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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复苏 ...

  •   阳光明媚,花草葱茏的花园。
      白栅栏缝隙间,朱红的鹅黄的郁金香在向外探着肥厚的叶子。
      小花园里,有一把巨大白色遮阳伞。
      伞下有一桌二人。
      皱纹重重的手缓慢翻过一页纸,白纸上新出现的几行墨迹让苍老的人轻轻一叹。
      对面的蓝西装年轻人放下茶杯,看向他。
      银丝满头的老人唏嘘道——
      “过了啊,五五之数。”
      ……
      密密麻麻的枪伤在愈合,莫醉生身体上狰狞的血洞一个个消失。
      栾怜川打开冷水,冲洗鲜血,把伤口愈合后挤出的银弹头都从浴缸里捡出来。
      拿着花洒冲洗时,栾怜川忽然看见莫醉生的脊背起了反应。
      白皙光滑的皮肤上生长出一大串围绕着脊骨盘旋的血色纹路,靡丽妖艳得像浸泡鲜血的鲜花。
      血纹鲜明而精神,孜孜不倦地往全身各处伸展。
      五个神秘的黑痕花环重重卡在脊背的血纹上,从下到上等距排布,令人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仿佛那不是善良的装点,而是审判罪犯的黑色花环。

      在罪孽中清醒。
      ——王冠箴言

      栾怜川只是看了看,就没再探究。
      ……
      平之国,雁回市。
      露指黑手套搭在枪壳上,手指微动,那挺狙/击枪便被刹那无数的无色刀刃解体,碎成一蓬黑色小雨。
      赫然是已经大成的撕肉刀。
      苏运冷冷地收回手,目光越过一幢幢连绵起伏的高楼楼顶,抵达了远方的战场。
      身后传来脚步声。
      焰君看见了还黏在蓝发少年手里的黑色金属碎片。
      那是特动部专门新研发出来,能发射银弹头的热武器之一。
      除了狙击/枪,还有特制的手/枪,重机枪,低温手/雷……想必那些人还会可惜坦克炮弹和飞机导弹的高温无法结合熔点较低的银,甚至是可惜原/子弹和氢/弹。
      光和热可以抑制血族,银可以杀伤血族,除此之外,血族仿佛无所畏惧。
      焰君知道那些知道血族存在的上层社会人类其实也志不在暴力剿灭血族。
      他们更喜欢镇压,饲养,捕捉,实验。
      还有用作取乐。
      一间白芒四射的狭小审问室又隐约浮现在他脑海里。
      不知想到什么,焰君的猎齿在颤抖中刺破了自己的口腔。
      “焰君,你的任务完成了就去休息吧,你已经一个星期没睡觉了,给自己放放假,好吗?”
      站在高楼边缘的苏运回过身来看向焰君。
      少年一头蓝发已经及肩,暗蓝的瞳孔中是深沉的情绪。
      焰君沉默了一会儿,朝少年道:“有些事情无法改变,你用不着把它们都变成灰霾压抑在心里。”
      他指的是苏运切碎了机枪。
      苏运看着焰君,扯了扯嘴角,却将目中翻涌的情感沉没下去,只消一会儿,他的面容就重新变得平静无波。
      “你回去吧,辛苦了。”蓝发微荡,苏运转回去,只留给焰君一个背影。
      看来他自己却还不想离开。
      焰君深深看了这个十五岁血族幼年的背影许久,才转身离去。
      在亲眼见证以前,谁能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能率领着几千血族,在大半年间占领平之国东部的两座省市?傀儡师仅仅只有C级,一手傀儡术却出神入化,堪称为战而生的战场机器。
      纵使抛却傀儡师本身的实力不讲,他追求血族自由的坚定信念,暴力斗争的激进精神,绝对的没有一点杂质掺杂的浓烈仇恨,也让他成为黑色教会唯一的精神之父。
      蓝发的身影站在那里,就是黑色教徒的信仰本身。
      然而他们的斗争终究太过声势浩大,超过了人类的容忍底线。
      平之国的政界指挥要换人了。
      三国特动部即将有大动作。
      大厦将倾,风雨欲来。
      还脆弱幼小的黑色教会能否扛过接下来的严厉考验?
      焰君知道自己如果还留在这个组织里,恐怕就有难逃一死的风险。
      但他能走吗?
      在那座京都特动部对面的青山上,那个黑发男人微微笑着,听他说要去东土市和傀儡师会面的想法,没有丝毫阻止。
      祭酒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将它们给我?
      焰君抬起手,艳丽的纹路红得像鲜血。
      这一刻,纹路竟然陌生地开始微微发烫。
      焰君的脸上却尽是沉浸往事的迷惘。
      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策反之战里和他并肩作战的日子。
