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39、照天和

　　手机里传来冰冷的语句，一字一句，压迫着听电话的人最敏感的神经。
　　“照——天——和，服从指令！”
　　相貌英俊的白衣男子站靠着金属墙壁，没有拿着手机的左手将墙壁捏出了五个指坑。
　　此处正是平之国，京城特动部总部基地。
　　照天和拿额头顶着墙，闭着眼，神情扭曲，恍如精神陷入了一场可怖的挣扎。
　　手机里还在不停地传出夜鹰那令他神经绞痛的声音。
　　“调动你A2队9成的力量，还有你下辖的B10队的全部，封锁基地旁边的那个山头！”
　　“……哦，怎么，你是玩忽职守成性了吗？还是你觉得，因为迷恋一个血族的胴体而失职，被暂停了升入秘杀部的流程，这个惩罚还不够是吗？”
　　混蛋，我说过了失职不是因为那个血族。
　　那根本不是失职。
　　如果不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按照那套老程序跑到资料室，我会被惩罚的……
　　好遥远啊……本来只差一个环节……就能去秘杀部了……
　　在狭小的单人室内，灯光昏暗，没有旁观者，就算是单薄无力的日光，也差点错过照天和眼眶中的碎晶。
　　那是泪水。
　　照天和独自尝着。
　　是咸的，他知道。
　　“……我知道你的A2有15个人，加上你，16个，明天早上8点整，我要看到14个A3队员站在山脚下！哦，对了，你当然可以做那不来的两个人之一～’”
　　不知道夜鹰说了多久，最终，照天和回了“遵命”二字，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放下手机，桌面冰凉，照天和紧了紧白色风衣，拉开门走出去。
　　但门刚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平之国没有继承权的小王子，林特思。
　　柔软的灰发，细腻的灰眸，林特思并不是一个周身萦绕着威慑力的传统皇族，相反，他温和内敛的气质显得他更像是一名学者。
　　“照队，我得知了基地收到的指令，过来看看你。”
　　照天和一顿：“谢谢。”
　　林特思端详着英俊男人还没有干的眼角。
　　“我知道你会很纠结，我也为你感到纠结：抽调基地里的大部分有生力量，消耗他们的精力和战力，去抓一个平日里毫无威胁性的SSS级上位血族，这个任务一点意义都没有，不是吗？”
　　林特思笑笑，他看到男人沉默了，并且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忘了拿下来。
　　这是个尽忠职守的男人，特别行动部里个人实力能够达到秘密暗杀部水平的唯一一人。
　　一个优秀的白衣。
　　“你很特别，因为你实力足够强大，这份实力使你站在了一般人没有到达的高处。所以你有疑惑，但这并非是环境的错，而是你的错。”
　　“你早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改变你的思想。”
　　或许是夜鹰对他的挖苦过于尖锐，照天和听到这里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林特思赶走，仍是站着。
　　林特思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说服这个男人的机会来了，于是他真诚地开口说：“想想3、4月份的血族梦魇药剂闹剧吧……在场的，只有寥寥数人还保持冷静。”
　　然后，照天和听到了一段话，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从屡屡被他挡在门外的林特思口中听到这段话。
　　“你不觉得我们对血族的研究陷入过度的狂热了吗？我们到底在为上层社会追求什么？是所谓的安定幸福吗？还是永生不死？”
　　如服冰水，男人通体一个激灵。
　　“这是很无聊的一件事，照队，”林特思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点哀伤，“每一个人类都应该获得选择权，选择他愿不愿意对血族开枪。而不是使我们的社会无时无刻不保持着战争状态，使打压血族成为全社会的潜意识……”
　　“你滚！”照天和突然怒吼道。
　　林特思瞬间僵硬了。
　　照天和浑身颤抖，只是不停地抖，哆嗦的嘴唇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林特思从崩溃的边缘醒过来，纠结的眼神中放出最后一缕光芒，他突然响起的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大：“照队！你是在服务那些欲望，那些奴役智慧生命体的欲望、还有追求长生的可怕愿望啊！”
　　照天和的脑海一片空白，他视线没有聚焦地抬起来，扫着金属天花板上的白光。
　　林特思恳求道：“我可以选择等待，但请你考虑……”
　　照天和站在门口，像一根霜天的木头。
　　他似乎已经听不懂林特思在说什么，仿佛他失去了人类的情感能力，脸上、手上，每一块肌肉都坏死发僵。
　　过了好半晌，林特思止声，说声抱歉离开了。
　　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的照天和，在他离开以后，视线才慢慢聚焦。
　　聚焦的思维掠过一片又一片模糊的人族血族面孔，一摊又一摊混流的人族和血族的血液，骨渣，肉沫，碎脑，最后缓缓减速，停留在那几张独特的画面上。
　　那几张画面都属于同一个血族。
　　清冷的神情，忍耐的唇角，一五一十的回答，几近于零的反抗……他曾把枷锁套在白皙的脖颈上，曾用尖锐的针头扎破静脉，曾凌/辱虚弱的精神。
　　那个血族也是和林特思一样的疯子吗？为什么不拒绝，不抵抗，不愤怒，不怨恨？为什么能在人族血族的尸山血海面前，保持自己游离的立场？
　　抛开那件白衣的伪饰，照天和，是个杀人犯，强/奸犯，战争犯。
　　照天和自己一直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他从不为自己辩解，他索性让他加害的血族都恨他。哪怕他只是一把刀，被人握着，这一点点固执的念头，也不会因为被人甩来甩去而消失。
　　如果他刀下的人也恨他，他会好受许多……
　　但为什么偏偏那个祭酒，却要摆出对世上一切事物都没有恨意的模样。
　　这要他怎么维持一个加害者的“尊严”？