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12、第 12 章

　　雍王府真好！给好吃的好喝的，还给做新衣服穿。

　　小凤哼着不成调儿的曲子，手上拾掇着鱼，还不忘对着旁边的清水盆照一番。

　　“终于不用穿那身烟青色的宫装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这嫩绿的颜色很衬气色，原本索然无味的脸都显得娇嫩了不少！

　　正往鱼腹上割着花刀时，蒲果儿端着盘青梅晃来了，倚在门上娇笑。

　　“凤妹妹，我家夫君已经按王爷吩咐，去宫里要了你，从此往后你就是我们府上的人了！”

　　这事儿小凤早听蒲果儿提过，也不觉意外。毕竟她这原主还是记在宫里的正经宫女，若不通过宫里，哪能私自带走呢！

　　“还有件事！”蒲果儿捏起一颗青梅咬了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皇上探了我夫君的话，似乎有意要赐婚。”

　　小凤淡淡哦了一声，利落地把鱼翻了个面。

　　蒲果儿：“就这样？你怎么表情这么寡淡，难不成真对我家王爷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凤手一滑，刀割在指腹上，顿时皮开肉绽血珠直涌。

　　“嘶！痛痛痛！”她甩着手原地乱跳，气恼地瞪蒲果儿。“你别给我添乱好不好？”

　　“好好好！”蒲果儿赶忙摆手求饶：“对不住，妹子，你继续忙着！可别一生气不给我饭吃了！我先走了！”

　　她把那盘青梅放在挨近门的案板上，转身就走，一只脚跨出门了还不忘扬声嘱咐她。“别忘了上药啊！王爷屋里书柜上有上好的金疮药，第三层红色瓷瓶那个。”

　　小凤舀清水冲洗伤口，两瓢水下去后，鲜血还是不断地溢出。

　　她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一脚踢翻地上水盆，蹲在地上生闷气。

　　“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凡人呢！”

　　.

　　伤口有点深，小凤想不处理都不成，只好先从厨房出来，往景铄的院落跑。

　　她进门时，景铄才自己转着轮椅从回廊转角处绕过来，想来是去后院散心了。

　　“王爷好！”

　　小凤扬声喊了句，脚步未停地跑进屋，在书柜第三层找到蒲果儿说的红瓷瓶。她左右看了下，身周只有景铄平日里坐的那把椅子，想了想索性在原地蹲下来，拔出瓶塞往伤口上倒药。

　　伤口被药裹上后，又是一阵钻心地疼，疼得她龇牙咧嘴。

　　景铄进门时，正好瞧见她眼泛泪花的样子，不由得一怔。

　　“怎么哭了？”

　　“没哭！”小凤抬袖抹了把疼出的泪，把瓷瓶盖好放回书架上，掏出怀中帕子开始缠伤口，噘着嘴抱怨：“都怪果儿姐，人家切着鱼呢，她还同我闲话分散注意力，切手上疼死了！”

　　刀割了一下就要喊疼死了，若让她上战场，岂不是眼泪都要哭干了？

　　景铄瞧她单手笨拙地包扎好后，怎么都系不上结，伸手招呼她。“过来。”

　　“啊？”

　　景铄勾勾食指。“过来，我帮你。”

　　“哦。”小凤挪步过来，蹲在他身前，伸出手时还不忘叮嘱：“你要轻一点啊！”

　　景铄恍若未闻，动作倒当真放轻了。

　　晨曦薄影里，渡了一层绒光的纤长手指勾勾转转，解开帕子后又利落缠了两圈儿，指尖缠绕系了个不松不紧的结后，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毛手毛脚的，就别往厨房跑了，我府上厨娘被你抢了活，都战战兢兢呢！”

　　小凤甩着手，浑不在意道：“那你照常给她们发月银就是了！”

　　她既然决定留下来保护他，就要全心全意，把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都杜绝。虽然这副身体没有仙力和内力，但剑法她还都记在脑子里，练了近两万年对付些凡人是不成问题的，但却是半分都不敢显露出来。

　　一个宫中最低等的宫女，却有一手世间难寻对手的绝妙剑法，这如何也说不通的。所以不管是公主遇刺还是那晚与暗卫打斗，她都没露过半分。

　　除却剑术，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保障景铄入口的食物没有问题了。

　　“王爷，你饿了就先喝点茶垫着肚子，我这就回去准备。”

　　小凤起身越过他，心中思量着做些简单的菜式，赶在晌午前让景铄和自己填饱肚子。

　　然而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忽然覆上一层温热，止住她离开的动作。

　　小凤垂眸瞧着景铄的手，挑眉笑言：“王爷，本奴才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这三番五次握我的手腕，可是要付银子的！”

　　景铄抬眸对上她促狭的笑，手上微微一使力，小凤就立即甩着手跳开。

　　“王爷！我手腕上这伤昨日才结痂，会痛的！这可是那晚救你时受的伤，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景铄淡漠地哦了一声，转着轮子调转方向往门口走。

　　“去醉仙居。”

　　“真的？”小凤瞬间就忘记疼了，跟上去讨好地笑。“王爷，能不能还吃水晶肘子呀？还想吃奶酥……”

　　.

