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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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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何太医临走时,曾隐晦地同景铄提了句。
“王爷,您要不带她去大佛寺驱驱邪吧!”
景铄一贯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隔日一睁眼就看到小凤捧着昨日那画像傻乐,觉得为了自己耳根清净,还是去一趟佛寺。
哪知才说完,就遭到小凤的强烈反对。
“王爷你疯了?你竟是要自寻死路不成?佛寺那种地方可是邪祟不侵的,岂是你能随意去的?”
景铄失笑,“所以,你觉得中邪的是我?”
“当然啊!不然蒲果儿他们为何要杀你?”
“我哪有要杀主子?!”蒲果儿从门外接了话,进门来先从桌上捏了个青梅,咬了一口就酸得挤眉弄眼。“喔哟,好酸!”
小凤怀疑地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嚼完咽下,只略微皱了一丝眉头。“是有一点点!”
景铄在一边瞧着都觉牙根泛酸,不着痕迹地略侧开脸去。
蒲果儿嘴上说酸,却是和小凤抢着吃了一个又一个,盘子见底了才作罢,擦着嘴问。“大佛寺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景铄淡淡睨她一眼,“去让陆湛备车,你这副身子,还是别去添乱了。”
“怎么说话呢?我揣着我儿子这么久了,不还是替您忙前忙后的嘛!”蒲果儿不满地拍肚皮。
这话小凤倒是十分赞同的,毕竟若不是蒲果儿主动说,她都不知道这个能翻墙能打架的人,是揣着孩子的准娘亲。
不过,现下她也不大想让景铄和他们夫妻多接触,赶紧推着景铄的轮椅就走。
“果儿姐你就安心养胎吧,我回来时会给你带好吃的!哦对了,也不必让陆将军跟着了,我自己去喊车夫就行啦!”
她逃也似地离开,直到坐上马车离开才松了口气。
“王爷,我同你说,现在我当真是矛盾极了。一面觉得果儿姐是好人,想亲近她;一面又要提防着她暗害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青梅,在袖子上蹭了蹭,咔嚓咔嚓咬起来。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景铄旁边神秘兮兮地问:“王爷,外面跟着的那两个侍卫是您的亲信吗?不会把咱们拉到没人的山沟里给宰了吧?”
身周顿时盈满青梅酸涩中带着清甜的气息,景铄自书上抬起头,望进小凤清亮灵动的双眸。
这姑娘的眼其实生得也很平凡,不大不小不出彩,但眸子却格外清澈灵动,平添了不少韵味。
他眸光微动,微侧了脸认真凝视她半晌,忽然道:“你这双眸子,就像是从旁人眼眶里扣出来,嵌在这张脸上的……”
小凤咀嚼的动作一顿,蹙眉不满道:“夸人的话到了你嘴里,怎么听着这么渗人呢?”
景铄合上书页,轻笑:“这就算是夸你了?”
小凤又开始咬青梅,汁水浸得唇上亮晶晶的。“当然啦!我这么相貌平平,难得有出彩的地方被人发现,自然开心啦!”
“你倒是豁达。”
“那是自然。”小凤无所谓地笑着,心里补上一句:反正也不是我的脸嘛!有什么可忧愁的?
日光透进车窗照进来,景铄的五官在光影里愈显绝色,小凤瞧着他孤冷的神情,啧啧叹息:“不过是一层皮囊而已,美丑又能如何,死后都化作天地间一粒尘埃罢了!别的不说,你生得这么好看,也没见你整日开怀呀!”
前面一句听着还有些深意,后一句就又孩子气十足了。
景铄轻笑摇头。
淡漠?他自幼多灾多难,亏得一同长大的陆湛和果儿护持着才走至今日,所遇之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要取他性命。如此他腿疾未愈,虽日日泡着药浴,能否再站起来却仍是是未知,哪里有那么许多值得开心的事呢?
非他凉薄,只是无法轻信旁人罢了。
不过……景铄余光瞥了眼吃青梅吃得开心的姑娘,唇角不着痕迹地扬了下。
这个姑娘虽说偶尔脑子不大灵光,倒也算是值得信的。在她眼中似乎从没有什么尊卑、世俗之见,只当他是寻常人一般。
不是雍王世子,不是手握重兵的雍州王,只是景铄。
厌了就刺杀,喜了就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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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们来得也巧,正遇上大佛寺每月一次法会的日子。
离得越近,山道上越热闹。烧香拜佛的、游玩的、摆摊卖货的,到临近山门的地方,马车已经无法通行了。
这倒正和了小凤心意。“王爷,咱们就在附近转转,沾沾佛香得了!”
她可不想推着大活人进寺,推着副软塌塌的尸体出来,想想都挺惊悚,万一再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走怎么办?
“来都来了。”景铄屈指在车板上扣了两声,随行的侍卫立即打马靠近,一人掀了车帘弯腰进来,拱手行礼后上前背起景铄,车外另一人已扛来轮椅安置好等着。
小凤瞧着景铄的背影,没来由地心底一酸。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在战场上纵马飞驰、英勇杀敌时,该是何等的风姿?天妒英才,让他年纪轻轻就遭受如此大的苦难,实在可怜。
小凤手不自觉地搭在额头上,几根手指凌空摩挲一番。
用法术擅改凡人命数是不成的,会遭到反噬不说,还极有可能害了他。不过,甄娇表姐如今正拜在琳苑尊神座下研习医术,不知有没有法子治好他。
安置好的景铄抬眸,正好瞧见她手指凌空捏来捏去,费心思索的模样,知晓她又不知陷入何种幻想里去了。
“下车!”
