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41、不平等条约

　　中三城，电梯缓缓上行，“叮”一声后陷入沉寂。
　　栗发青年推着轮椅，听从轮椅上的人的吩咐，向CEO办公室走去。
　　轮椅才刚停在木门外，那扇雕花繁复、厚重精致的门就被人从内打开了。
　　黑色西装白衬衫纯蓝领带，管理者抱臂站在门内，笑意儒雅。
　　“这么快就来和我谈第二笔生意？”
　　黑发黑瞳的男子从轮椅上微微抬起头，安静内敛的气质温和地散开。
　　莫醉生双手交叠，神情自然。
　　“进去谈。”他并不理会管理者富有调侃意味的开场白。
　　管理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依然是笑吟吟地，问：“仆人也要进来吗？”
　　红枫搭在轮椅上的手指收紧了一瞬间。
　　“你不必担心他的忠诚。”莫醉生简单回道。
　　“我担心的从不是他忠不忠诚，”管理者笑容扩大，伸出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轮椅的一侧把手，震动传到莫醉生身体上，他是蓄意让后者出丑，
　　“我担心的是你付出酬劳的时候，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明明莫醉生衣装完好地坐在他面前，却仿佛被他的眼神和轻飘飘几句话彻底脱光。
　　气机交锋，莫醉生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实力毕竟处于下风，再聊下去，也扭转不回颓势。这是血族上位者交流的常态，每一句话都故意设计，意图在战前就把对手压至下风。
　　管理者未必真的对莫醉生的身体感兴趣，他的这番表现主要目的是羞辱后者，让自己在提条件的时候有优势。
　　红枫的眸子里隐隐压着怒火，却浑身颤抖，徘徊在畏惧和爆发的中央：“欺人太甚……”
　　莫醉生的手在这个时候轻轻拍了拍他。
　　红枫愣了愣，低头看去，莫醉生淡然的神情让他怔住了。
　　“记住了，枫，血族可以输掉一切，只要能赢过命运。”
　　莫醉生转向管理者：“左总既然喜欢私密空间，在下只有奉陪。”
　　在管理者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莫醉生打了个手势，让红枫留在外面，自己动手推着轮子进入房间。
　　管理者礼貌地侧身让他过去，在红枫的面前关上了厚重的门。
　　还留下一句凉冷的话：“别站那么近，这门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
　　办公桌边，莫醉生翻看着一叠管理者给他的资料，眉头微微蹙起。
　　管理者悠游自在地坐在一边办公。
　　一个畏惧银器的血族，做成了巅之国最大的银器销售公司之一，这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话。
　　能在特动部的眼皮底下做成这一点，管理者可谓强横至极。
　　半晌。
　　“可以了，多谢。”莫醉生放下手上的纸张。
　　管理者随意地拿在手里，掌心中血族能量一冲，一叠纸化成了漫天细小碎末，飘散入空气。
　　“按我们谈过的内容，剩下那一半交易完成后再给你。”
　　莫醉生轻轻点头。
　　“不问问你要的情报值多少钱吗？”
　　“这就问。”
　　管理者笑起来。
　　“下一次交易时间由我来定，你必须按时来。”
　　“可以。”这个要求莫醉生没有理由拒绝。
　　“哦，那你可要记住了，这个承诺不算入酬金，”管理者狡黠地说，“接下来才是。”
　　黑发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就好像一个动作排练了百十遍，管理者熟稔地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将里面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个盒子，包装精美典雅。
　　“知道这是什么吗？”管理者问。
　　莫醉生摇摇头。
　　管理者的手指骨节比莫醉生大了一圈，他双手打开盒盖，盒子被面向着莫醉生推到他的面前。
　　银色光华宛如初春的日光涌动，暴露在空气里。
　　一套银质身体链。
　　纤细的银链小小的串环咬合，打制精巧，高雅和诱惑杂糅，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莫醉生的眼瞳微微一颤。
　　银链，唤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管理者磁性柔滑的低音忽然响在他耳边。
　　“最近推出了一款男士身体链，还没找到好模特，不如你帮我？”
　　嘴唇开合间，压迫的气息从耳畔传来。
　　莫醉生转头，看向管理者的目光中竟然有愠怒的情绪。
　　“你应该认真一点，”莫醉生冷冷地道，“我向你坦白我的代号，不是用来挑起你的情趣的。”
　　管理者看着他，眼神从饶有兴味慢慢变成冷酷和锋利。