　　小凤想着醉仙居的美味菜品，口水都要留出来了，恨不能立马变成仙身飞去。结果天不从人愿，刚走到大门口就迎面遇上宫里来传旨的太监。

　　“哟！雍王爷，奴才给您请安了。”那太监瞧着年纪二十出头，行事却极圆滑老练，一张笑脸端的既热情又不谄媚。

　　景铄让他起身后，那太监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小凤身上，温和一笑。

　　“这就是小凤姑娘吧？昨日里公主还提起你呢！说你这丫头呀，机灵、衷心，将来入了府，还要多疼惜你呢！”

　　入府？

　　小凤懵了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景铄，却无法从他深潭般的眼眸中看出任何情绪。

　　景铄神色淡淡的，侧脸对小凤道：“去取我的毯子来。”

　　小凤恍若未闻，腿似灌了铅一般挪不动，直到那个太监和景铄同时看过来，她才咬咬唇转身离开。

　　“听闻王爷近日来身子不爽利，公主特意从宫内取了千年老参和灵芝来，给您补补身子！”

　　那太监指挥着身后小太监们撂下两个锦盒，又对着景铄俯身行礼。

　　“先提前恭喜王爷了！日后赐婚的恩旨一下，奴才亦会随公主同赴雍州，往后还少不得请王爷多多提点、照拂。”

　　小凤脚底一空，慌忙扶着廊柱站稳，回头看景铄。

　　一阵寒风拂过，院中树木簌簌作响，他的侧脸隐在纷纷扬扬的金黄落叶雨中，瞧不真切表情，只闻得带着笑意的一个字——

　　“好。”

　　小凤打了个寒颤，拢紧衣领小跑着离开。

　　抱着毯子回来的路上，她心里还是有些烦躁。原来果儿姐说的都是真的？这皇帝竟当真要赐婚？

　　瞧景铄方才那表现，似乎半分不乐意也没有。也对！哪个男人会拒绝高贵且有倾城之姿的公主呢？她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神女，还管得了人家郎情妾意、男婚女嫁嘛？

　　这么说来，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没能如预想的那样成全恩人和状元郎不说，还平白受了许多委屈，何苦来的？

　　小凤越想越气，快步走进把毯子扔进景铄怀里。

　　“给！你的毯子！”

　　这态度和语气算得上十分不善了。

　　景铄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手上抖开毯子搭在腿上，问：“恼什么？”

　　小凤嘴张到一半又合上，侧过身去踩落叶，生硬道：“没恼。”

　　景铄以往觉得无所谓便从未细究过，今日既然赶上了，就顺口问了句。“为何从一开始就极力阻止我与她之事？”

　　“才没……”小凤本是下意识地想反驳，话出口的瞬间忽然福至心灵，敛起愁容眼眸晶亮地俯身靠近他。“王爷，你信不信神鬼志异的传说呀？”

　　“不信。”

　　小凤神秘一笑，抬手在自己脑门两边、眉骨上方的位置各指了一下。“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我这里有两个角的事吗？这个呀，是龙角，能上达天听、下测吉凶的，就是它让我推算出，你和公主命里无缘的！”

　　景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戳了下，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没角。”

　　小凤：“……呃，你是肉体凡胎自然摸不到啦！不过这个不重要啦！你就记着，公主她命中另有好姻缘，你们注定不会走到一起就对啦！”

　　景铄:“那你呢？”

　　“我什么？”

　　景铄漫不经心地笑，“凤半仙可算出自己的姻缘了？”

　　我的姻缘？小凤笑意一僵，直起腰垂眸望向别处，漫不经心地浅笑。“我的姻缘自出生时便定下了，不用算的。”

　　景铄握住她腰间坠着的菱花佩，随手摸了两下，嗤笑。“指腹为婚？”

　　小凤一把拍开他的手，扬起下巴不满道：“指腹为婚怎么啦？！又没什么丢脸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她的肚子忽然咕噜噜一阵轻响。

　　“我饿了！”小凤脸颊腾起两块晕红，捂着肚子可怜巴巴望着景铄。“咱们还去不去醉仙居了？”

　　“不去了！”景铄果断地自己推着轮子转身。

　　“哎？！”小凤惊诧不已，扑上来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转轮子。“好好的，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现在都这个时辰了，我的手又还疼着，怎么做饭呀？”

　　“半仙之体，还需人间五谷祭肠？”

　　景铄往回抽自己的胳膊，却换来小凤更紧的缠抱。

　　“需要呀！需要极了！你可不能饿死我呀，饿死我就没人保护你的安全，没人给你做饭、试毒、挡刺客了！”

　　“我手底下掌着几十万大军，后院养着几十个影卫。”

　　“他们哪能跟我比呀！他们谁有我衷心？有我食量小好养活？！”

　　景铄冷哼，“他们也没你会吃，一顿饭花出去近百两银子。”

　　小凤一张脸垮了下来，悻悻然收回手。

　　“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的确不及你。他们——”景铄推开她扒着自己胳膊的两只手，清浅一笑。

　　“额头上没长角。”

　　隔了一间院子的院墙上，蒲果儿蹲在上面，一脸苦大仇深地啃着桃子。

　　“还有三天才到月圆夜是不？我瞅着皇帝似乎要下旨赐婚了，不能再耽搁了，若真成了个亲，将来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湛手握帕子骑坐在墙头，不时给她擦拭一下溢出唇畔的汁水，话音里隐含兴奋。“成！那就提前弄死他！”

　　醉人的暖阳光晕里，少女推着轮椅走过几盆兰花，悄悄伸出一只手去，用手捻了下花蕊，凑到轮椅上英俊男子脸前，被后者板着脸一巴掌打在手背上，神情夸张地捂手抱怨着什么。

　　“真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画面呀……”蒲果儿收回目光，做忧愁状深吸一口气后，站起来恶狠狠摔了桃核。

　　“小凤可以留，王爷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