
白间扛了尸身走后，她才记起此事，返回去把土挖了好几遍也没寻到，用仙法也探知不到一星半点儿的气息。
沾了神族气息的物件儿，绝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得如此彻底。除非——有在她修为之上的人掩去玉佩气息，藏了起来。
那么这人是谁？是白间？琰？还是——南晔尊神？
如若是他，无半点凡间记忆一事便绝无可能。
她不知自己如此执拗地寻一个答案究竟为何，却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琈玦又浅浅地叹了声，隐了身形离开，只留下一句。“我还有事，桃花宴时再同你好好说。”
他这边才离开，赤乌就昂首挺胸地迈着碎步走出来，绕着凤菱转了几圈后，停在她身侧抬爪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脚，甩着锋利爪尖上勾起的锦丝嗤笑：“那是你爹啊？还是兄长啊？教训起你来毫不含糊啊！如今像他这么像样的神仙可不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的亲儿子呢！那气质如出一辙的！”
凤菱低头拎着裙角看了眼，不满地抬脚回踹了赤乌一下，将它踹翻滚出去好远，心情倏然好转不少。
“你别把我新裙子刮坏了！才不是我哥哥，那是我外甥。”
赤乌挣扎着爬起来，又跑过来在她腿肚子上踹了一脚，洋洋得意地跳来跳去。“那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啊！小辈儿都比你有威严！”
凤菱气鼓鼓地叉腰，追着撵着它要还回来这一脚。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