“啊?哦!”小凤慌忙站起来,跳下车后对两名侍卫抱歉一笑,才过去推景铄。
她一想事情就容易出神,就容易忘了时间和地点,让人家空等了许久,怪不好意思的。
山路两旁尽是些小摊贩,商品琳琅满目,小凤很快就被吸引了视线,推着景铄停在一处饰品摊子前。
景铄对这些不感兴趣,调转目光看山顶宝刹的风光。
大佛寺为当今国寺,气势恢宏庄严,足足占了半面山,层层殿宇笼罩在山顶烟云笼罩下,确有几分缥缈庄重。
他正出神时,头发里忽然一阵异样,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就被小凤按着手推开。
“王爷,别动!”
她嬉笑着,从摊位上拿了面菱花镜来,举到他眼前。
菱花镜中,面若冠玉的男人头顶金冠被摘下,换成一只雪白的玉钗,凌厉的眉目顿时被柔化了不少,添了些书香韵味。
“瞧!多好看!”小凤放下菱花镜,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银子,递给摊主后,就推着景铄离开。
景铄手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取下那簪子,随手把玩着小凤卸下来扔到他怀里的金冠。“拿我的钱送我东西,这谢也就不必道了吧?”
“不必!不必!”小凤好脾气地嘻嘻笑,“没办法呀!既想送您东西,又苦于囊中羞涩,只好借花献佛啦!”
“你常把没钱二字挂在嘴边上,花起钱来倒是毫不含糊,价都不还。”
“还价?买东西还能还价?”小凤当即愣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我现在回去找那摊主要银子,他还能还我不?”
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听了,都拢着嘴角轻笑。
小凤瞧着景铄也弯了嘴角,自觉又说错话了,只好扁扁嘴,推着景铄挨个摊位凑热闹。
“老板!这个银簪多少钱?”
“五两!”
小凤咬着指尖,小心翼翼地问:“三两……成嘛?”
“这……”老板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下来。“成吧!看你这小姑娘机灵,就当送你了!”
小凤:“!!”
她故作镇定地付了钱,推着景铄一离开那摊位,就兴奋地直跳脚。“王爷,原来真的可以还价啊!我是不是很厉害,咱们占了大便宜了对不对?你瞧瞧,我这么招人喜欢,到哪儿都吃香!”
一个侍卫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小凤敛笑回头,疑惑地问:“我又说错了?”
景铄也跟着回过头来,眸光清冷地晲了眼,那侍卫立即一个激灵敛了笑,板着脸竖起大拇指。“没有,小凤姑娘太厉害了!”
离山门越近,人也越发多起来,两个侍卫神色凛然护在两侧,扫清周围的行人。
景铄的容貌本就引人注目,这样一来就更招眼了,不时有人探究地看过来,目光划过他的腿后,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
景铄神色淡淡的,全作看不见,小凤却忽地忧愁一叹,低头挨近他问:“王爷,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景铄抬眼自那些人身上扫过,勾唇冷笑。
能说什么?不过就是些或嘲讽或惋惜的话罢了!无甚稀奇。
小凤弯起嘴角,脚步轻快地推着景铄往山门方向走。“他们在说:你瞧瞧,好好个美男子,怎么就找了个这么丑的姑娘做侍女呀?这姑娘身无长处、脑子也不灵光,还个价都被人忽悠,多花了银子还沾沾自喜,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又丑又脑子有问题,怎么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做工,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呀?”
她语调轻快、阴阳怪气地说完这番话,自己先哈哈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飘出好远。
景铄先是一怔,随即也扶额轻笑起来,越笑眸色越幽深。
罢了!同他们计较什么,不若学这丫头,一笑置之了!
他笑够了,才回手按住小凤握着扶手的手背。
“回去吧!”
小凤歪着头,从侧面看他表情,没瞧出任何不高兴的情绪,才狐疑着问:“怎么?不去给我治失心疯啦?!”
景铄但笑不语。
小凤也不追问,推着他就往回走,沿途又瞧了遍路另一边的摊位,但一直快走到马车停放的地方,也未再买什么。
她正要回头招呼侍卫帮忙,景铄已从旁边摊位上拿起一支缠丝金凤钗,举起给小凤看。
“喜欢吗?”
小凤探头瞧了眼,诚恳道:“不喜欢!”
摊主瞧着景铄穿着气度就知是大主顾,忙不迭地劝说:“姑娘,这可是我店里镇店之宝,这是为了积福才低价售卖的,可是上品!”
小凤没理会老板的盛情推荐,倒是被摊位上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吸引了目光。
那玉佩还不及她半个掌心大,光泽莹润、翠色温碧,在日光下通灵剔透。最让小凤喜欢的,还是上面的菱花纹样,瞧着栩栩如生,精致极了。
“王爷,我要这个。”
景铄瞥了眼她爱不释手的玉佩,雕工、玉质只是中等,只盛在造型独特,堪堪算是能入手的玩件儿。
他挥了下手,身后侍卫上前来,扔下一小枚金疙瘩,摊主立即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么值钱?”小凤颇惊讶,伸手就想把玉佩放回去。
景铄一把按住她的手,微使力拉回来。
“喜欢就好。”
手背上温热的触觉陡然清晰,小凤呆呆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要入山门时,他是不是也这样握自己的手来着?
神女的手,怎么能随便握呢?
她才想明白,人家已经抽手,被侍卫侍候着上马车去了。
小凤顿觉无趣,索性甩甩手,也捏着玉佩跟上去。
算了,好歹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摸一下权当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