　　“我不觉得一个有求于我的人有资格提向我意见！”
　　如此霸道。
　　莫醉生冷笑着反讽：“我倒认为一个病人至少应该学会保持理智！”
　　这是威胁。
　　管理者危险地眯起眼，每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段不管用时，都会有这种表情。
　　他很想用强，让眼前这个身体单薄的家伙尝尝无法反抗的滋味。
　　医生现在只是他手里的小兽而已，捏下去用几分力，这小兽就会被压住咽喉拼命喘息。
　　但莫醉生那双漆黑的眼睛好像有魔力，让管理者的冲动渐渐平静下来……保持冷静，“医生”毕竟是曾经的盛名之士，可不会任他宰割。
　　他换了一种语气，放缓了进攻的力度。
　　管理者有的是办法迂回。
　　“那好吧，医生，我不瞒你。两个月后我要去上三城参加一场国际饰品展，那里要发生一件大事，”管理者道，“除了公司内部人员，只有模特可以入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莫醉生皱了皱眉。
　　“到场的人会有巅之国皇室。”
　　管理者小小地抛出一个炮弹。
　　莫醉生沉默下去。
　　“你也不想被拦在安检口让那群白衣搜来搜去吧？贴身银质器具的说服力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出色。”管理者随手捞起了一枚小银戒指穿在左手小指上，眉目间神色放松，没有一般血族下意识的排斥。
　　单身主义。
　　莫醉生瞥了那枚戒指一眼，不再说话。
　　抑制生理性恐惧，是对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的血族来说的一项必要挑战。
　　几个月前，莫醉生在罪恶之城也用过这个技巧。
　　“你不可以吗？医生？”
　　管理者温和礼貌地笑着，蹲在莫醉生的面前与他视线平齐。
　　“只是一些小链子而已。”管理者话音柔和。
　　莫醉生平静地看着他。
　　链子而已。
　　比人类把明晃晃的一串尖刀、带着硝烟味的子弹挂在身上还要糟糕的体验。
　　“可以。”
　　莫醉生轻轻道。
　　其实分明有更好的方式……但他能讨价还价的余地，已经不是太多。
　　如果他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莫醉生脑中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命运压迫他的步伐好像在渐渐加快了，快得让他无法透过气。
　　寄存在森身上的三分之一的能量在两天前突然被消耗一空，这说明森遇到了不能抵抗的危险。
　　他必须快些隔空充能，身上的伤，他不能留了。
　　这两个月的喘息之机里，莫醉生要想办法去恢复，不能再期待寻常的手段赶得及……管理者说的那个国际饰品展，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莫醉生的身体还如此糟糕，他可能要阴沟里翻船。
　　既要保住森，又要为了森保住自己。
　　他的命是双份的。
　　是他做错了吗，将幻象天堂烙印在了森的身上，导致一部分针对他的厄运有所转移？厄运，竟然还会转移，变动着角度来压迫他，命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管理者有些疑惑，因为他看见莫醉生黑瞳中的愠怒消散了，转为平静，然后迅速蒙上一层迷茫。
　　这种迷茫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呆傻，而是在沉重的命运面前转圜无力的累倦。
　　当莫醉生不自觉地流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恰恰是他最柔软和真实一面的自然展现。
　　多么想择路而逃。
　　“我已经听明白了，”莫醉生伸手合上盒盖，将躺在墨色绸缎上的银链子掩住，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小小的沙哑，“这两个月不要找我，两个月后我会准时出现在你面前。”
　　顿了顿，莫醉生又道：“水鬼毒发作每月一次，你算好时间，按时服药就行。”
　　言毕，莫醉生就告辞离开，留下一小包看起来很像是咖啡粉的东西在桌面上。
　　管理者这才回过神来。
　　手指揉捏着那包药，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
　　或许是莫醉生那个迷茫的表情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无人的深夜，寂静的时分，也会忐忑不安默默流泪……血族不比人类，活下来只有艰难，乐趣很少。
　　良久，他静静站在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嗤笑一声。
　　“我该不会是动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