      祭酒的笑容那样近。
      纵然那时压力重重,却是他唯一一次这样热烈、忘我地活着的时候啊。
      回不去了。
      那间白光四溢的审问室多少次突兀地浮现在他的梦里,让他好多个日日夜夜翻来覆去,精神生疼。
      黑夜的天幕下。
      焰君一个人孤独站在楼底。
      他这一生都大大咧咧,一生都如此胆小。
      ……
      京都。
      深山,虫鸣嘈杂。
      树林因为被人穿过,枝叶抖动,沙沙作响。
      绿发垂地的身影路过一棵又一棵树,阴暗的月光里,像是一匹寂静的独狼。
      森在漫无目的地行走,面如木偶,不笑不言。
      在长达258年的岁月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什么也没有。
      他的需求太少。
      枯燥的生命就像一张白卷,任何的点缀,都美丽得让他像瞬间拥有了全世界那般快乐。
      清冷的空气进入他的呼吸道。
      森忽然停下来,迷茫地慢慢抬起手指,触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传来微微的暖意,却并不讨厌,就像被心爱的人接近时的那种心脏发热的温度。
      他在手掌里凝聚出一层有厚度的淡绿色能量,当做镜子自照。
      他看见额上的血纹之花一寸寸浸透了鲜红,渐渐绽放至了完满的姿态。
      那股久违的充沛伟岸的能量再一次到来,隐藏在了血纹之后。
      森愣神地感受着热热的额头,手指停不住地慢慢摩挲,仿佛在感受着什么,抚摸得非常仔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时充能。
      为什么会有这样庞大的能量,它来自哪里。
      想不通的事情,一般森很快就会放下不去想。
      但他从来不是傻子。
      他推理出自己的潜意识中必然有某处错了。
      如果在这时候获得了这样的能量,他相当于有了一张保命的底牌。
      森转头向树林的某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跨过三四座大山,就是平之国特动部总部基地。
      特动部要有大动作了。
      他看得出来。
      有了保命符,他能够做更多事。
      “喜欢吗?白衣小子们。我可还在你们家门口呢~”
      ……
      雁回市,披风在星夜里飘扬。
      苏运穿行在收拾战场的血族中。
      那些或老或少,或高或矮的血族都在他经过时停下来,用尊敬的目光注视他的后背。
      大多数时候,傀儡师最应该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像一尊雕像那样接受脑补和膜拜。
      蓝发少年没有表情地肃穆行走。
      披风漂亮得像浮动在粼粼河面的银光。
      忽然,他没有征兆地止步了。
      苏运看不出情绪的暗蓝瞳孔里其实有一点点讶异,他慢慢地举起右手来,让裸露的手背倒映进自己的眼睛。
      熟悉的鲜红血纹多么可爱。
      苏运的眼角有些微的热意。
      “原谅我。”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原谅我好吗……”
      黑暗里没有一个教徒能听清他坦露的心声。
      听见他其实害怕又压抑的祈祷。
      “我会回家。”
      ……
      似乎沉寂已久的莲塘尾市亮起了几盏莹莹灯光。
      罪恶之城被洗刷多次的血色街道上还有淡淡的猩红在闪烁。
      下三城残破的贫民区还有滴滴答答的声响。
      遥远安寂的地下教室;
      曾经走过血族的大学校门;
      吮吸过逃命少年少女滴落血液的小山坡;
      投影过血月中心的简陋小屋遗骸;
      策反之战时同为血族互相厮杀的战场;
      被帮助之人偷袭的地方都是弹孔;
      辘辘滚过的奴隶拍卖车轮子还沾有干涸的褐色;
      荷塘头市被黄色警戒条围起的广场还没有解禁……
      似乎世界各处,都在按着顺序,慢慢点亮血红的微光。
      那毫光如此微弱,如此广泛,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血族能看得见它们真正的全貌。
      除了,它们的布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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